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笑,倒把张颖给笑得有些慌了神儿,她手里攥着手机,在膝头上不安的摩擦了几下,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戴煦,忐忑的等着他开口。
戴煦笑过之后,看张颖这么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也略微有一点无奈,他伸手指了指张颖攥着的手机,开口对她说:“你知道现在这种智能手机,在前置摄像头旁边一般都有一个感光器吧?一般来讲,你在打电话的时候,手机贴着耳朵,感光器就会帮你把屏幕背光灯给关掉,拿开之后再亮起来。不过假如手机只是被单纯的屏幕解锁,停留在操作界面上,没有进入通话状态,那这个感应器就不会发生作用,就算你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屏幕也是亮的。方才……就是亮着的。”
张颖闻言,顿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搜肠刮肚的在给自己寻找用来解释和开脱的借口,但是却找不出来,最后憋了半天,还是只好照实了承认自己方才做戏的事:“我……我承认了,刚才我没打电话,是装的。”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不是管永福有什么情况?”方圆问,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一点小惊讶,方才张颖把听筒煞有介事的贴在了自己的耳畔,整个手机屏幕的一大半都被她的脸给遮住了,如果不注意看,恐怕很难发现,方才他很快的捕捉到了这个细节,这种仔细观察的态度还真的是值得自己努力学习。
张颖把自己手里那个漏了马脚的“道具”手机仍在沙发上,两只手下意识的揉搓着膝盖,一边摇头一边别别扭扭的说:“管永福没有什么情况,真的,他就是不太方便,我也不太方便联系他,但是他人真的没有事儿,你们相信我,我是他老婆,这个世界上哪有老公有事老婆还瞒着不说的,你们说是不是?”
“那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方便?如果你一直这么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肯透露的话,现在管永福人找不到,也联系不上,你让我们怎么相信?”方圆问。
“可是……哎呀,我这个人嘴笨,你们就别为难我了。”张颖苦着脸,似乎很痛苦的摇了摇头,“算我求求你们了还不行么,你们就放我一马吧。”
“这个不是我们放你一马的问题吧?我们来是为了帮助你,帮你们家解决问题的。如果你能说出来你丈夫现在人在哪里,别的我们就不为难你了。”方圆对张颖的态度略微有些不满,不过看张颖那一脸惶惶然的表情,她又不忍心语气太过强硬了,怕万一把对方吓得彻底缩回去,那可就连一点都问不出来了,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和态度,对张颖说,“我也是个女的,虽然年纪比你小,也没成家,但是将心比心,我觉得还是能够多少理解到你当时的那种心情的。你当初跑去派出所报案,说你丈夫失踪,我觉得肯定不会是因为什么吵了架,一时赌气就跑去报案,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上哪有老公有事老婆还瞒着不说的,我觉得你当初会跑到派出所去报案,一定是因为心里面特别的担心,特别的害怕和无助,因为从别的地方没有办法获得帮助,所以才会跑去向警察求助的,对不对?”
张颖原本还唯唯诺诺的不敢开口,听她说了这番话的时候,眼圈竟然有些隐隐泛红,她什么都没有说,却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了对方圆这番话的认同。
方圆见状,知道自己是把话说到张颖的心坎儿里去了,便趁热打铁的继续说:“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来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为难,只有无助的人才会强装镇定。我们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为难,不过当初因为担心去报案,现在又因为担心所以不敢透露信息给别人,这些肯定都是和管永福在外面有麻烦是有关系的。虽然我不知道管永福到底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但是这种时候,作为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我还是认为你应该理智的考虑一下,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肯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困难,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这话不算是完全的敷衍张颖,或者单纯想要从她的嘴巴里往外套话,假如管永福真的是他们在鬼屋骷髅山那里找到的死者,那么明确了死者身份,尽快展开调查,早日把凶手绳之以法,这也是对死者家属最大的帮助和安慰。或者还有一种对于张颖而言相对比较乐观的可能性,那就是管永福并不是戴煦和方圆他们想要找的死者,只是恰好惹上了别的麻烦,深陷困境,那至少也可以重新立案,交给公安局里的其他部门或者刑警队的其他同事,帮忙把他们的麻烦解决掉。
张颖显然是被方圆说动了的,她的表情里充满了纠结,似乎想要开口求助,又有顾虑,戴煦见状,便也试探着开口问了一句:“张颖,是不是有人给你施加过什么压力,要你不许把管永福的事情说出去?有人威胁过你么?”
“不是威胁,没有人威胁我……”张颖连忙摇头,生怕摇头不够说明问题,还连忙抬起两只手在身前使劲儿的摆了几下,“我就是说不明白,有点为难。”
“没关系,你不要为难,我们是警察,不是别的什么人,你告诉我们的事情,我们不会跑出去随便乱说,所以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传出去会给你或者你丈夫管永福带来什么危险。”戴煦耐着性子引导她,“可是你不说出来,这件事你还能指望谁帮你们解决呢?难道你希望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么?”
