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醒来,文灿觉得头有点发昏。他很奇怪,昨晚上明明睡得很好,一觉睡到自然醒,为什么反而感觉不爽快?他努力回忆着,想昨晚上是怎么啦,隐约中,他想起了昨晚上做的奇怪的梦。
拖着疲倦,文灿到了办公室。刚坐下,秦市长就通知他马上去市长办公室。他急匆匆到了那里,却发现秦市长阴着脸,似乎又不高兴。昨天是周末,秦市长应该去会了小李湘,怎么会不高兴?
秦市长翻着布满血丝的眼,看了一眼文灿,说文灿,麻烦事来了,审批报告还没下来,省里的领导来电话,问是怎么回事。要是再见不到批文,所有与银河之城有关的建设都得停止。
原来是这样,难怪秦市长没有睡好!文灿陪着小心,说市长,那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还找你来?秦思民瞪了他一眼,生气地说。
那也是,如果市长知道怎么办,他早就安排人去办了,还用得着找文灿?连一市之长都想不出良策,文灿又能怎样?他不敢抬头,盯着地上,免得与市长的眼光对视,出现尴尬。
见他不说话,秦思民更火了,说关键时刻,你这个熊样,培养你出来干什么?文灿,我可告诉你,你干不出成绩,我凭什么推你为副市长的候选人。明年三月份就是换届选举了,你看着办吧。
见市长把事情提到这样的高度,文灿不敢马虎,说秦市长,您给我点时间,容我好好想想。
秦市长气愤地敲着办公桌,说我给你时间,可省里不给我时间,要是这个星期内还没有答复,省里头就会下红头文件,要求我市停止一切与“王母玉帝之乡”有关的建设。文灿,我告诉你,要是出现这样的结果,我的日子不好过,你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这个戴海,也太可恶了,我还没说不把土地开发权给他,他就拿省里的领导也压我。
文灿听明白了,省里领导之所以过问审批报告,原来是戴海搞的鬼。这家伙本事还不小,连省里的领导也搬得动,是块硬骨头。戴海如此看重这块地皮,何不拿这块地皮做做文章。想到有了对策,文灿露出了一丝笑意。
秦市长还在那里咆哮,说一个告老子黑状,一个拿领导来压老子,还没开始,王母玉帝城的建设就是这个样子,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不搞这个惠民工程,让德州的老百姓继续过苦日子。
文灿暗笑,心想,前者与后者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怎么有因果关系。等秦市长停住话头,他故意装傻,说既然戴海要那块地皮,您给他不就得了。
唉!秦思民叹了口气,说事情没那么简单,盯着这块地皮的人多,戴海,金海龙,杨伟,刘黑三,他们哪个没有关系,哪个没有后台。僧多粥少,我给了这个,得罪那个,左右不是人啊。
看样子,金海龙和戴海还是在明处的商人,还有一些在暗处的商人自己没有看到。秦思民的举动不像是假的,应该确实是陷入了困境。如果自己能够帮他摆脱困境,秦市长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想到这,文灿装作突然想到的样子说,秦市长,我有这样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说文灿有想法,秦市长马上兴奋了,说什么当讲不当讲,你的想法都当讲。
为什么他们都盯着这块地皮,是因为这块地皮能给他们带来大的利润。为什么能带来利润,是因为未来的王母玉帝城让这块地皮升值了。如果审批报告通不过,焦急的不知是您,还有那些商人。甚至可以说,商人们比您更焦急,因为他们投了资,需要回报。
说到这,文灿停下来,想看看秦市长的反应。秦思民正听得起劲,见他不说了,急了,忙催文灿继续。
很显然,秦思民对这样的分析很感兴趣,文灿笑了笑,继续说道,无论谁买下了地皮,他都希望王母玉帝城的建设能如期进行,自己好尽快获取利益。
讲到这个地方,文灿已经把问题的答案基本上说出来了。只是他没有全说出来,他在等秦市长作总结,把问题的关键所在留着不说,这才体现出领导者的能力。
秦思民一听,恍然大悟,说尽快把地皮的事落实,对报告的审批有利,只是选谁好呢?
