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慈谕政事堂诸宰臣并署:浙西安抚副使知镇江府节制驻戍兵马文天祥仍领淮东总领,淮西总领所由建康移驻至安庆府,以沿江制置副使知安庆府张世杰兼领,湖广及四川总领不再另设,其职并入两地宣抚司处置。
这道谕令刚刚从临安城发出去,其抄文就已经放在了刘禹的书案上,不太明白端倪的他看了看,那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除了知道两个历史名人文天祥张世杰又加了官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不然杨行潜会巴巴地这么跑一趟。
朝廷对李帅已有钳制之意,此不过是特为分其权而已。杨行潜见他不甚明白,于是向他解释道,刘禹一听之下再去细看,和李庭芝有关的应该是淮西总领所移驻之事,而他这才突然发现这几个总领所都不在其标示的境内,这又是为何
建炎十一年,朝廷先后建淮东淮西湖广总领所,掌所在地诸军钱粮并参预军政,而同年,三大将岳飞韩世忠张俊俱被调入朝中任执政。十五年又置四川总领于利州,自此成为常设,而如今蜀中靡烂鄂州已失,朝廷这才撤了湖广与四川二总司。
原来是这样,说到底不过就是为了防止前线统帅擅权,在后方一点的地方设置了这么一个控制机构,扼住了军队的钱粮器械,防止他们生变罢了。岳韩张三人都是武将,且掌着重兵,这么做还能理解,李庭芝一个文臣素来评价很高,有必要做得这么明显么
东家有所不知,盖因前几日李帅曾上书朝廷,论及鞑子秣兵厉马恐有大举,建言沿边加以戒备。不知政事堂诸公做何想,现在看来这就是他们的回复,削一总领之职不过警告耳,重设淮东总司意欲控制钱粮赋税才是根本要害之处,李帅有得烦恼了。
刘禹这才恍然大悟,这里面还有他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他的提醒和将李十一所部遣入淮北,李庭芝也不会言之凿凿地这么快就上书,只可怜他的一片忠心换来的却是猜忌,政事堂那些人肯定认为他是挟寇自重吧。
他叹了口气将那抄文扔在案上,想要在这大宋朝廷里做点事还真难,明明是为了国家好,最后很可能得到的并不是什么好下场。好在朝廷也知道不能做得太过份,只将淮西总司迁到了安庆府,那里仍是沿江制置司的辖下,至于淮东总领文天祥,刘禹只希望他能多呆上两年,不要和历史上那样马上就被调入朝中。
这些事他也管不着,自己的婚姻还操心不过来呢,先娶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回来过几天封建社会腐朽的生活再说。想到那天接船时看到的叶应及之女,要是有她那种素质就可以了,刘禹没有那么贪心,只是那年岁也太小了点吧,放到后世是会直接坐牢的,这要怎么下得了手呢
东家......杨行潜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这货又开始歪楼了,他来告知此事当然不光是说这些,李庭芝如何与他们又有何干刘禹被他叫了回来,一打量发现杨行潜似乎还有话要说,于是定下神看了看他。
东家可知晓,李帅那处还有一个缺杨行潜指了指那张纸说道,刘禹一脸地愕然,不太明白他的所指。
淮东至今可还无帅啊。杨行潜缓缓地说道,淮东扬州,那可是大都督府,除了中间很少的一段时间,李庭芝在那里镇守了十多年,说句不好听的话,那就是他的老巢,能不能去先不说,就算去了只怕也是处处受制。
更何况,刘禹从后世的研究中知道,这时候的扬州因处在战略前沿,商业和人口既不如前唐时期的扬一益二,也不如后面明清时的商贾云集盛况。因此,对于这个地方,他的兴致并不高,再说了也没有操作的余地啊。
东家,正因淮东乃李帅旧领,朝廷才不好明着来,否则前日里直接在诏书中任命即可,须知将帅失和不是小事。而李帅迟迟没有举荐,焉知不是别有深意,如今李帅遣使亲问计于东家,显是极为看重的,东家只需去书一封,点到即止,成与不成试试也无妨啊
见他有些不以为然,杨行潜不得不苦心婆心地劝道,现在的情形是除了那里别无去处,先占个位子也好过这么虚等。刘禹没有办法告诉他,自己看不上那块地,又不好拂了亲信的一片忠心,只能另外寻了个说辞。
行潜,李帅做如何想,非我等所能揣测,但某以为,若他真有此意,绝不会到现在丝毫不露口风。咱们自家的事,还是自己来努力吧,若是一切顺利,不日里某可能就要往宁海跑一趟,京师的事就拜托你了,平日里就如今天这般事无巨细都要打听到,咱们没有根基,不得不多做几手准备。
