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家主,拜这套谬论所赐,从小我只知道要想活下去,必须做这个家族的主人……”
“可要做强者,就绝不能有弱点,也绝不能允许影响自己的人存在!”打断易旸的话,老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
“弱点……”
易旸缓缓的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那眼神缓慢有力,像是一只手掌般,一点点的剥开男人的皮囊,将男人的一切一点一点的缓缓刻在心里,似乎这样就能够永生不忘一般。
“……”
吴彦的目光几乎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易旸的身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呢?
吴彦不知道,只知道那情绪包含着惊吓、怨恨、无措……
种种纠葛错杂的心绪交集在一起,复杂至极的交错之后反而回归于简单,就像是错综复杂的颜色混合在一起,最后混和为简单至极的纯黑一般。
吴彦现在的心情就是没有心情。
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他已经成为鱼肉很多年了,刀俎谁不想做,可人总是有适合于不适合的,他不是一个顶顶大智若愚的人,却也是有着自知之明的。
如果他在现在行动,非但掌握不了主动权,反而会加快自己覆灭的节奏。
只是易旸……
他会杀了他吧,就像曾经一样毫不犹豫的放弃,没有任何预兆的就放弃了他,像是丢垃圾一样,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予。
这就是他的最终结局吧?
多年前因为这个人九死一生,如今又因为这个人走向覆灭。
他们纠葛交缠的人生,到底是谁影响谁呢?
罢了,罢了……
我命由我不由人,哪怕是死,还是让自己做一回主吧!
他真的不想死在这个人手里……
张了张嘴,吴彦心中的话还没出口,易旸的声音就已经分明的充斥了整个房间。
“弱点,我会怕自己有弱点?”
桀骜不驯的话语,恍若一把温暖的钢刀,碰的一声劈开了男人一身的冰花,剑刃温暖的光线,一点点的驱散开内心深处那麻木的冰冷,取而代之是妙不可言的温暖柔和。
那一瞬间,吴彦整个人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易旸。
“就算你是我的弱点又怎么样,如果护不住自己的弱点和罩门,那又谈什么强者,回家种田得了。”易旸说着,轻轻的吻了吻男人的眉心,专注的眼神里饱含着缱绻的情谊,整个人也像是鱼入深海一般,突然鲜活了起来。
“你……”老爷子狠狠一捶钢化的玻璃茶几,茶几顿时传来一声凄惨的哀嚎,老爷子的怒吼混合着哀嚎,撕心裂肺的响在空间里。
“你这是在拿家族犯险!”
“那又如何?这些年我从来就只知道一点,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成为强者,而你所谓的家族责任,其实于我没有半点价值,我既理解不了这样样的理论,也更从来不是个高尚伟大的人,说白了,易家未来的兴衰存亡跟我有什么关系……”
将吴彦护在怀里,易旸看着父亲的目光坚定,眉宇间依旧带着几分的淡漠的气息,仿佛这世界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一般。
“你……”老爷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恨不得将面前这两人生吞活剥了般。
“你真的选择放弃你的家族……”像是再给易旸最后的选择一般,老爷子的话已经是沉到了极点。
“我从没说过我要放弃,毕竟这一切是我付出了那么多应得的,至于他。”易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你有没有意见都不重要,我从来不是个会受人影响的人,至少不会受你的影响。”
“至于你说的,我还没到你那个位置……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你将从那个位置上下来,而我将会上去!所以快了,我马上就可以到你的这个位置了!”
“你要做什么?”老爷子眉头皱的像是石膏雕刻般,似乎这才意识到不对了。
“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我做了什么。”像是为了应证老爷子的猜测,又像是为了阐述易旸口中的叙述般,在易旸话落的瞬间,原本合上的大门碰的一声被人打开。
紧接着,大批武装的人马鱼贯而入地闯了进来,青一色的荷枪实弹,齐刷刷地将几人包围在中间,吴彦头皮一阵发麻,他自然不会傻傻的以为那些人手中黑黝黝的枪支会是什么玩具。
“你这是要造反?”