文灿知道他为什么感到为难,便说,市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就报告的审批而言,戴海是最合适人选,因为他与北京方面关系密切。您这次无须再去找北京的领导,就以此为筹码,通过戴海,哪个时候审批报告下来,哪个时候给他地皮开发权。
这个点子不错!秦思民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
晚上,宋劲告诉谭晶晶,说自己得去北京一个星期,帮老板办一件重要的事。这件事不是公事,而是老板私人的事,说白了,就是去北京帮老板办好离婚的手续。
不过,宋劲没这样说。因为他与晶晶的关系也处在非常时期,担心她忌讳。
谭晶晶也没问他办什么事,只说这是你帮你老板办的最后一件事,回来之后就跟着我,我想把芙蓉镇的温泉引到城里,搞一个大型的洗浴中心,我任总经理,你任副总经理。
要是想跟着老婆干,宋劲早就跟她干了,无须考什么研究生,参加天下第一难考的律师考试,拿狗屁律师证。他没有明确拒绝,只说等我回来后再说吧。其实,之前晶晶讲过这事,宋劲没有同意,说戴老板正在弄一个大工程,如果成了,自己可以分一百万。
谭晶晶自然不会看重这一百万,说只要你跟着我,我马上给你一百万,随你怎么使用。
好啦好啦,你赚你的钱,我赚我的钱,互不干涉不是很好嘛,何必硬要我跟着你的屁股后面跑。宋劲有点不耐烦,不想和她讨论。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个人又是一番争吵,闹个不欢而散。
见她又把话题撂了出来,宋劲不想和她争吵,急忙岔开话题,说等我回来再说,我很累,让我好好休息一下。谭晶晶呢,已经蒙着头躺了下去。听戴总说,叶姐除了有一家大型的美容院,还有两处房产,在深圳的港口还占有一定的股份。
叶姐刚做完美容,容光焕发,脸部很有光泽,一点也不像四十岁的女人,倒像二十出头,还多了几分成熟。难怪戴总迷恋她,连财产都不要,硬要和她结婚。宋劲顾不得致以歉意,忙赞了一句,说谁的手艺如此高超,让叶姐年轻二十岁,成了年方二八的姑娘了。
叶澜听了,觉得很受用,脸由阴天转为多晴,说我的美容都是由小美做。说完,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一个姑娘。宋劲一看那个姑娘,哪是小美,简直是大丑,脸型很想网络红人凤姐,特别是那张嘴,很大嘴唇又厚,难看死了。唯一的优点是身材还算高挑,看背影还不会做噩梦。
宋劲急忙别过脸去,免得看了她的笑容晚上坐噩梦。小美倒是很大方,走过去伸出手,说宋律师,你好!我听叶总提到过你,说你很能干,是个不错的律师。
你、你好,你的手艺真好!宋劲急忙伸出手,和她招呼。
谢谢夸奖,哪个时候带嫂夫人来北京,我向叶总请求,我免费为嫂夫人做美容。小美笑了笑,不过很难看。
小美,你不用请求,我这就表态,到时候宋律师的爱人来了,免费为她做美容,想做几次就做几次。哦,对了,宋律师,你把那东西给我看看。叶澜很爽快地说,然后向宋劲要离婚协议报告。
宋劲拿出协议,递给叶澜。叶澜小心地展开协议,看了又看,激动地说,等这一天我都等了八年。
见她的眼角渗出了泪水,宋劲心想,看样子叶姐与戴海的爱情有不凡的经历,要不然不会这样激动。从一个婚姻城堡跳出来,跳到另外一个婚姻城堡,但愿他们能享受到婚姻的幸福。
叶姐又小心地把协议折叠好,还给宋劲,说宋律师,你回去告诉戴总,我把北京的一些事务料理一下,就去德州和他举行结婚仪式,你帮我多参谋下,看这个结婚仪式怎么安排。
老板的结婚仪式,自己怎好插手?宋劲正要委婉拒绝,突然想到文灿拜托自己的事,何不利用这次机会,促成“王母玉帝之乡”建设审批之事?想到这,他说,叶总,您把婚宴设在德州,恐怕不妥吧。
叶澜心想,自己是二婚,如果在北京举行结婚仪式,肯定会被朋友们笑话,这才选在德州。于是,她说,宋律师,好像你有什么看法,你说说,有什么不妥。
宋劲笑了笑,说您想想,戴总刚回德州,朋友不多,您在北京是名人,可德州人认识您的没几个,您和戴总在德州举行婚礼,只怕没有几个人参加。您和戴总都是商界名流,结婚这样大的事,怎能悄无声息?
