我忽然想起那个女人临跳水前刻画的那只手,苍劲的手指,有力的手掌,此时看向水底,这些向上抓过来的手,竟是天衣无缝的相似,她为什么要画那只手,是善意的提醒还是一种警告?
面对某种邪恶的力量,我的心被冲击的七上八下的,如果是大嘴和古弈,我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因为那种以命换命的交情我没法选择,只是换了小野内心就自发的产生了抗拒,这样一犹豫差不多几秒就过去了。
小野的脚突然踩住了我肩头,有气无力的往外一蹬,同时伴随着水的咕噜有个短促变形的声音传来,滚!我被蹬的翻了个跟头,脑海猛的闪过小野因为痛苦不堪扭曲挣扎的脸,当下把心一横,瞅准了小野另一条腿的位置一头扎了过去。
我没敢往远了瞅,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只可能是的发白的胳膊和大手,那只手比正常人的大了一圈,显得有些浮肿,小拇指可能是折断了,向外翻着被我搅起的水涌的向墙头上的草,来回的摆,其他的四根指头像一把圆箍,正牢牢的抓着小野的脚腕,已经将脚腕周围的肉都挤到了两侧,给我的感觉那只手正抓着一条发黑发紫腿骨。
我担心再不把小野的腿解放出来,怕的终身残废,所以再没敢犹豫,工兵铲对准了大手下方的胳膊横扫了过去,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推算,一铲下去能保证那劈断条胳膊,但是让我吃惊的是,工兵铲像劈在了海绵上,那条胳膊只是原地晃了一下,没起到任何的作用,这下我就有点心慌,也没敢再次。
小野的腿始终在蹬我,但力气已经越来越小了,我把工兵铲交到左手,身体往前蹭了一下,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只手的拇指,拇指凉的像跟冰柱,硬的像跟钢筋,指甲长的都有点弯曲了,甚至能看到里面黑色的污垢,
我知道现在时间不等人,右手握紧那根拇猛的使劲往后掰去,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那根硬如钢筋的拇指彻底松开了小野的脚腕,我急忙拖住他的脚往上推去。
然而,就在我打算全速往上浮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渗人的磨牙声,眼睛赶紧往下瞅去,突然间一张惨白的脸至水下扑了出来,原本眼睛的部位两个黑漆漆窟窿眼里,正咕咕的往外冒着黑色的气,气中间包裹着一些白色的杂质,丝丝缕缕的白色物质随着气一起上升。
仅仅看了一眼,我就突然感觉腿脚发软,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正压迫着胸口,求生的**让我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来,稀里哗啦的拍打着周围的黑水,忽然感觉脚脖子上凉飕飕的,知道是脚脖子被那只手抓住了,心里一紧张,险些一口气没有憋住,慌慌张张的用另一只脚蹬向那只手,双手使劲的往外分水,最后稀里糊涂的把头探出了水面。
“老崔,往这看。”
我寻找声音扭头看到一只肉乎乎的手,先是本能的紧张了一下,待看清大嘴的轮廓后,才探出手抓了过去。
“我操,还他妈等尿呢,快点划船啊。”大嘴一边使劲的拉扯着,一边往后喊话,反正我现在是分不出东西南北了,身上软的像煮熟的挂面,只能由着大嘴拖拉上来了。
木船上总共七人,现在有四个人倒下了,小野叉开腿靠在船后的夹层上,脸色惊魂未定,一条腿快有半条变成了酱紫色,手里握着冲锋枪,眼睛有气无力的盯着水面。
只有大嘴一人还活蹦乱跳的,但也快急的焦头烂额了,全身上下滴答不完的汗水,始终板着一张脸,活脱脱一个收租的,船体两侧老余头和阮波涛正脸憋的通红,一个以工兵铲为桨,一个手里抱着根破木浆,应该是力道不均,总感觉船动的有点别扭,在拐着弯往前动,我一看这阵势那能行,懒懒的把工兵铲抛给了阮波涛,然后刚想半依在船头上缓口气,就见大嘴盯着我的脚脖子看的很出声,几秒之后才搬起我的腿让我看;“老崔,你中招了。”
“我操,我中什么招了?”我绷直了脖颈顺着大嘴往下一看,才发现从小腿腿肚开始到脚腕,三条黑红色的血线显得特变扎眼,才猛的想起刚才水下折腾的一幕,敢情是被那三个指头划伤了,而且伤口还挺深的,但是感觉不到半点疼,只是有点痒痒。
仅仅看了一眼,我就感觉脑袋瞬间膨胀了起来,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毕竟被尸毒所伤这种事只是听说过,还没有亲生经见,按照崔化成留下的《倒斗经略》所描述,一般死人身体里面都有尸毒,一旦正常人被死人所伤,有很大的几率被感染,不分男女老少体弱身壮,如果对方发生了尸变,重度感染者有很大几率会全身肌肉僵硬,最后变成活跳尸,如果是轻度感染,最后也会全身溃烂而死,总之,没有善终者。