老爷子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锅底灰无二了,那浑身虬结紧绷的肌肉,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他整个人的力量。
“不能说是造反,我只不过想要快点拿到属于自己的东西、改变受制于人的局面罢了。”易旸带着吴彦,慢慢地走到人群后方,“凡事总要狠一点,看的也要远一点,这都是您教我的,而您当年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老爷子不怒反笑,不知是感慨还是单纯的叙述着:“你果然是我的儿子,是,我当年也是这么从我是父亲手里拿到这个位置的。”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对付我,居然是因为这么一个人,易旸,我对你很失望。”身处这个位置做出这样的事情无可厚非,只是这样的理由,实在难以接受。
老爷子已经笃定了,易旸之所以造反就是为了吴彦这个人,是以看着吴彦的眼神也就更加的怨愤了起来。
吴彦微微的缩了缩脑袋,虽然目前这场面自己看起来是安全的吧,但是老爷子那风雨飘摇数十年的杀气,可真不是他的能够成功免疫的。
至于易旸这么做的目的……
吴彦承认,在易旸出声没有放弃的那一刻,他的心理的确是有着说不清的情绪涌现的,可那又如何,那也并不代表易旸真能为了他怎样怎样,这样的家族内斗,为了上位而逼宫从来都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他不过在此刻,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一个理由罢了。
“你再对我失望,我也这样了,亲爱的父亲!您的失望是我最大的荣幸,我更从不是为了让你欣慰而活着的。”易旸微微一笑,璀璨的笑容一时间如花绽放,竟晃得整个房间里的灯光竟然更耀眼了几分般。
属于父子的对决,几乎是压倒性的局面,易老爷子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危险一般,大笑了几声后,接着开口。
“我很高兴你会有如今的心狠手辣,只是,你注定没有我狠,我当年敢那样对待我的父亲,自然也料到了如今的局面!”
老爷子一脸猖狂,毕竟也是雄霸了黑白两道好几十年的人,自然是高瞻远瞩,思虑周全,是以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准备了后招,只等着将来自己的继承人自寻死路。
大抵所有的上位者都是这样的,在他还活着的时候,你就只能是一个继承人,一个随时会被他替换的、毫无实权的继承人,而继承人要想掌权,那就势必得等正主驾鹤西归……
否则,就是谋逆,就是死罪。
“我今天再给你上人生的最后一课……”
“你是说这整栋房子下面埋葬的那几十吨*么?”慵懒华贵的声音,带着点儿夹生的异域腔调,一身长风衣的迈尔特踱着悠闲的步子缓缓地走进屋,就像是信步走在极致美景中的贵族诗人一般,长身玉立,风雅矜贵。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老爷子脸上的平静与自信,一瞬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易家再不济,也是道上响当当的大户,就算是他迈尔特手眼通天,也决计不会不动声色地就进来了他易家的大本营的,可如今迈尔特的确就这么出现了。
老爷子浑身僵硬如铁,一瞬间心神冰寒如雪,就连向来刚硬的肤色也一瞬间的苍白如纸,目光几乎是不容置疑地朝着易旸看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斥。
“你找人合作无可厚非,可是易旸,你明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居然找他,你是嫌易家不够风雨飘摇,还是嫌你自己的生活太平静安逸?”
“与虎谋皮虽然危险,却也是一种极快的生长之道,我从小就习惯了冒险和赌博。”易旸微笑着和迈尔特对视一眼,两人像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只一眼,便已明白一切,只一眼,便知下一步当如何。
这世上的人事向来如此,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枕边人,不是你的朋友,不是你所谓相亲相爱的家人。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最恨你、最在意的那个敌人,因为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无时无刻不在研究着你,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了解你的人,更甚至他们对你了解的程度会恐怖的比你自己还要多。
“你……”易老爷子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起来,不是因为他的儿子洞悉了他当年的布置,不是因为他儿子在自己做了鱼饵的同时还能够黄雀在后,他只是从没想过自己这个儿子会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
去和自己最大的敌手联合,去尝试这世间最最难以掌控的与虎谋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