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勤工俭学（四)
把古文整个过了一遍的兰欣，放下手中的书，发现大家还在为晦涩难懂的古文卖命。一个二个摇头晃脑皱着眉头，念念有词地作着神棍样，特别是高华玉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在和古文死磕。兰欣大概是因为《三侠五义》、《三言二拍》这样的书看多了，并没有觉得古文太难。她抽出语文卷子，开始做题，前面的填空选择很快过了，她又翻到后面看古文，刚默读了两遍，准备提笔作。老班的大嗓门在门外响了起来：“十一点多了，今天兰欣，国庆表现不错。把书收起来吧，没做完的明天继续。”好好学习的同学最可爱，认真学习的时间也过得也明显快了很多。
团场的连队还延续着敲钟熄灯的习惯，怕赶不上洗漱，同学们快速地收拾好书包，陆陆续续走出学习的办公室好，跟着老师回到了宿舍。宿舍依旧沸反盈天，嗡嗡的说话声，洗完脚泼水的哗哗声，洗脚盆摔在地上的叮呤当啷声，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几个带班的女老师忙着镇压下那一片，这一片又响起了声音，连梁上的燕子也被吵得时不时地凑热闹啾啾几声，大概燕子是吵得睡不安稳。
兰欣和孙晓红一人拿了一个盆装上刷牙缸，往伙房赶去，伙房里大锅里的开水已经不多了，上面似乎还漂了一点油花花。但谁也顾不着了，一天的疲劳现在开始反攻倒算，兰欣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敷衍了事地刷好牙洗好脸，又端了一盆没兑凉水都洗脚水会宿舍了。
兰欣和孙晓红轮流着擦了擦身上，默默地掀开盖在被褥上的大袋子，叠好，又撑开了床铺，准备睡觉。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了哭泣的声音，兰欣抬起头一看，发现是陈春玲在哭，田小雅正在低声安慰她，估计是被老班收拾过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兰欣躺平身子，默默地闭上眼睛，想着，现在就开始哭，后面哭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时，悠扬的钟声一声声地传来，十二点到了，宿舍响起一片哀嚎声，很多同学还没有准备好。电灯是不管你准备好没有，准点就灭了。黑暗中，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过后，宿舍里渐渐安静下来。劳累了一天，大家都沉入了梦乡之中。
蓝蓝的天空下，兰欣正不停地拾着棉花，一抬头发现有一群小鬼子冲了过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喊着话，吓得兰欣没命地逃，老班站在大树下不停地撞着大钟，希望还在地头拾花的同学们赶快跑，眼看一群鬼子快要追上自己了，兰欣跑到悬崖上，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双脚一蹬，脚上传来一阵剧痛，兰欣嘶嘶地收回脚，清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刚才踢到了床尾的木板，脚趾头都快撞折了。这时才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一阵的敲钟声，比晚上听到的响多了。外面天还没有亮，已经有人坐了起来。忽然，昨晚没关的灯刷地一下亮了引出了一阵不满的嘀咕声。
这时有女老师叫了起来：“起床了，起床了。”兰欣坐了了起来，抓起当枕头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边套边想着刚才的梦境，她总觉得刚才的梦境很眼熟，想来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地道战中的场景，只不过把老钟叔换成了老班，都是外头的钟声闹得，兰欣想着下意识地咧嘴笑了一下。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起来了，不知道谁尖叫了一声：“啊！我脸上有鸟屎。”醒来的人一听笑了起来，惊醒了更多的人爬了起来。新的一天，在大家都笑声中开始了。宿舍里越来越吵，被惊醒的燕子不安地叫着，有燕子试图逃出去，但失败地撞在了反光的玻璃上，却没人注意这些，大家都在为自己的事忙碌着。