见他计议已定,杨行潜应了一声不再多劝,他对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提建议是他份内之事,做决定则是刘禹的事,就算没有采纳,他也尽到责了。好在刘禹的解释并不是推托之意,而的确有几分道理,杨行潜听过之后心下便也就释然了。
刘禹说得不错,他们现在最紧迫的事情就是他的婚事,早一点打上已婚的烙印,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否则就算是有了机会,照样还是抓不住。胡三省已经去了好多天,结果如何这几天也应该有了,为了提高效率,刘禹派了两个亲兵带着对讲机一路随行,免除了来回奔波的时间。
嘘得一阵啸声划破天际,一块巨石被高高抛起,落到了远处的山丘上,伴着巨大的落地声,砸起一团烟尘。随后,一个军士跑到巨石前对着前面摇动手中的小旗,看到他的动作,一个年老的色目人瞅瞅大致的距离,伸出右手挥了挥,两名军士立刻抬起脚,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巨石那处走去。
这里是大都城的郊外,高大的城墙就在身后,一身常服的忽必烈站在被宦人高高举起的伞盖下,望着那边不住地皱着眉头。在他的视线里,一架高度超过了大都城墙的巨型投石机昂首向天,后面的配重包要十几个大汉一齐拉拽才能升起来。
启禀大汗,这一次足有四百二十三步。一个亲军打扮的蒙古侍从根据城下来人的大声汇报,向他回复着。忽必烈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城下的人声音很大,他早就听到了其中的内容,费了这么大劲,造出的体积几乎达到了原有的三倍,可效果呢
而根据伯颜的奏报,宋人的火炮可以从建康城中一直打到城外的大江边上,那是接近千步的距离他看着那个大木架子,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烦闷,重视技术取长补短是蒙古人得以横扫天下的倚仗,而绝不是仅仅靠着出众的骑射功夫。
伯颜,你觉得宋人的火炮会比那个还要大一倍以上么忽必烈指着远处的投石机问道,伯颜很明白他心中所想,虽然自己没有看到过宋人的炮是什么样子,可就算是同那一架一般大小,以建康城的高度,城外也不可能看不到,更别说还要大一倍,先不说做不做得出来,这么大要如何运载,而且要多少人才能使得动它
见到自己亲信沉默地摇摇头,忽必烈自然明白了,宋人的办法应该在其内部,就如同他怀里的那块小小的晷。他为此已经集中了全国几乎所有的能工巧匠,还放出了很高的赏格,可至今为止,别说仿制了,就连这事物是如何运作的,都无人能说得清。
宋人何其聪明啊他心里不由得又生出了这种感慨,那些在城下忙忙碌碌的色目人也已经尽力了,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成绩也是显著的,毕竟之前的回回炮只能打出二百五十多步的距离,为了达到他的目标,七十多岁的亦思马因领着人干了几个日夜,看上去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
今日就到这里吧,让他们回去好生休息,所有人每人赏黄金一锭,找个太医去亦思马因府上瞧瞧。这种事情逼也没有用,好在还有时间,忽必烈不想让他们压力过大,这个事情还得着落到别的方面。
宋人还扣着廉希贤他们么,想个法子让他们先脱困,宋人有什么条件不妨应付着。再传令阿里海牙那处,多遣些人去建康城,朕就不信了,宋人还能瞒得丝毫不透忽必烈用力地拍了一下城砖,虽说有了一次经验,下一次他自信不会再让宋人得逞,可这毕竟是个威胁,如果不弄明白,保不齐又会碰上什么别的陷阱。
伯颜恭身作答,其实大汗说的这些他都已经在办了,阿里海牙的人几乎每天都会从江南传回消息,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在战争中大发神威的事物一夜之间仿佛蒸发了一般,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从普通百姓嘴里听到的会是类似神话一般的消息,每每都让人哭笑不得。
只是他也同意大汗的看法,宋人不可能瞒得那么紧,打探不到只能说明功夫没有做到家,这一回有了大汗的亲口谕令,他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能破解那些谜团,花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