张颖微微低下头,伸手去揉趴在自己面前那只大黑狗的皮毛,犹豫了半晌儿,才终于开了口,不过回答的也是一点不痛快:“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也真的没有人威胁过我不让我说,是我老公,他不让我乱讲,他说我脑袋笨,办事也办不好,如果乱说,搞不好就给他惹更大的麻烦了。你们让我讲,你们劝我,我也知道你们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可是问题是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老公就说他惹了麻烦了,到底是怎么惹的麻烦,惹了什么麻烦,惹了谁,他都不告诉我,他现在人躲到哪里去了,也不跟我说,他说我这个人脑袋笨,心里藏不住事儿,而且嘴巴上没有个把门儿的,告诉我等于给他自己添堵。他还跟我说,他就出去躲一躲,过了风头就好了,就没事了,说我要是像刚开始那样跑去找警察,万一被人家那边知道了,搞不好事情会闹的更大,他惹着的人很凶,黑。道也有很多朋友,狠角色来着,真要是惹怒了那边,卸胳膊卸腿那都是小事儿,要是让那边知道他报警了,连我都得没有好日子过,他现在可以躲在外面,但是我没有什么地方躲,万一把我牵扯进去,麻烦就大了,所以我是真不敢乱说,我心里头也害怕呀。”
“那好,咱们这样你看看行不行,管永福没有告诉你的东西,咱们就不说了,总不能逼着你给我们编出点什么来,对不对?那咱们就说你们俩这件事里头,你比较清楚的部分,从什么时候管永福惹了麻烦这件事开始。”戴煦引导她说。
张颖想了想,唯唯诺诺的回答说:“我老公什么时候惹了麻烦我也不知道,之前还感觉好好的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后来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把我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怎么都联系不上他,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去报警,然后又去跟他的亲戚朋友打听,谁都没见着他,后来他不知道听谁说的,说我报警了,就打电话回来,让我去把报案取消了,说他在外面避避风头什么的,要我别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他添乱,我被他吓得够呛,可是问什么他也不说,我也知道我这个人脑袋确实不太灵光,所以也不敢给他添乱,就不问了。”
“他没有直接回来,是打电话回来让你去取消报案的?”戴煦皱了皱眉。
张颖点点头:“是啊,他说他不方便这个时候出来抛头露面,要是被想找他的人给逮到了,那就麻烦了,绝对不是挨一顿揍就能解决的。”
“你能确定打电话的人就是管永福么?”方圆对这件事也很有疑问。
张颖回答的很笃定:“能啊,我自己老公的声音我还能听不出来么!就是他,不会有错的,而且打电话回来的那个号码,也是我老公管永福自己的手机号,打到我的手机上,跟我说话的那个语气,那还能是假冒的么。”
“也就是说,你从那之前,一直到后来取消了报案到现在,实际上并没有见到过管永福,他也没有回过家里来?”戴煦问,得到了张颖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委婉一些,问道,“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丈夫管永福的生意,是仅限于宠物用品么?还是说,他还有别的赚钱的营生?”
“没有了,他把工厂那份工作辞了以后就一直是靠自己做买卖来养家的,哪有什么别的营生,”张颖似乎并没有想到戴煦已经怀疑到的那个范畴,“他之所以要下海做买卖,就是因为不想上班,说上班太遭罪了,起早贪黑,还都是在给别人赚钱,给别人出力,还不如自己干,哪怕累,也是越累赚得越多!”
“我的意思是……”戴煦看她不明白,只好把话说的在明白一点,“如果只是经营宠物用品店的话,这实在是有点解释不通,为什么他能够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得罪人到了被人卸胳膊卸腿的程度,除非这里面涉及到的利益冲突不只是宠物用品这么小的一点点而已。或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外面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这个就和生意、利益没有什么关系,主要可能是和……异性有关。你觉得呢?”
“异性?不可能,不可能的。”张颖对戴煦提出的第二种假设反应倒是比较迅速,“管永福不是那种人,他对女人没有那么多那种念头,我跟他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我也不怕你们笑话,他在家里头连我都不太愿意碰,就别说出去找别的女人了,我老公那个人,他对那些事儿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真的。这种事儿,我做老婆的怎么会帮他遮掩呢,你们说是吧?”
戴煦笑了笑,没有对她的反问做出回应,而是又把方才被张颖刻意回避过去的问题拿了出来,再问一遍:“他除了宠物店之外,和别人还有什么更严重的利益纠纷么?比如说其他的收入途径,结果挡了别人的财路之类的?”
“没有吧,我可没听他说过有这种事啊,我们家就三个店,不过他跟有一家店一条街上的另外一家店老板关系挺僵的,那家的老板特别不是东西,进货质量不如我们好,卖价还比我们贵,人家顾客又不是傻子,当然就不买账了,结果他们还把这个事儿算在我们头上,三番两次的去我们家店里找茬儿,把我老公气得不行,他们还因为这事儿跑去那家店门口也骂过街……”
张颖话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暴露自家行为的不妥,赶忙把话往回绕:“反正那家挺不是东西的,那家的老板,看着跟杀猪的一样,脑袋大脖子粗,理个露青茬儿的寸头,一年四季挂个小手指头那么粗的大金链子,而且还从来不塞到领子里头去,我就怀疑这次我老公惹了麻烦躲起来,就是跟他有关系,不过我问我老公,他不告诉我,这都是我瞎猜的。”
“那假如只是因为这种事,管永福为什么不敢让你报警?”方圆问。
张颖支支吾吾的表示:“他说……怕警察各打五十大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