在商场混的人,几个不想要面子?叶澜听了,果然有想法,说宋律师,你帮我策划策划,在德州举行婚礼,怎样弄得风风光光的。
宋劲说,这个不难,只要叶哥也来参加婚礼,省里的领导就会陪同,省里的领导一来,德州的大小官员肯定得来。这样一来,叶姐的婚礼肯定比春晚还热闹。
对呀,凭堂兄的地位,他到了德州,省里的领导肯定得陪同。这样一来,自己的婚礼不但热闹,还可以借机为海哥的生意找关系,一举两得,是件好事。想到这,叶澜的心更显兴奋,脸更有光泽。
是啊,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不假。
一个星期的事,四天不到就搞定了。要是往日,宋劲肯定会在京城再呆上两天,好好娱乐娱乐。可这次,他没有心思,只想起早点回去。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很难受。
上午九点,文灿接到秦市长电话,要他马上通知五位副市长,九点半在小会议室开会。其实,副市长有六个,因为负责文教卫工作的副市长调任省里,空缺了一个。也正是因为有空缺,文灿才有机会可能被推为副市长的候选人。
通知完了,文灿出了办公室,把门带关,上7楼小会议室准备。
通知领导们开会,开会时做好会议记录,还有开会前提前去做好准备,譬如去安排领导的位子,这是文灿这几年做秘书或者副秘书长工作的基本程序。当了秘书长后,那些科局级的领导开会,就无需他去通知了,只需布置秘书们去落实。当然,召集副市长副书记开会,他还是要亲自去办的。
从三楼到七楼,有步行梯也有电梯,文灿平时是走步行梯,顺便锻炼身体。他走到步行梯口,见有人上来,忙缩回身子,回到电梯口,想坐电梯上去。电梯不是想进就进的,得等电梯升到该楼时才会开门。
好不容易电梯门开了,文灿走进电梯,刚要摁关门键,一个人进来,朝他喊了一声:老班。文灿读高中时当了三年的班长,同学们习惯叫他老班。这个记忆在德州市八中的时候曾被同学戴效章唤醒,现在又听到这个称呼,他觉得很亲切。只是觉得这个叫他的人面生,文灿怔了一下,诧异地说,你、你是?
