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修走上前去,看了看并没有人注意过来,才小声说道:“习燕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习燕心急,来不及思考就抓住了于修衣袖:“于公公,帮帮我家娘娘!”
不着痕迹的推下习燕的手,触手生温的肌肤让于修身上一震,不觉多看了习燕一眼,眼神打量过习燕脸颊,又迅速的移开视线。
习燕一颗心全扑在云裳身上,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以为于修不愿意帮自己,不觉又急又怨。这两日来接连的碰钉子,更是认清人情冷暖。情急之下跪倒在地:“于公公,求您了,就让奴婢见王上一面,奴婢说几句话就走,自当不给公公添麻烦。奴婢求求您了!”双手紧紧攥住于修的衣襟,拽的于修直趔趄。
脚上动了一下,于修虚空的双手正要搀起习燕,又顿在半空中,正了正身清了清嗓,说道:“姑娘不用说求不求的,这都是杂家份内的差事,我去通报就是,至于王上会不会见你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只要公公肯通禀,习燕就此谢过了!”慌乱的小脸上险些圈不住眼泪,皱巴巴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于修叹口气,回勤政殿向尉迟枭通禀,云妃再怎么落魄怎么样也是主子,何况还有几分自命清高的刚强劲在,可是习燕就不同了,身为下人,处处行在前头,如今主子落难,她自然是首当其冲的受尽白眼。看眼下病急乱投医的样子,处处碰壁是少不了了。
还好尉迟枭埋首案牍之中,于修说话的时候,只是本能的“嗯”了一声,等习燕进殿的时候,才恍然,是云裳身边的人过来了。
“奴婢给王上请安!”习燕屈膝磕头。
尉迟枭冷漠的一眼撇过去,半晌才问:“她让你来的?”这话倒是给习燕问住了,要她怎么说。
如果不说云裳差她来的,以她的人微言轻估计说了话也没什么用,可是如果说是云裳让她过来的,王上真的去见云裳,云裳势必不会给人好脸色,那便是欺君之罪。
不敢正面回答,习燕低着头不敢看尉迟枭:“奴婢出来的时候,娘娘,哦不,是司徒侍寝还在睡着,遮暮居连床被子都没有,奴婢想向王上求个恩典……”
“恩典,一个罪女有没有被子盖也来找本王,这等琐事也来麻烦本王,是不是平日太纵容你们了。”仍旧头也不抬的尉迟枭威压四散,带着愠怒的声音在正殿之中显得格外震慑:“滚出去!”
习燕还想再说什么,于修一旁使劲打眼色,习燕这才欲言又止,她心里也是清楚如果自己继续恳求下去,弄不好弄巧成拙惹得王上震怒反而对云裳不利。只得磕头退了出去。
虽然习燕被赶了出去,可是尉迟枭的心更加的无法平静,眼睛盯在奏章上,却迟迟移不开视线。
许久,清冷的声音才说道:“这后宫无人掌事还真是很久了,就让梅妃执掌朱凤印,敦促后宫事宜,你去拟旨吧。”
“是”于修拟好了旨意,尉迟枭落了印。直到去倚梅苑宣旨,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梅妃与云妃素来最是交好,这朱凤印到了梅妃手里,王上明摆着就是在暗示梅妃对云妃的日常起居多加照顾。
王上急怒之下褫夺云妃封号,为的就是让人吃点苦头,可是听说冷宫连被子都没有,又不能真的做到铁石心肠了。
尉迟枭自命一生杀伐决断,可是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对于司徒云裳他就是狠不下心来。对于这一点,云裳却是做的比他要好。
被赶出勤政殿习燕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仍不免有些失望。想想自己还能去求谁呢,恐怕也就只剩下梅妃了吧。
习燕不是没有想过去求梅妃,按理说,论云裳与梅妃的感情,习燕实在该第一个就去找梅妃的。
可是这人情冷淡,习燕实在不敢想下去,梅妃从前在暖云阁待过,说到底也是半个暖云阁的人。她与云裳走的越近就越容易被拖累被牵连进去,这种时候她像要自保也是难免。毕竟这得之不易的位份换成谁也是不愿意舍弃的。
会这么想并不是习燕小人之心,云裳从下旨褫夺封号到进了遮暮居,大半日的时间,梅妃不仅自己没有出现,就连身边的宫女都没过来一个。云裳自己不说,她是真心不想梅妃因为自己受到牵连,可是梅妃如此的避讳急着撇清干系,也未免太忘恩负义了点。
习燕心中愤恨不平,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带回去给云裳,习燕在湖边做了一会子才悠悠的走回去。
深吸一口气,习燕用手给自己的脸摆出个笑容来。“吱呀”一声推开卧房的门,并没看到云裳,回来路上也没看到云裳,习燕心里纳闷仔细找起来,终于在冷宫后院的一棵树下看在蜷缩在地的云裳。
“云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睡在这了?”推了云裳几下仍不见人转醒,习燕急了用力摇晃起来。高热的体温透过衣衫炙烤着习燕的神经,云裳发烧了。
习燕此时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定时昨夜间云裳受了寒,早间起来症状不明显才被自己忽略了,这半晌自己不在,云裳竟是昏在这了。
早知道王上不会允了自己请求的,干吗非要去他那里浪费时间,习燕恨死了自己,可是眼下不知抱怨的时候,把云裳靠在树上扶稳,蹲下身子背起云裳,艰难的走着。
后院离卧房并不太远,可是习燕力气有限,要把云裳背回去实属不容易,歇了几歇才勉强的进了屋。推开房门习燕呆愣愣的傻在原地:要云裳躺在那?
