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敬差点笑出来。
你解越宇也太着急了吧，这是干啥？要当着病人的面和自己弄？
杨敬一时间思量着，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微笑看着他，看他到底要怎么做。
解越宇见杨敬没有说话，忽然一拍自己的额头说道：“杨主任，你看看我，不该当着病人面和你说这些，不过，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要拆你的台，我这是为病人好啊。”
听了他的话，杨敬微笑得更加灿烂了，两个眼睛都微微眯了起来，盯着他，却仍是没有说话。
解越宇见杨敬只是微笑而不说话，却是以为自己把杨敬难倒了，当下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唉，杨主任，我呢，是能够理解你多做手术、多为医院创收的心情的，但是，你也得看看这个病人是不是适合做介入手术呀？否则，你就是为做手术而做手术了，那样的话，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解越宇说到良心二字，还故意用手拍了拍胸口，一脸沉痛的望着杨敬，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终于让我逮住你了是不是？不符合手术指征的病人你也来做？嘿嘿，看你这次怎么下台。”
杨敬依旧没有说话，他嘴巴微微张开，睁大眼睛看着解越宇，仿佛已经被解越宇说得目瞪口呆，羞愧难当，无言辩驳。
解越宇见杨敬不说话，更是得意非常，继续说道：“杨主任，我们做医生的，一定要把病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是我们做医生的底线，绝对不可以逾越，你知道吗？”
他越是说的义正词严，眼内正义的光芒越是闪亮，到后来，甚至眼睛里已经有了泪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们这些医生，怎么可以不把病人的生命权益放在第一位？我，解越宇，虽然只是个副主任，但我，一定要纠正科室的不正之风。”
这时候，忽然听到一个淡然的声音缓缓道：“那么，解主任，请您讲一讲这个病人的治疗方案好吗？真的是非常感谢您的仗义执言，像您这种医生，可正是我们医疗界急需的人才啊。”说话之人，正是陈逸。
解越宇猛然转身，终于找到了知音了，是谁，是谁在这时刻做了这么一个神一般的转接，让他终于可以有一个理由，光明正大的一吐胸中所学？让这些小医院的土鳖们知道一下，他，解越宇这个堂堂的大博士，究竟是怎么样一种他们高不可攀的神圣存在。
因此，他眼里含着热泪，用饱满的感情，缓缓说道：“先生，我必须很沉重的告诉您，这位病人他已经病入膏肓，任何手术的治疗，都对他没有了积极作用，相反，会带来严重的肝功破坏，导致病人过早衰竭。”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杨敬大声道：“就算介入手术也不行，因为介入手术虽然号称是微创手术，但那只是表象，并不是皮肤的切口小就都算是微创手术的，是不是微创手术应该按照手术所造成的机体损害来划分，这个，恐怕有些医生还不知道吧？”
陈逸听他说话总是隐隐映射杨敬，微微一笑道：“那么，解主任，这个病人到底应该怎么治疗呢？”
解越宇嘴角一撇，很是有些高傲的道：“这个病人，按照目前国际上最主流的治疗理念来说，绝对不能接受任何的手术，而应该是口服分子靶向药物索拉菲尼，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以延长寿命，提高生活质量，当然，这样一个病人，治好是不可能的啦。”
不得不说，解越宇博士的头衔和动辄国际观念的措辞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杨敬能够明显感受到小赵已经被他这番话语打动了，只听他用怯怯的语气问道：“那……解主任，我爸爸的病情……？”
解越宇不耐烦的道：“不是都告诉你了吗？你爸爸已经不可能治好了，只能通过药物来缓解症状，适当改善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期了。”
“这……”小赵听了他的话，嘴巴一瘪，简直快要哭出来了，回头向陈逸望去，希望他帮着拿个主意。
陈逸先冲小赵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慌张，然后看向杨敬，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还是想再听听杨敬的意见。
