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蝶惭愧极了,辜负一个痴心的人滋味不好受,何况那个人是乔子璟。
“子璟,我……”庄梦蝶想说对不起,想说她已经不配再做他的目标。
这时候,一个勤务兵走过来,对庄梦蝶和乔子璟说:“乔司令,陆小姐,先生请你们去入席用晚宴。”
“好,知道了。”乔子璟说。
席间浅海和乔占山虽不多话,却有一种令人愉悦的和谐,让人不难判断,他们之间的密谈甚是成功。
乔子璟不动声色地把庄梦蝶喜欢的菜换到她面前。庄梦蝶感激地谦让着,心里其实很不安。
乔占山看了看庄梦蝶,和蔼地说:“巧巧姑娘,等这场战争平息了,你记得回静州去祭拜一下你的爹娘。”
庄梦蝶点点头:“是,谢谢伯父提醒。”
“你若愿意,明天就跟我回静州也行,毕竟,那儿才是你的家乡。父母不在,乔家就是你的家,我和子璟都是你的亲人。”乔占山又说。
“父亲,这些话就交我来跟她说吧。”乔子璟说道,他知道他父亲再说下去,庄梦蝶会很为难。
“对,对,是应该你来说。”乔占山也觉得更应该由乔子璟来说,他知道他儿子已经和万芊芊离婚,这个消息让他真真切切意识到年轻人的时代已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他对乔子璟和陆巧然的姻缘也重新抱起希望,这次和巨款没关系,他只是为了儿子的幸福。
庄梦蝶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乔占山的好心提议,幸亏乔子璟为她解围。她感激地看着他,同时内心的愧疚再次急速膨胀。
在无比煎熬中吃过晚餐,庄梦蝶回到房间,空气里弥漫着对乔子璟的歉意,她觉得快要窒息了。
“扣扣扣!”一阵敲门声把庄梦蝶惊起。会是乔子璟吗?他要说什么?
一开门,果然是他。
不等他说话,庄梦蝶先开口了,她实在受不了了,“子璟,我……”
乔子璟用手盖住了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说,庄梦蝶像触电一眼,迅速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乔子璟说道。
庄梦蝶不再说话。
“我也知道我这样出现在你面前,可能不合适。我也知道,我要说的话,可能不该说。可是我还是要说,不说出来我会后悔一辈子。”乔子璟看着庄梦蝶,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巧巧,我爱你,从来没有改变过,也没有停止过。我知道你跟他……我不管你跟他到了哪一步,都没有关系,我不介意。在我看来,只要没有拜堂成亲,我都还有机会。我只希望你也再给我一次机会,仔细想一想,你最爱的人是谁,你最希望陪伴在谁的身边,睁开眼睛最想看到的人是谁?抛开所有愧疚、同情、感动,好好地想一想,好不好?”乔子璟恳求地说道。
看着乔子璟满怀期待的眼神,庄梦蝶觉得心都要碎了。
“我和父亲,明天天一亮就要离开了,我会在城门口等你到最后一刻。你若想跟我走,穿红衣裳来,你若不想跟我走,穿白衣裳来。”
庄梦蝶意识到乔子璟要走,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我说完了,晚安!”乔子璟说道,一边收起所有的不快,给了庄梦蝶一个灿烂了笑容。
庄梦蝶勉强笑了一下,柔声道:“晚安。”
看着乔子璟离开的背景,庄梦蝶泪流满面。
乔子璟走后,庄梦蝶陷入了艰难的思考中。
她的心里有两个自己在打架,一个拼命让她跟他走,一个拼命拦住她。“你最爱的人是谁,你最希望陪伴在谁的身边,睁开眼睛最想看到的人是谁?抛开所有愧疚、同情、感动,好好地想一想,好不好?”乔子璟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她想了一千个跟乔子璟走的理由,又想了一千个不能走的理由。想到头要裂了,还是没想清楚。她甚至恨不得有人朝她住的房子开一炮,让她就此灰飞烟灭。
就在她被这个艰难着选择题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又有人敲门了。
庄梦蝶跳起来,不会是乔子璟又来了?