收拾好自己，兰欣拽着孙晓红，拿起脸盆往伙房走去。走到外面，才发现连队里已经很热闹了，很多人正往棉花地走，互相打着招呼。农场的拾花季相当辛苦，很多人四点多就下地了，想抢在打霜之前多拾一些好花。洗完脸，兰欣和孙晓红搽了一点雪花膏，又端着碗来到了伙房。
打好饭，兰欣发现国庆和陆洋也来了，互相打量个招呼，开始吃起早饭来。早饭很糟糕，一碗用白菜熬的菜汤，上面漂了几滴油花花和一层黑乎乎的小虫子，陆洋叹着气说：“吃吧吃吧，都是肉。”兰欣他们一点也不在乎，谁小时候没吃过蜻蜓和土牛呢，蜻蜓胸脯上的肉一丝一丝的最好吃。吃完饭，大家也开始下地了。
乘着朦胧的天光，兰欣很快拾了两小兜花。这时，天才慢慢地亮了起来。天空由暗变白，再由白变蓝。还没升起的太阳映红了整个东部。兰欣看了看已经半大袋子的棉花，觉得自己今天一定能突破九十公斤大关，心里颇有成就感。
很快升起来到太阳就散发出了它的威力，同学们开始被晒得打蔫了，但老班依旧在催促着大家。地里虽然人多，但说话声几不可闻，因为大家都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几个大太阳天晒下来，就有可能打霜。打霜后，棉花叶子一死，棉花就没有现在好拾了。所以，整片地里只有大家拾花的刷刷声，和老班时不时的催促声。
快到中午了，兰欣左手捶了捶已经快直不起来的腰，右手不停地抓着棉花。感觉自己的胃已经贴在了脊梁骨上了，早饭吃的早，现在已经开始饿的没有知觉了。兰欣不由得抬头望了望比昨天远了很多的地头，希望送饭车赶快来。好在不负所望，不久地头就传来了小四轮的突突声。
经过一通忙乱，中午饭终于端到了兰欣的手上，今天的菜比昨天好一点，虽然还是老茄子，但里头见着了一些肉星子，大概是同学们太饿了，大家觉得味道也比昨天香，。炊事员大叔站在车头上得意洋洋地表着功：“我说要给你们多争取一点肉吧，看今天中午就有了。”同学们有气无力地谢了炊事员大叔。大叔有点扫兴，但很快就释然了，他知道大家都累，也就不在废话，拿过老班的小花兜，到地头清理同学们留下的“羊胡子”去了。炊事员大叔一边拾还一边大声地嚷嚷着：“你们这群孩子真操蛋，看看这么好的棉花，被你们拾成这样，这满地的羊胡子怎么清哟。”同学们都默不作声地埋头苦吃，没人搭理寻找存在感的大叔，只有老班尴尬地笑着接话：“孩子们就是图快，想多拾一点，我一定把他们管紧，不让他们再瞎拾了。”然后又转过来吼同学们：“听到了吗？”同学们赶紧回答 ：“听到了。”开玩笑，回答慢了，又要听老班的唠叨了。“羊胡子”是农场对没拾干净的残花的叫法。拾不干净的棉朵，被拉拽吃长长的棉絮，像是山羊胡子，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的，反正一直到现在，大家都这么叫。成年后，兰欣想起以前的农场工人，觉得那时候的农场人真好，从来不浪费一点劳动成果。
吃完饭，下午的拾花劳动继续，很快同学们又拾出来一大片地。这个条田的花包给了兰欣他们班，什么时候拾完，什么时候换地，同学们都有一种赶快把它拾完的紧迫感，这大概是从小培养的责任感造成的吧。农场的孩子和农场的大人一样，从小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劲。
一天的拾花劳动结束，兰欣拾了九十一公斤，兰欣知道，这样的好成绩也只有今天了。明天大家的拾花成绩肯定要回落，再干两天，等大家都慢慢适应了这样高强度的劳动，拾花的斤数才会回升。当然，这需要老天作美，不要打霜。
筋疲力尽的同学们开始回去了，今天再也没有昨天的劲头了。同学们都老老实实地骑着车子，时不时地说说话。只有老班还在给大鼓劲：“同学们，今天我们的成绩喜人，一定超过了别的班级，赶快骑呀，别让别的班把好菜都打完了。”每天回住地，班主任们都会把当天的拾花成绩统计出来，进行对比。班里的孩子们就是被迫参赛的小毛驴，被老班拿着大棒和胡萝卜，不停地驱赶着，使劲地往前冲着。兰欣摇摇头想着，不知道明天老班还能不能这么高兴。
老班的高兴劲一直持续到了晚自习时间。晚自习时间一到，老班照样把疲累不堪的同学们赶到了办公室。好在同学们都很自觉，没有谁想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虽然累，同学们还是开始了一天的学习。兰欣拿出语文书和昨天没做完的卷子，闭了一会儿眼，静下心来，开始继续做卷子。还好，今天老班的良心发现，并没有让同学们学的太晚，十点多一点据放人了。同学们终于能早点睡觉了，当然前提是宿舍里不在那么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