不知道什么时候，医生办公室内已经围满了人，杨敬一看，尹浩、钟明伟都在里面，还有五六个护士，也围了过来，再往后，更是有病人还有病人家属无数。
不知不觉中，这一次普通的看病竟然演变成了他和解越宇的论战。
杨敬笑了笑，这此算是他和解越宇的第一次交锋，第一次明刀明枪的交锋，他，就是要让这个博士看看，他杨敬，究竟是靠什么当上的介入放射科主任。
杨敬还是那样慢吞吞的，只见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自己的厨子边，缓缓拿出钥匙，打开橱门，拿出一摞片子来。
他又在其中找了找，最后终于找出来一个片子袋，袋子里面盛着五六张片子的样子。
杨敬又缓缓走回来，将片子往观片灯上一放，然后又将观片灯调到最亮，这才缓缓开了口：“各位同事、各位病人家属，今天，我和解主任之间纯粹是一次业务上的争论，我们所以将这种争论公开进行，并不是说我们要一决高下，而是说明了我们都是纯粹为了提高技术而进行的争论，不论谁说的有理，我希望大家都一笑置之，毕竟，不能以一次输赢论英雄，对不？”
杨敬这话说得漂亮，围观人群立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就连尹浩和钟明伟也鼓起掌来，唯独解越宇阴沉着脸，杨敬表现得如此笃定，反而令他感到一阵阵不安。
只听杨敬缓缓道：“解越宇博士放弃了大医院的优厚待遇，来到我们这种小县城，这种行为本身就令我是极其佩服的，而且，解越宇博士能够紧紧抓住当前最先进的技术和理念之潮流，这更是我们科室、我们医院、我们科室的病人的福分，我很感谢。”
杨敬交代完这些话，才缓缓指着片子说道：“但是，我方才为什么说这个小赵的父亲还有一线生机呢？这是因为，我也有一个理念，那就是不会轻言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哪怕这个病人看起来病入膏肓。”
杨敬说完这句话，轰的一声，人群里再次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不少病人甚至是热泪盈眶，举着手臂大声道：“杨主任，杨主任……”
杨敬缓缓将手臂一压，止住了这些人的呐喊声，又缓缓道：“那么，我刚才说这个小赵的父亲虽然是巨大型晚期肝癌，是不是信口雌黄呢？是不是为了做手术而做手术呢？是不是没有将病人生命权益放在第一位呢？”
“我的回答是不是，恰恰相反，我正是将病人的权益放在第一位才这样说的，大家请看，这个病人。”
杨敬边说边拿出一支笔来，用笔指着观片灯上的片子说道，“大家请看我的笔划的范围，这个病人的病灶比今天老赵的病灶还要大，那么，我给他做了介入治疗和射频治疗，一共花了三四万元钱，而这个病人，至今健在，已经生存四年了。”
人群中又是轰的一声响起了巨大的拍掌声，不少病人家属已经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其中有人大声喊道：“杨主任，好样的，我们就是相信你，我们信任你。”
这时候，杨敬又看了一眼解越宇，缓缓说道：“我相信尹浩医生也是了解这个病人的，当时，这个病人还是你和我一起合作做的手术，对吧，尹大夫。”
众人一齐把目光看向了尹浩，尹浩抬起头，刚要说是的，忽然被一道阴冷目光伸进眼里，使得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正是解越宇的目光，恶狠狠的看着尹浩，缓缓摇了摇头。
尹浩一愣神，随即就想要摇头否认，但是忽然又听到杨敬缓缓说道：“尹大夫，你要是忘记了的话，你可以查查电脑啊，那上面还有记录，而且上面还有病人的联系方式，你可以现在就拨打病人的电话求证一下啊。”
尹浩一下子怔住了，脸涨得通红，他现在是老鼠窜风箱两头不讨好啊，想了想，忽然一跺脚，带着哭腔喊道：“我，我肚子痛，要去洗手间，失陪了。”一转身，竟然跑了。
杨敬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既是如此，就只有查下病人资料，打电话当场问询一下了。”一偏头，指着一个年轻的病人家属道：“年轻人，你愿意帮我一下忙吗？”
就在这时，忽然旁边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道：“我恰好今天有病人找杨主任您看，那么，这个电话由我来打，您看可好？”
杨敬一看，发现是陈逸，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求之不得呢。”
当下，便由杨敬说出病人名字，陈逸当场在电脑上查出了这个病人的资料，然后打通了这个病人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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