一开门,却是侍女,她对庄梦蝶说:“陆小姐,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浅海这么晚找自己做什么?不过也好,总算可以暂时不用想那个要命的问题了。
庄梦蝶过去的时候,浅海正在天台赏月。
“先生找我?”庄梦蝶问。
浅海看着月亮,说道:“我看你房间灯亮着,不如请你过来看看月亮,说说话。”
庄梦蝶也看了看月亮,又看了看浅海,她并不常见到浅海,见了他,他也带着面具,不知道他面具下面是一副怎样的面孔,也不知道那张面孔上挂什么表情。
她只知道他是革命党的最高领导人,是这场战中最关键的人物,他的身上系着千千万万人的命运和明天。
这场战争,让朱墨锦这样的人都会夜夜做恶梦,那他呢?他会不会做恶梦,他做恶梦时,又会不会有人陪在他身边。他做恶梦时,难道也带着面具?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深夜有时间有心情赏月,为什么他会注意到自己房间的灯亮着,还会请自己和他一块赏月。这个浅海,真的是谜一样的人物。
“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也喜欢赏月吧?”浅海问。
“是的,父亲非常喜欢赏月,偶尔也会让我陪他一块赏月。”想到父亲,庄梦蝶一阵温暖。
“想念家乡吗?”浅海问,他本想问“想家吗”,可事实是在庄梦蝶看来,她早已没了家,只是还有家乡。
“想啊,怎么能不想?”庄梦蝶声音沙哑了,只是当着浅海的面,她无论如何不能哭出来。
“在阔州这段日子,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今天乔将军提议让你跟他回静州,你是怎么想的?”浅海问。
“我没有觉得辛苦,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充实,而且,我觉得在这里,我能感觉到父亲的存在。”庄梦蝶略带自豪地说,她说的都是真话,只是她漏了一点,她留在这里,很大部分是为了一个人。
“那渔夫呢?要不是他,你不会留在阔州对不对,你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革命者。”浅海说。他能看到庄梦蝶心里去,庄梦蝶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人一样。
庄梦蝶被浅海这么一说,惭愧地低下头。另一方面,她突然觉得浅海是一个无所不知的智者,既然自己的问提这么折磨人,何不问问浅海。
“在这样的乱世中,却总是纠结个人的感情问题,是不是很自私?”庄梦蝶问。
“外面的世界是所有人的,内心的世界却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问题难道不自己思考,难道你指望别人来为你思考吗?思考自己的问题,怎么是自私?”浅海和蔼地说。
“那一个女人,如果心里同时装着两个男人,是不是很自私,很不道德?”庄梦蝶问,她已经完全信任浅海。
浅海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他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然后说道:“你知道吗?你父亲跟我说,其实在你母亲心里,也装着另外一个男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你母亲最爱的人是你父亲,不妨碍她一心一意陪伴在他身边,不妨碍她对你父亲忠贞不二。”浅海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就好像真的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庄梦蝶却不淡定了,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日过母亲心里的另一个男人,无疑就是朱老爷。真的是这样吗?从浅海口里说出来的事,似乎都是毋庸置疑的。原来真的是这样,很意外,倒也在情理之中,母亲和朱老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就跟自己和乔子璟一样,就算分开也是逼不得已,多么相似的故事?那为什么听到母亲心里有朱老爷会感到意外呢?在庄梦蝶的心里,除了母亲早逝这一点,父亲和母亲的爱情简直就是一切爱情故事的典范。原来,这样完美的故事背后,也掩藏着这么多的遗憾。
浅海知道她的疑惑,也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晚餐时,乔子璟看着她的眼神,和她不安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的问题了,他继续说道:“爱上一个人是缘分,爱上两个人也是缘分。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无论你选择谁,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不要动摇,你的摇摆不定,才是对他们两个人最大的伤害。”
庄梦蝶细细品味浅海说的话,虽然并没有真正解开自己的问题,但是却让她看清了方向。
“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吧。”浅海说道。
“是。”庄梦蝶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回去了。
不需多久,庄梦蝶渐渐明白了,主观也好,被动也好,她已经和朱墨锦在一起了,就不应该再有其他的心思了,或许浅海的话里也不无这层意思。她不再纠结,却陷入了深深的遗憾中,她回想着和乔子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起小时候的打闹斗嘴,想起两个人在瑜州的生死逃亡,想起那场大雪中两个人的海誓山盟,想起,在练兵场两个人的深情拥吻,这些,所有这些,都要在今晚终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