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吧台内的老妪双目直视着我,冷冷地道:“帐还没结,你就想走?想喝霸王咖啡啊?”
我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多大点事啊,我还以为要抢鸡蛋呢。不是,我还以为要打架呢。不过这任雪也太不仗义了,她带我来的这儿,结果喝完东西她自己走了,把我留下买单。算了,谁让咱是男人呢,男人请妹子喝咖啡也算是天经地义。我边伸手掏钱包边腹诽着,不料掏出来钱包打开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特么怎么就忘了我身上没现金这回事了?上次吃牛肉面的教训还不够啊?这回还能指望偶遇谁来给我解围?我向门外张望了一下,这七拐八弯的犄角旮旯胡同,我在这呆了半天也没看到有别人路过,更别说出现个熟人了。所以基本上已经断绝了复制上次巧遇老同学桥段的可能性。于是我抱着唯一的希望,战战兢兢地对老妇问道:“能……能刷卡不?”
没想到老妇出人其料地点了点头,道:“能。”
我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不由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事儿整的,能刷卡你不早说,害我白白地担心半天。我麻利地从钱包里掏出那张华杨送我的金卡,动作潇洒地用两根手指夹着递给老妇,浑不在意地道:“喏,就这张了。刷吧。多刷点也没事。”
不料老妇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卡,淡淡地道:“这种卡不能刷。”
……我擦嘞?我愣了一下,难道不支持in用卡?那也没关系,我这个月工资应该发了,工资卡里差不多还有个几千块钱。就算没有那么多,买两杯咖啡的单也应该足够了。我二话不说又换了张卡,递过去道:“这张不是in用卡。应该行了吧?”
老妇摇了摇头:“也不行。”
我深吸口气,硬着头皮道:“那这样吧大娘,我身上确实没带现金,你容我打个电话,找个朋友把钱送过来。”
老妇缓缓道:“不要现金。只能刷卡。”
“……”
我一脸黑线地道:“大娘,你是玩儿我呢吧?那你告诉我,你这到底能刷什么卡?”
老妇道:“会员卡。”
我:“会……员卡?那我还真没有。现办一个行不行?”
老妇45度角仰望上方,喃喃地道:“现办一个?我这里好久都没有人办会员卡了。”
我耐心地道:“今天不就有了?我就要办啊,你这会员卡到底怎么个办法?”
老妇皱眉想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积分。”
我又追问道:“积分怎么能获得?充值就行?”
老妇嘴里又蹦出两个字:“消费。”
我感觉我快崩溃了,我捂着脑门,呻吟着道:“大娘,我求您了,你就快告诉我要多少钱能办这卡,我赶紧给你把帐结了好走人,我还有事呢。”
老妇又摇头道:“不要钱。只刷会员卡。”
我快要抓狂地道:“那你这会员卡到底咋办啊!”
老妇道:“消费能办会员卡。有了会员卡才能消费。”
我顿时感觉五雷轰顶一般,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老太太不是神经病吧?哪有这么做生意的?给钱不要,非得让办卡,而且没卡不让消费,消费了才可以办卡,这不是个死循环么?任雪这妞到底带我来的这是什么地方?不管了,反正我算发现了,我要是再跟她继续讨论这事儿,今天是走不出去这门儿了。我眼睛一瞥,只见大门透亮,并没关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就不信你个老太太还能追得上我。小爷我不陪你这精神病扯淡了。说时迟那时快,我身形一晃就直向门口射去,为图迅速脱身,我甚至用上了几分轻功。只见我化作一道残影瞬移向门外,老妇连眨眼睛的时间都没有,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哐地一声巨响,我倒退两步,捂着鼻子蹲在了地上,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满面——这特么怎么是玻璃门啊!还擦得这么干净,跟没门儿似的!这撞得叫个结实!
我感觉鼻梁骨好像断了,一时间酸痛难当,泪流不止不说,鼻腔里还热乎乎地,我把捂着鼻子的手掌拿开一看,满满的全是血迹,不由得心有余悸地望了眼那透明若无物的玻璃大门,心里哀嚎道:“这他娘的是用防弹玻璃做的吗!怎么这么硬啊?!”的确,以我现在的躯体强度,这一撞之力别说是玻璃门,就是防盗门也得被我撞出个大窟窿,结果我反倒挂红挂彩,那玻璃连个裂纹都没有。这真是见了鬼了。
吧台里那老妇却一副毫不惊讶的表情,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仍然冷冷地道:“没结帐之前,你是出不去的。有卡刷卡,没卡就只能留在我这里打工。”
我蹲在地上偏头仰望向老妇,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打工?你这两杯咖啡值几个钱啊?还能让我留这打工还帐?”
老妇面无表情地道:“没几个钱你跑什么?也不需要你打工多久,一个星期就够了。”
我气得跳了起来,瞪着眼睛怒道:“一个星期?你知道一个星期的人工要多少钱不?我给你白打一个星期的工,就值两杯咖啡钱?哦,还有几块破饼干?”