老班,我是王乔林呀!那个人似乎有点失望,但还是很热情地强调。
从三楼到七楼,电梯一下子就到了,对话不能继续。文灿还没反应过来,只得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得开会去了。说完,他离开了电梯,走向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居然有几十号人,都是下面科局的局长或者书记,什么规划局啦,建设局啦,城管局啦。当然也包括旅游局,不过局长兼书记吴大志好像没来,文灿只看到副局长夏雪。见文灿进来了,他们都很热情地向他招呼。
怎么不只是副市长参加会议?文灿有点惊讶,有点尴尬地回应着他们的招呼。他急忙走到主席台,把印有秦思民的牌子放到正中的位置,又把印有五个副市长名字的牌子按等差数列放好。虽然与会人员彼此认识,可牌子还是得放,这是官场规则,以示正规。
把牌子、话筒等东西准备好,文灿走到主席台的左边,在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拿出会议记录本准备记录。这个座位,是秘书长的专有座位,别人一般不会去坐。刚坐一会,秦市长带着五个副市长鱼贯而入。让文灿和其他领导惊讶的是,后面居然还跟着教育局局长范德贵。
秦市长和五个副市长在主席台对应的位置坐下,范德贵在第一排坐下。文灿没太在意,以为范德贵与秦市长一起进来,仅仅是凑巧碰到了而已,没有什么其它特殊含义。
会议一开始,文灿除了做做会议记录,就没具体的事了。他感觉到手机好像有短信,便拿出了看了下:
老班,11年前我们在德州一中一起追求梦想,你是班长,我是体育委员,还记得元旦那天,你送了一张朱德元帅的明信片给我,让我激动了好长时间。你的老同学王乔林
这个事好像有过,不过时代久远了,有点模糊。闲着没事,文灿回了一条短信,说记得记得,你还是老样子,没变。
会议的主题依然和打造“王母玉帝之乡”有关,主要是要求与会者所在单位筹集资金,支持建设。秦市长讲得眉飞色舞,听会的大小领导神情各异,各打算盘。反正要自己单位拿钱出来,就不是好事,没几个领导会高兴。
文灿一边记一边看着下面,心头发笑。不一会儿,王乔林的短信又来了,说我是没变,老班你可是巨变,事业有成,是我们所有同学的骄傲。
看到这条短信,文灿想起该问下王乔林在哪个单位,于是去短信说,老同学,你在哪高就?
很快,王乔林的短信来了,说什么高就?我在新华书店混日子过,我老婆在芙蓉镇卫生院上班,两地分居,想麻烦老班想想办法,把我爱人调到城里来,解决我们夫妻两地分居问题。
这个王乔林,找自己原来是为了帮他老婆搞调动的,我还以为是为了叙同学之情。文灿没了兴致,不想回短信了。正好秦市长在说与教育局有关的事,便把手机收起来,专心听会,继续记录。
说着说着,秦市长扯到了范德贵,说……范局长急市政府之所急,想市政府之所想,率先准备为市委市政府的重点工程“银河之城”筹集了一百万资金,如果全市各个科局的一把手都能像他这样,那我这个市长就好当了。好啦,下面请范局长上台谈谈经验,大家欢迎。
在掌声中,范德贵站起身来,离开席位,走向主席台。看样子,范德贵今天不是一般的与会人员!文灿就是一惊,讪讪地看着范德贵上了主席台。
因为文灿没想到还有其他人要发言,所以没准备话筒,也没准备发言席。范德贵上了主席台,左顾右盼不知道站在哪里发言。
林秘书长,你怎么搞的,连这个准备工作都没做好。秦市长很生气,站来数落。然后,他离开自己的座位,要范德贵站到他的位置去发言。
褒贬之意,显而易见。文灿觉得脸挂不住。不过,挂不住也得挂,总不至于当着市长的面,赌气离开主席台。他急忙站起来,把凳子搬到秦市长面前,请他坐下,自己则在一旁站着。
这个场景很滑稽,两个站着的人,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一个是市教育局局长,一个是当作典型在发表演讲,一个是被批评当作配村的人。大伙憋着笑,怪怪地看着台上,同情文灿的希望报告快点结束,厌恶文灿的希望报告持续下去好看把戏。
所谓经验,其实让人笑掉大牙。为了筹集这一百万资金,范德贵成立了一个国有资产办公室,说要盘活全市教育系统的国有资产,减少市政府对教育的投入。把教育当作产业去弄,这不是和老百姓夺利吗?一个政府,如果不对教育投入,反而想通过教育谋取利益,这是很可笑的行为。
以秦思民为首的德州市政府则不以为然,认为只要政府不投入资金,这个教育局局长就当得好,就是好教育局局长。这几年,范德贵高呼“用明天的钱办今天的教育”,鼓励各市直中学大肆贷款,大搞建设。没要政府投资一分钱,他先后整体搬迁了两所高中,大多数高中搞了建设,改善了办学条件。当然,近三个亿的债务也弄得全市的教育举步维艰,难以为继。
这个范猛子,有两下子!秦市长坐在那里,不时露出微笑,表示赞赏。
半个小时之后,范德贵终于结束了他的可笑的报告,走下了主席台。秦市长作最后讲话,还不忘提醒在座的科局长、乡镇长,要向范局长学习。大会的最后一个议程,秦市长宣布,为了开阔眼界提高层次,把王母玉帝乡建设成为中西结合、土洋结合的旅游胜地,市政府组织优秀科局的领导到沿海各地进行考察。
当大会宣布结束时,文灿分明听到了夏雪的叹息声。这声叹息,好像是对他发的。
晚上,那个女人来电话了!