唯一的方法就是朱砂和糯米,只是这两样东西都被我们丢失了,想着想着,心里越发的紧张了起来,只是眼下我不得不对大嘴说道:“事不宜迟,先别管我,你和小野把那两个老家伙换下来,我现在能算半个人,暂时还能拿的动枪,等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大嘴用鄙视的目光看了我一眼,说道:“丑话说在前,如果你小子不听话了,别怪我六亲不认把你推到河里。”
大嘴说完,真的就把那只冲锋枪给我扔了过来,然后扶坐起小野两人麻溜的划船去了,我也没敢把水下见到的场景和大嘴他们说,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不想让他们紧张在先。
我偷偷的摸了把汗珠,接续让老余头和阮波涛照顾船上两个女的,突然发现两个老家伙看我的眼神变了,有点躲躲闪闪的,眼睛再次回到水面上,船速不是很快,所以我的前后兼顾,只能先放下身体的不适,来回的在船舱内溜来溜去,感觉那里水花翻腾的异常,举起枪就是一个点射,很多时候都是放了空枪,只有三枪结结实实的击碎了两根伸出水面的手掌。
感觉枪里弹药不充足了,我不得不把眼睛瞪大,争取不浪费一颗子弹,船行了百十来米的时候,大嘴突然骂骂咧咧的说道:“我操,老子这么卖力的划为什么船速越来越慢了呢,小野你有没有觉得这水有问题。”
“真有。”小野甩了甩脖子,做了个深呼吸说道:“我感觉水突然变粘稠了,而且颜色也变了,像是一滩泥塘似的。”
小野话落,老余头马上拿起那个木浆往水里划拉了几下,几乎是尖叫着转身说道:“诸位不好,这是黄泉水!”
老余头一句话引的我满身都是鸡皮疙瘩,如果真的被他说对了,那不就和掌灯人的话对上号了?掌灯人说这里是冥界,其实我还有点怀疑,活人怎么可能进入冥界呢,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有可能是因为这里天气地势邪恶才得了怎么个地名,再者,很有可能这里是某种不同空间下的平行世界。
在道家文化中,黄泉是人死之后的唯一归宿地,黄泉水昏黄无比,粘稠似血,黄泉水不载活人。在很多偏远落后的山村,人们坚信一旦挖井挖出黄汤水会马上换地方,当然这只是封建迷信的说法,没有实际的考证。
只是现在,老余头一惊,我也坐不住了,马上弯腰伸出胳膊往水里一搅,再没了侥幸,水确实变成黄色的了,而且黏糊糊的,猛的联想到下面成堆成群的死人,忽然抬头再看船上的几人,感觉他们都变了,脑袋变的很长,所有的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知道什么时候,河两侧出现了隐隐的轮廓线,影影绰绰的人影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的,还有柔美的钟声悠扬的回荡着,声音应该就是在水下传出的,突然有种感觉,这条河曾在哪里见过,马上闭起眼睛脑袋一转个,猛然发现,他娘的不就是当初我顺着盘龙洞那条竖洞下来后进入的那条河吗?
宽度差不多,弯度也极其的相似,最主要的是我现在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同一条河,或者说是两天河重叠在一起的,还有这嗡嗡回荡的钟声,很有可能就是那口大鼎发出的。
这么前后左右一联系,我猛的意识到了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掰走那面三角旗了,直接的原因就是船上没有那三角旗,冥冥之中,此路不通,她是想让我们就此止步?还是全部非命于此?
突然感觉有点眩晕的厉害,我急忙转身和大嘴他们招呼:“大嘴,赶快和小野调转船头往岸边划,这可能是条黄泉路,大嘴……小野你们……”
然而,在我回头后却发现偌大的木船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急的团团乱转,其他的人一个都没有发现,船舱里空荡荡的,就像压根就没有人在出现过,但是我心里明白,我们这个小队有很多人的,大嘴,古弈,阡陌,小野……
我操,绝对不可能的事,就算别人在逃命时能抛下我,但大嘴绝对不能,何况我刚才还救了小野一命的,他妈的小日本再冷血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顿时我急的转着圈大喊,把所有人的名字都喊了个遍,竟然没收到半句回音,难道除了我所有的人都遭遇不测了?
放眼望去昏黄的水面静的犹如一面洗刷过的铜镜,安静的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突然的水面上有水外翻,转眼之间,水面上到处是缓缓伸出来的手掌,随着悠悠的钟声来来回回的摇摆着,心里说不出的空虚,形容不来的心灰意冷,所有的人都死了,我活着还有意义,索性一闭眼抬腿向船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