老妇淡淡地道:“饼干是送的,不要钱。而且你也不是白打工,我这管饭,也管住。”
我下意识地接了句:“住哪?住咖啡厅里啊?”
老妇点头道:“是的,你可以打地铺。”
我怒道:“连张床都没有?睡地上也叫管住?那管饭呢?不会是顿顿喝咖啡吃饼干吧?”
老妇冷笑一声道:“你想得美。咖啡和饼干是给客人吃的。”
“……”
我发现我彻底无语了。这老妇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战斗机啊!人类已经无法和她正常交流了,于是我尽量平静地道:“这样吧,你不就要会员卡吗?我给你叫个有会员卡的人来,行不行?”
老妇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我愤愤地从吧台上的纸盒里抽了几张纸,把手上的血擦了擦,然后拿起电话开始拔打任雪留给我那张卡片上的号码。响了几声后电话通了,任雪略显意外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很想说一句通你妹啊,快回来结帐!好在我及时克制住了这种不和谐的情绪,只是简短地说了句:“我没会员卡,你快回来把帐结了!”
任雪在那边沉默了一下,不厚道地笑了。她忍着笑在电话里道:“知道了,不好意思啊,刚才走得急,我给忘了。我马上就回去。”
我挂了电话,咬牙切齿地想:骗鬼呢吧!还忘了,信你才怪!这妮子肯定是故意的!
趁等任雪来的这段时间,我找到了洗手间,把手上和脸上的血渍洗了干净。我才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衰样呢,那样只会让她更加得意。不管怎么样,这笔帐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会找机会让她好看!
没过一会儿,任雪回来了。她进门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把我撞得鼻血长流的玻璃大门居然还是自动的!这和这里老旧的装修风格也太不搭配了吧?怎么说呢,就像是你看到一座草房上还装了个电梯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东西。而且我当时进来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有这种自动门?这也太诡异了!
任雪进门后礼貌地冲老妇笑了笑,歉然道:“对不起啊谢婆婆,给你添麻烦了。”我一听更加气往上冲,什么叫给她添麻烦了?这语气怎么像是在替我道歉一样?明明是你坑了我一把好不好?
老妇却并不接她的话,直接手一伸道:“刷卡。”
任雪从身上摸出一张黑黝黝的卡片,颇为恭敬地双手递了过去。老妇放在手里拿着不动,嘴上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人都往我这里领,还不懂规矩。刚才我大发善心,说让这小子留下来打一个星期的工,结果他居然不干,还像吃了老大亏似地和我吹胡子瞪眼睛的,要不是看在他是你领过来的面子上,我就把他打出去了。”
任雪脸上带笑,温婉地道:“别生气,谢阿姨。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不懂。我相信他以后知道他错过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他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瞠目结舌地望着一脸和煦春风的任雪,心里狂呼道这还是那个冷面冰霜美人吗?这明明就是一个邻家小妹啊!还有她俩的对话是什么意思?合着让我留在这打工还算是看得起我的意思呗?怎么说得好像我没当这个破旧咖啡馆的杂工是错过了什么中奖机会一般?我越听越糊涂,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吧内里的老妇,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啊?除了总是板着张脸以外,和那些广场舞大妈简直就是一样一样的。难道她还是什么世外高人不成?这咖啡馆其实是个隐藏副本?
谢姓老妇把任雪的卡在手里攥了一会,又递给了任雪。任雪接过后瞟了一眼,微微苦笑道:“谢姨,这次收得有些贵啊。”
谢姓老妇把眼一瞪,不悦道:“这小子傻乎乎的不结帐就要跑,差点把我的大门撞坏了,难道不应该收点赔偿吗?”
任雪回头瞪了我一眼,随后转过去对老妇笑道:“那是应该赔。幸亏他没把门撞坏,要不我这点余额可真就赔不起了。”
老妇冷哼道:“凭他的身子骨,还真就难为了他。你们快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任雪笑着把那会员卡收了起来。不用她招呼,我噌地一下就来到了大门前,确认这回门是开着的状态后才迫不及待地一脚踏了出去,顿时一股自由的新鲜空气迎面而来,我感动得差点没哭出来:太他妈险了!险些就让人扣这当杂工了!
任雪在我后面走了出来,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淡淡地对我道:“不好意思,是我的疏忽,让你受惊了。”
我冷哼道:“你还知道啊?这种咖啡馆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要现金也不能刷银行卡,就得要会员卡。想办会员卡还得先消费,这不是个套吗?哎,那老太太到底是谁啊?感觉……好奇怪的。”
我差点想把脑袋有问题这句话说出来,不过一眼看到任雪冷冽的眼神,才临时改了口。任雪盯着我看了一会,缓缓道:“我建议你最好对老人家尊重一些,尤其是这位。其实她之前也是我们CST的高层,而且和钟将军师出同门——准确地说,她是钟将军的师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