说实在的,文灿也在期待,可是,他又害怕这个电话的来临。老婆不在家的日子,他觉得很惬意,饭吃得香觉睡得踏实,唯一遗憾的是,身体的某方面不能满足。
那天晚上那个古怪的梦,让他渴望又让他担心。钟书记和秦市长都明确表态,说已经把自己作为副市长候选人推上去了,但同时又说候选人不止他一个,还有范德贵。要是这个时候闹出什么绯闻,副市长肯定没戏。
唐果回去快两个星期,好像忘了教师村里还有一个丈夫,没有任何要回的念头。唉,即使她回了,也是白搭,她已经成了性冷淡者,对自己的身体不感兴趣。
文灿想手机它挂了,免得有后续的故事,可铃声似乎有吸引力,让他摁不下键。终于,他还是摁下了绿色的接听键,把手机放到了耳旁。
子达,你终于接电话!夏雪幽怨地说,唐果已经回老家,我知道你是一个人在家,我没有来电话,就是想等你的电话。没想到你这么狠心,宁可忍受孤单,也不愿来这个电话,我有那么可恶吗?
文灿犹豫了一下,说夏雪,你误会了,我不是认为你可恶才不给你电话,我是不愿有人拿我们的事嚼舌头。
拿我们的事嚼舌头?夏雪哼了一句,说你别骗我了,你不是担心别人嚼舌头,你是担心影响你的仕途,你不是要当副市长了吗,我祝贺你。
你?文灿被她说到了痛处,很不好受,说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我追求上进,难道我错了?
子达,我没说你错了,我是说一个没有甜蜜婚姻的男人不是成功男人,你就是当了市长当了书记,回到家里喝不到一杯热茶,躺在上听不到一句知心的话,你想想,你是成功的男人吗?
文灿不知怎么反驳,只好保持沉默。
子达,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在外面风风光光的,可内心脆弱得很,需要女人的温存。要不然,当官的就不会因为女人去腐败,丧失为官底线。唐果太贪婪了,她想要你当官,当更大的官,把你绑住,又把自己绑住,难以自拔。
夏雪认识自己的时间不长,她怎么如此了解自己的情况,甚至连唐果要自己去当官去当更大的官的说法她都知道?确实如她所说,自己还是一名老师的时候,唐果就嫌弃自己,就骂自己没有出息。
夏雪,唐果已经是那个样子了,你就饶了她,不要再数落她了。文灿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
子达,你错怪我了,我不是数落她,是想通过她的例子告诉你,不要在官场上陷得太深,这对你没好处,你不适宜当官,或者说不适宜当大官。
我一身正气,凭自己的真本事做到了市秘书长,她居然说我不适宜当官,不适宜当大官,这不是轻视我吗?文灿听了,有点不高兴,说你就是这样轻视你欣赏的男人?
好啦,我没轻视你。夏雪娇嗔着,范德贵跑得比你快,大家心知肚明,秦市长在为他造势,捞取选票。明年三月份就是换届选举了,你得想想办法,他极有可能成为副市长的唯一候选人参加选举。
文灿一听,脑袋嗡地一下,似乎进空白状态。钟书记和秦市长不是说推自己和范德贵作为副市长候选人吗,怎么他成了唯一候选人?夏雪是旅游局的副局长,她怎么知道的?哦,对了,她是钟书记的地下爱人,应该是听她的地下爱夫说的。
夏雪好像在眼前,看透了文灿在想什么,说子达,换届选举有两种方式,准确地说有三种方式,差额选举、等额选举,还有直接任命。如果上头的领导看好谁,可以指定唯一候选人参加选举,也可以直接任命,据我的了解,范德贵活动得很厉害,已经打通了一定的关系,如果你坐以待毙,肯定输定了。
一套一套的理论,不由文灿不相信,他犹豫了一下,说那我该怎么办?
