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意秋家的送来了一盘子黄花菜,说是夏天吃这个最败火。
程婉瑜虽然不大理解她如此热情的原因,却也爽快的收下东西。又留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就此打开了三花胡同的最厉害的大喇叭。
原来她是来问程婉瑜要请吃饭的人物名单,好早点给程婉瑜去跑腿。
程婉瑜无奈的摇摇头,笑着喊来了避退到房间里的石峻。由石峻说了几个名字,然后高意秋家的再去一一邀请。
送走高意秋家的,程婉瑜为难的问石峻:“让她一个堂堂的七品夫人给咱们跑腿,这事儿合适么?”
石峻咧嘴笑道:“高大嫂就是个热情的人,他们家生活比较艰难,以后能帮的就多帮帮她。”
高意秋从小就是个孤儿,走南闯北行军打仗混日子。到了三十岁还是迥然一身没有个伴儿,恰巧驻扎在这边算是安顿下来。
手里攒了一些钱,就想要娶个实实在在的媳妇儿好好过日子。后来就娶了十三岁的含苞待放的小姑娘,已经过了七年长到了二十岁。
程婉瑜瞠目结舌不可置信:“二十岁?你说高都大嫂才二十岁?我看着三十都少说两岁呢,她长得也太老了吧。”
石峻叹气唏嘘道:“穷苦人家被生活所劳累,都要长得老一些。高大嫂成亲才七年,已经是四个娃娃的娘了。”
说着说着就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高大嫂的样子,那是三年前他偶然间与高意秋认识。高意秋为人好客,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当时高大嫂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年纪,也是十六七岁正是像花儿一样的年纪。挺着个大肚子给我们忙前忙后做饭,我们就在他家里头喝酒。喝着喝着就听见一阵孩子的哭声,原来一顿饭的功夫她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石峻一边说一边笑着摇头,他那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生孩子。
以前听说有人将孩子生在田间地头,还以为那是传闻。可这一次亲眼看见了,才发现原来生孩子还真挺容易的。
程婉瑜捂着嘴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就没有用稳婆?天哪,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石峻呵呵一笑:“以后你怀了身子就多跟她学学经验。穷人家没有生不下来的孩子,只有养不活的。她在你身边教你,你肯定能母子平安。”
程婉瑜脸一红,推了一下石峻:“去你的,没正经。不正说着高大嫂,你扯我身上做什么?”
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早就忘了刚才谈的是什么。打情骂俏玩闹一会,回到房间里没羞没臊的造人去了。
按照石峻的意思,高意秋家的挨家挨户送了信儿过去。
高意秋、 陈秉义、谢志安还有李虎四个人与石峻来往密切,连带着家眷也都一块邀请了过来。
程婉瑜想着就在前院堂厅里摆一桌给几个男人喝酒,后院则是几个女人小酌一番也就完了。
只是没想到这边的女人都十分的热情,还没等男人们散值已经领着孩子过来了。说是在家里呆着没事儿,过来认认门帮帮忙。
从前程婉瑜也做过当家主母,也需要经常与崔西敏的同僚女眷们交际。在娘家的时候,也随着吴氏在亲戚之间走动。遇到的婚丧嫁娶过寿升迁科考等等大小事也不少。
唯独没见过她们这样的还要将家里面的孩子们都带过来的。让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玩耍,爬着自己还没有好好把玩的秋千。
高意秋家的情况程婉瑜已经了解了,一个女人带着四个孩子没日没夜的干活。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用不完的热情。
陈秉义家的与谢志安家的是一块来的,两家挨着住每天在一起做绣活。陈秉义家的拿了一大把豇豆给程婉瑜,谢志安家的拿了一大把韭菜。
程婉瑜对二人的印象很好,起码第一次上门没有空着手来。虽然她一点都不在意带了多少,起码对她来说是个尊重。
陈秉义的老婆长得很漂亮,高高瘦瘦皮肤很白。一双大门牙笑起来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一下午的接触让程婉瑜觉得她这个人非常的没有主见。
谢志安的老婆四四方方大脸盘,皮肤很黑满脸的黄斑。嗓门很大很亮堂,喜欢笑爱说教更喜欢跟人讲道理。时时刻刻都要显摆她见多识广一样,不论别人说什么,她都能插得上嘴说的头头是道。
相比之下,高大嫂可真就是头脑愚笨了。那一点子心思也只用在了表面上,怪不得石峻要将新家安在他们家隔壁。
她认识程婉瑜在她们之前,又替程婉瑜这个新婚小媳妇跑过腿。自然在这里她成了自己人,张罗着让另外两个人吃茶吃果子。
见到这个家里宽敞明亮,拾到着颇为像是大户人家的做派。谢志安的老婆就开始打听起程婉瑜的身世来,言语间就有了戒备与警惕的意思。
程婉瑜知道女人家之间的小心思,她今天还没有那个张扬显摆的意思。大家第一次接触,怎么着也要谦虚一下。
“我娘家离这里大约一天的脚程,自幼在乡下长大没有嫂子说的那么多讲究。”谢志安的老婆这下明白过来,感情人家小夫妻俩存着懒惰的心思。仗着老子娘在乡下,也不缺这一口两口的蔬菜。再说家里头人手,又是新婚有不少体己银子。
以为程婉瑜是存了享福的心思,也不说破抿着嘴磕着瓜子浅笑。
小翠从厨房里拿出鸡鸭,谢志安的老婆这才上前动手帮忙。她在这一带杀鸡拨毛是个好手,心思细腻绝对不留下一根细绒毛。
一边用开水烫鸡毛,谢志安的老婆一边疑惑问道:“都这个点了,李虎媳妇儿咋还不来?”