破旧的床板禁不住重压,尚宫局答应说会送棉被过来,可是至今别说被子啊,就是棉絮都没看到一朵。房间内阴暗潮湿,空气又不流通,恐怕只会加重病情。
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习燕真的没有法子了。把床上的木板拆下来扑在院子里阳光充足的地方,所有的衣物全部盖在云裳的身上,从井里打来凉水,浸湿棉布给云裳降温。
冷水换掉一盆又一盆,习燕的心冰到极点,泪珠滚落到水面上,溅起一圈圈涟漪,她绝望地想要放声痛哭,可是又舍不得错过救云裳的时机。
唇畔被习燕咬的见了血丝,泪水模糊的视线渐渐看不清云裳的样子,忽然有人接过她手中的棉布,在清凉的水里绞起来,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说道:“这里我来,你去把被子给娘娘铺好。”
陌生的声音让习燕不由得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似是有些印象,但是又记不大清了。
责备的语气响起:“还愣着干什么,娘娘的身子重要。”
“哎!”还喊着热泪的眼睛弯了起来,绝望到极点的习燕终于展了个笑颜“谢谢嬷嬷!”抱起地上的棉被,小跑着去给云裳整理。
习燕想起来,这个嬷嬷就是当日兵变时候出手帮助过她的嬷嬷。能在此地再次遇见,也算是故人相助了,习燕心里顿时她是几分。
虽然没有床,可是有了棉被已经好很多了,习燕铺好被子,同嬷嬷一起把云裳背进屋去。
两个人一起,坐起事来当然避免了手忙脚乱,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习燕心里有了主心骨。嬷嬷虽然无权无势,可毕竟有人出手相帮,这在给处于绝望中的人无疑是雪中送炭的及时雨,这在施助者看来也许是举手之劳,可是在弱势的那一方看来,恩情不在大,贵在暖人心肠。
云裳的高热一点一点退了下去,习燕终于能松下一口气。这才想起还没谢过嬷嬷。
“多谢嬷嬷出手相帮,习燕这里替我家主子谢过您了!”习燕端端正正行了个礼,真诚道谢。
“姑娘客气,不过举手之劳。况且姑娘也说了她是你家主子,即便是冷宫的侍寝她毕竟也是王上的女人不是吗,那就过我们这些坐下人多做一些。”
嬷嬷并不居功,说到底古道热肠是一种本性,能在深宫这种大染缸里还能保持这种善良的本性极是难得。
“还不知道嬷嬷怎么称呼,是习燕失礼了。”有朝一日她们如果还能走出冷宫,是必要对她们伸以援手的人涌泉相报。
嬷嬷回了个里,说道:“我姓陈,她们都叫我陈嬷嬷,你也这样叫就好。”陈嬷嬷注释着厚被包裹的云裳,不无忧虑道:“娘娘这样终究不是办法,得想办法弄到药才行。”
嬷嬷说的话在理,可是习燕能到哪里弄药去呢,日常的用给尚不能齐全,想要弄到药想必是难如登天。
习燕的犹豫陈嬷嬷猜得到,只能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好好伺候娘娘,我晚些再来。”
出了遮暮居,陈嬷嬷并没有直接去太医院或者御药房,而是拐进一座假山,假山内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立,陈嬷嬷也看不清容颜。上前躬身行了个礼道:“娘娘身子高热,和习燕姑娘忙了好一阵,这才出来的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