子达,这就是我说你当不了官当不了大官的原因。官场就是战场,机会稍瞬即逝,如果不是我打这个电话,你还蒙在鼓中,不知道官场的凶险,以为他们在努力提拔一位德才兼备的后备干部。如果你想实现你的人生理想,就得主动出击,不可被动去抓机会。
说到这些方面,文灿确实是莱鸟,不讲一窍不通,可要与范德贵那样的官场老手比拼,那还差得很。不管是一个候选人还是两个候选人,文灿要想胜出,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从各种迹象可以看出,夏雪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可以帮自己走得更远。
想到这,文灿缓了语气,柔声说,夏雪,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说我该怎么去做。
好的,明天是周末,上午我们一起去省城,我带你去拜会一个人。说完这句,夏雪就把手机挂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好像,她来电话根本不是为了男女之事,而是为了帮助别人。文灿倒有点不舒服了,心中鼓鼓的很不好受。别人这么关心自己,自己为什么连一声谢谢都舍不得说?
第二天早上,城市苏醒过来,先是路灯灭了,整个城市笼罩在朦胧的雪青色的光线里,寂静一点点被打破,一些远远近近的声音组合成持续不断的声响,在空气里振荡。
明亮的晨光很快染满天空和大地,一种充满生气的滋味在大街上弥漫。街边的公园里传来健身的舞曲,给萧瑟的清晨增添了一股嬉戏的气氛。文灿一身西装出了教师村,一边赶路一边想铁栏后的树丛张望,看那些晃动的身影,不由乐了:真逗,活得还蛮有味!
教师村前面是一条瓷砖街道,都是做瓷砖生意的。说起来也怪,文灿刚入住教师村的时候,周围还是荒地,没多少楼房,没想到五年过去,荒地不见了,全是楼房,前面的那条街政府也没去组织,就自然而然形成了一条买瓷砖的街道。
文灿正精精神神地朝前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文灿,文灿!他抬眼一看,居然是老婆唐果,她全然是农村大嫂打扮,站在街道那边朝他挥手,另一只手还提着一个袋子。
文灿急忙穿过街道,走到她的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说你怎么就回了?
我的家,我怎么不能回?唐果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文灿急忙跟了上去,说我是问你怎么大清早回了?
唐果没有回头,说我想早点回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其他女人,没想到还是迟了。
哪个时候老婆变得这么风趣了?文灿想笑,可又笑不出来。老婆虽然没有在家里逮到女人,可自己是去省城会别的女人,那还不是一样?他快走一步,和唐果并着肩,说果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没早班车,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还没九点。
我还没问你呢,今天星期天,你出去干什么?唐果停住脚步,回过头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分明有疑惑。
哦,我、我得去加班,审批报告还没批下来,要去问问情况。这个谎言来得很自然,连文灿自己都觉得不是撒谎,而是实事求是。唐果更不会怀疑,说这是村上闵支书的报告,你顺便把他的事办好。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文灿,风风火火地回家去了。
文灿打开纸张一看,原来是闵支书的那份申请拨款修路的报告。看着唐果离去的背影,他忍着没有追上去。唉,算了,带上它,免得和唐果争执,引起她的怀疑。
揣上报告拎着那小袋紫米,文灿上了去省城的大巴。五十分钟后,他在省城西站下车,拨通夏雪的手机,说自己已经到了省城。
夏雪回答说,说我在省监狱附近的天禧宾馆预订了房间,你去服务台拿好11房的钥匙。你先好好的休息一下,下午三点半到省监狱大门口接我,记住,得带上十朵玫瑰花。
什么?文灿一听,大惊失色。房间订在监狱附近,接人要到监狱门口去,这个夏雪在搞什么名堂?