高大嫂一边坐在台阶上摘菜一边嗤笑:“人家是城里的大小姐,懂规矩知礼节。肯定得等着李虎散值才能过来,来早了干什么?帮着干活?”
谢志安的媳妇儿见程婉瑜在一旁好奇地听,就来了说教的心思。笑着说道:“李虎的媳妇儿呆会 你就能见到了,她啊最是矫情娇气的。”
程婉瑜心里揣测,莫非她们二人关系不好?就听一直不说话的陈秉义家的接过话茬:“那还不是因为人家是城里人?咱们几个都是乡下的丫头,什么都没见过什么也都没吃过。人家娘家富裕,自然过得就讲究些!”
谢志安的媳妇儿“呸”了一声,撇嘴道:“她娘家算什么有钱?在淮州府西城菜市街南头住,当谁不知道那个地方呢?夏天的时候我去过一趟,臭水沟子烂苍蝇嗡嗡嗡的熏死人。有钱人家会住那?”
程婉瑜听见这个地方很熟悉,菜市街南头可不就是自己买的那巷子么。看来还是自己的邻居,这个世界还真是小的很。
“哪也比咱们强,她娘是个媒婆可赚钱咧。她小时候吃什么,我小时候吃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嫁给我们家老陈之前我都不知道鸡蛋是什么滋味。哪像我儿子,天天能喝到鸡蛋水。”陈秉义的老婆是他买回来了,在一个青黄不接的灾年花了二十文从她父母的手里买了回来。
“说起这个我就想说你了,你咋整天给孩子喝那玩意呢?你们家的两个丫头就干看着?你也忒偏心了!”高大嫂拿出一个盆,里面装着满满的豇豆也加入了聊天的行列里。
原来陈秉义家的生了三个孩子,头两个是闺女让她一直觉得对不住陈秉义。等到生了第三个才是个儿子,就卯足了劲使劲对这个小儿子好。
家里有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给儿子,两个女儿只能眼巴巴的干瞅着。
陈秉义家的嘿嘿一笑,手里抱着一个拔了毛的鸭子。只剩下细细小小的毛,正需要人一点一点的薅下来。
“家里头也不缺她们吃喝,还想咋地啊?这不比我小时候过得好?毕竟是两个赔钱货,将来也是别人家的。我以后靠着我儿子养活,能不把好吃好喝的给他留着么!”陈秉义家的说出这话,让程婉瑜心里很不舒服。
她自己也承认,女儿不能跟儿子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是她自己将来也得靠儿子养老送终。可这也太重男轻女了,女儿就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高大嫂快人快语,出言讽刺道:“那你干脆把两个丫头卖了给你儿子攒钱娶媳妇儿算了。省的将来她们出嫁了,你还得陪送嫁妆!”
陈秉义家的没听出来这讽刺话,尖酸又嘴硬的说道:“啥嫁妆不嫁妆的。能给她们养大吃饱穿暖不遭罪,已经是对她们最大的恩德了。以后成了家就去过自己的日子,我可没那些闲钱给她们嫁妆。”
说着抬起头轻声道:“李虎媳妇儿那样的,从娘家带来了那么老些陪嫁。我就不信她娘要是生了个儿子,还会给她这些钱。还不是心思着将来靠着她这个姑爷,姑爷又不是亲生儿子,靠不住!”
正说着那一群孩子们从外面跑了进来,为首的就是一个虎头虎脑的表情很凶悍的小胖子。
他从头到脚衣服干净没有补丁,拿着个长长的柳枝到处抽抽打打。身后一群小姑娘里面,很容易的就能看见他的两个姐姐。
其中一个哭哭啼啼的不敢上前,原来她的裤子破了一个大洞。
程婉瑜耳边突然响起了尖叫:“王八羔子,你又把裤子磕破啦?成天败坏钱,你这个赔钱货,罚你别吃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