夏雪没有解释,说子达,你先别问,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听话,先去那里好好睡上一觉。说完,她挂断了手机。
既来之则安之!文灿买了十朵玫瑰花,打了个的士,直接去了天禧宾馆,在服务台拿了11房的房卡。找到11房,插上房卡,拧开门进去,他把那袋子紫米放在角落里。房间设施齐全,红色地毯,落地蓝色大窗帘,还有空调彩电电脑,五星级宾馆里有的这里都有。唯一不同的,就是房间不大,里面还摆了两张铺。
确实很累,文灿真睡了一觉。醒来一看,居然下午三点钟了。白天一觉竟然睡了三个多小时,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匆匆起来,拿好玫瑰花,刚想出门,隐隐地觉得该漱一下口。于是,他又回到洗漱间,像早上起铺一样,搞好洗漱。莫名的,他在期待着什么。
在很远的地方,文灿就能看到监狱高墙上那标志性的铁丝网。即便是因为工作,可能没几个人愿意到这样的地方来。人最痛苦的是什么?失去自由!很难想象,一个人,特别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人进了这样的地方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站在那张黑漆漆的铁门前,文灿边等边想。
两点半,夏雪从铁门一侧的小门出来,肩上背着一个挎包。见她走了出来,文灿把手中的玫瑰举起来,朝她挥了几下,以示提醒。
夏雪一脸灿烂地过去,说子达,让你久等了。
文灿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挎包,顺手把手上的玫瑰花递到她的眼前,皱了皱眉,说夏雪,你不觉得我是在迎接一个刑满释放人员?
夏雪心头一热,接过玫瑰花,把它抱在凶前,吻了吻鲜嫩欲滴的花瓣,陶醉地说,如果没有这束玫瑰花,那你说的就没错,因为有这束玫瑰花,我们就是浪漫的人,怎么会和刑满释放有关?
文灿明白夏雪要他带十朵玫瑰花的原因,说你到这地方干什么?
看望我父亲!夏雪淡淡地说,走,回宾馆去。
那次北京之行,夏雪也说顺便看望父亲,这次去省城监狱,她也说看望父亲。这是怎么回事?文灿有点搞不懂了,想问下个中原因,又担心会刺激她,便忍着没说出口。
因为都没吃中饭,两人在街边的小吃店吃了个快餐,然后回到11房间。天色已经暗了,房间里的光线不是很亮。于是,夏雪摁亮灯,洗干净玻璃杯,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文灿一声不吭地坐在电脑桌前,看着她做着和虾,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
夏雪感觉他的目光在跟着自己跑,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矛盾心情,可她偏偏什么也不说,好像硬要为难他似的。确实,文灿进门的瞬间,就想问她为什么要跑到省监狱去,为什么要跑到这样的地方来,还有她父亲到底是怎么啦。
终于,夏雪开口了,说我出去一会,也就一会,你先洗个澡,放松放松。说完,她真带上门出去了。
文灿站起身来,在房子中间呆着站了一会,重新把房间四周打量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然后,他走进浴室,冲了个澡。
刚洗完澡,夏雪就从外面进来。她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对文灿扬了扬,说你看这是什么?
文灿接过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熟透了的香蕉和桂圆。他心头一热,说这事本该我去做的。
夏雪妩然一笑,说是我请你来的,服务工作当然得我做,下次你请我出来,服务工作就是你做。说完,她拿出一颗桂圆,剥了皮,殷勤地递给文灿。
文灿正要接剥了皮的桂圆,没想到唐果来电话,问他怎么还没回家。要是让唐果知道自己去了省城,而且和夏雪在一起,天都会闹翻的。想到这,文灿急忙说,闵支书的事很麻烦,我正在省城拜会一位领导,今晚回不了。
说完,他马上摁掉手机,给唐果他正在忙事的假象。果然,唐果以为他真的在和省里的领导交谈,便没有再来电话。
夏雪见了,微微一笑,说你学会骗你老婆了,这可是危险信号。
还不是被你逼的?要是让唐果知道我和她的死对头在一起,她还不把我活剥了生吞了。文灿摆了摆手,作无奈状。
你少贫嘴,明明知道我是你老婆的死对头,居然不拒绝我的邀请,可见居心不好。夏雪笑了笑,顺势把剥了皮的桂圆塞进文灿的嘴中。
这么温馨的环境,他居然还在想自己的政治前途,哼,一点也不是为了我。夏雪有点不高兴,生气地说,这么重要的人物在你眼前,你都看不到,你还想看怎样的重要人物!
也许是真累了,没有多久,两个人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是,夏雪睡得并不踏实,混混沌沌的,好像到了某个地方。教学楼,学生,还有老师,哦,对了,这个地方是父亲工作的单位德州市七中,那里围了好多人,一个人直地躺在血泊中,一个小女孩扑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那个大哭的女孩就是她,不过,那时她不叫夏雪,而叫戴冰。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从七楼跳下去,只知道爱她疼她的父亲再也不能睁开眼睛陪她玩了。周围有老师在议论,说这个家伙贪污了好几十万,是畏罪自杀;也有老师说,杨成山这招高明,让戴会计当了替罪羊,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
几个穿制服的公安过来,要抬走地上的尸体,说是去火化。小戴冰死命地扑在父亲的身上,不让他们抬走。这时,一个男人过来,老师们停止议论,纷纷喊他杨校长。他蹲到小戴冰的前面,亲切地说,小冰冰,来,你爸爸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以后住叔叔家,和西西玩,叔叔送你读书 ,等你读完大学,你就可以见到你爸爸了。
杨叔叔家的西西是小戴冰的儿时伙伴,平时玩得最好,听说可以和她住在一起,和她一起玩,小戴冰不哭了。杨叔叔抱起她,说你爸爸已经帮你改了一个名字,叫夏雪,以后你就跟阿姨的姓,不叫戴冰了,懂吗?
我懂了,以后我不叫戴冰,叫夏雪。说完,小戴冰露出笑脸,朝杨叔叔的脸上亲去。没想到杨叔叔急忙闪避,不让她亲。
杨叔叔坏,杨叔叔不好……小戴冰抡起小拳头,朝杨叔叔不停地打。小戴冰不停地打啊打啊,直到打累了,才停下来。她一看杨叔叔,脸居然被自己打青了,还流着血,吓得就是一叫。
……………
一个星期以后,文灿送秦市长去机场。秦市长应戴海的邀请去首都北京洽谈有关事宜。这件事关系重大,不便在德州本地商谈,只能在首都谈。
到飞机场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虽说要翻山越岭,却全是高等级公路。这条路林子达已经熟悉,他很顺利地把秦市长送到省城机场,然后开车回走。
在路上,他出事了,出事的地方就在断情谷。这个地方曾经是西门平安让她父亲的三小红绡香断的地方。按道理,他应该小心驾驶,可他的车居然冲垮了栏杆摔下了山崖。汽车被摔成了稀巴烂,当即起了火,司机文灿被烧得面目全非,一场悲剧。
人们很奇怪,断情谷不是文灿从省城回德州的必由之路,他为什么要跑去那里?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是他被夏雪害了,只能是死路一条。还让人们奇怪的是,在市秘书长出事的第二天,市里的福利院收到了一笔捐助,大0万人民币。钱是通过邮局汇的,可地址和和汇款人都是假的,不过邮戳落的却是德州市邮局。
这可是活雷锋,殷丽娜写了一篇通讯,登载省城晨报上,热闹了好几天。
更蹊跷的是,一个星期后,秦市长从北京首都回来,一下飞机,连家都没有回,便被检察院带走了。据说,秦市长一到检察院就交代了自己贪污受贿的犯罪事实。不是因为交代问题主动,而是检察机关掌握了他的确凿证据,有人检举揭发了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