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瞧不起环宇是一回事,被许正豪大半夜从被窝里拎出来,还要一副不必客气的样子来确认这人是不是环宇又是另外一回事。
经过军医的清洗,环宇脸上的污渍与雪迹已经清除了,露出一张姣好的脸,眉目如画,薄唇挺鼻,真是比婉依画像上的还漂亮。许正豪看着萧夜,等待着确认。
夜低头瞥了一眼,也不需要仔细辨认,这世上比司徒环宇再好看的男子怕是没有了,除了他还能是谁。
“是他没错。”
许正豪这才长舒一口气,这个让他找了好久的人,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总算能给王后一个交代了,高兴的什么似的就要去禀告尉迟枭。
“你干什么去?”看许正豪黝黑的脸上满是得意的自喜,夜稍显不悦的问道。
“去回禀王上啊,王上不是找了司徒公子很久。”许正豪回答的理所当然。
萧夜这才想起来,当初为了找婉依,尉迟枭把她和环宇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而许正豪也私下里寻找过环宇。尉迟枭已经见过环宇一事许正豪还不知晓,有了环宇的消息想要第一时间告诉王上也是正常。
耐着性子说,夜指着外面的天色道:“我说许大元帅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把我从寝帐里拎出来也就罢了,这点小事还要惊动王上吗?”
许正豪耿直的性子还想再说什么,萧夜挥挥手道:“王上与司徒公子早见过面了,此事明日再说吧。”说完自己也离开了。
萧夜与许正豪也算是有些交情,英雄惜英雄让两人都不觉有些相见恨晚。夜对许正豪颇有赏识,两人私下里说说话也算是朋友,这么久以来,许正豪从没见萧夜这种不耐的态度,想来是因为对司徒公子有些反感,确实不知为何。
若说两人之间唯一有意见不一致的地方,那便是婉依。夜对婉依有欣赏,但那时建立在婉依不会伤害尉迟枭的前提下。像现在这般,尉迟枭整个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夜对婉依的态度也批判起来。
是以许正豪以为夜对环宇的态度不屑,也是因为他是婉依的哥哥。
但是夜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管王上之前有没有见过王后和国舅,他都不应该深夜去打扰王上。还好自己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而暴露自己对王后的过度关心,否则王上岂不是更加的不会信任自己。
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许正豪转而是对环宇的担心,问道军医:“这位公子的病情如何。”
“元帅,这位公子身中五箭,虽然都不是要害处,但是身上有摔伤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的新伤,脑部也有一些损伤,这才昏迷不醒。但是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严重的是公子的手,应该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磕绊到,手指断了。”
军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还不清楚环宇的真实身份,只是如是回答。
“哦”。
许正豪有些心不在焉,环宇身上的伤,让不明情况的他不由得担心起婉依的情况来。两个人都在蜀国,为何环宇会身负重伤,难不成是说国主刁难,让王后陷入困境,国舅前来找人救援吗?
对婉依的担心,让许正豪没有太过在意环宇手上的伤势,只是随*代好生照料。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其他都不重要。战场之上,两军交战的时候,能够保全一条性命就是最大的幸运,多少人因为这一场战争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见到自己的亲热了。
尉迟枭的作息一直十分规律,规律到不管晚上多晚睡,都会在早朝之前醒来。
才一睁开眼睛,就听卫兵禀告说许元帅已经在账外等候许久了。
“快传他进来。”
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尉迟枭亲自更衣。
许正豪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才占起身来禀告:“王上,昨夜来了一个人,经萧夜将军证实,是司徒公子。”
“那个司徒公子?”
尉迟枭的手还在自己的甲叶子上流转,许正豪见状忙过来服侍王上更衣。
“就是懿王后的兄长司徒环宇司徒小公子。”
尉迟枭的脸色微微有些发暗,挥掉许正豪笨拙的大手,面容一凛则问道:“怎么不早说,在哪里,带本王去。”
胡乱的套上铠甲,尉迟枭来不及细问,一个箭步冲出营帐。
听许正豪说环宇来了,首先窜入尉迟枭脑海的也是婉依的安危。说到底环宇对他还是有些排斥的,如果不是为了婉依,恐怕就是死他都不愿意来找自己。
跟在许正豪身后的脚步有些混乱,一直以来的稳妥风范荡然无存,现在他的心中只有婉依,只要婉依没事,什么王者风范,什么天子威仪,狗屁不是。
也不知在哪里学来的,尉迟枭在心里爆着粗口,以掩饰自己内心的焦急。
掀开营帐进来,军医正在给环宇上药,见到王上,慌忙的跪地行礼。
“不用行礼,快快起来,小公子的伤势如何。”
“回王上,手指骨折,一处肋骨骨折,脑部轻微震荡,应该没有大碍。只是……”军医说话有些含糊,昨夜元帅就一副焦急神色,这一早天才刚亮王上就亲自过来探望,可见这人身份非同一般,就更加小心斟酌言辞。
毕竟军营中缺胳膊断腿的多了,折了肋骨断了手指,这些太过稀松平常,真的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王城内院娇生惯养的公子来说就不一定了,尤其是这位公子相貌出众,身体又是一副柔弱模样,就更让军医猜测环宇的身份了。
见军医还们不做声,尉迟枭有催促道:“据实说来。”
“启禀王上,这位公子的手指就算是接好,恐怕以后也不会那般灵活了,做起细致工作会有障碍。”
“比如……”
“比如说,提笔用筷子。”军医小心观看着尉迟枭的脸色,冷汗顺着里衣直往下淌,要不是天气严寒,穿的厚重,怕不是外衣都要湿了。
别人不知道,尉迟枭却是见识过环宇的那一笔字,若说尉迟枭的字是龙筋,那环宇的就是凤骨。是属于江南的文人墨客特有的那种婉约,而这种婉约在环宇的墨宝上丝毫不见突兀。
要是这样一双巧手毁了实在可惜,可眼下实在没有好办法。军营出本来条件就有限,大多是一些虎狼药,但求立竿见影的保命要紧,想要环宇的手指恢复如初却是势必登天。
而现在把环宇转移到条件更好的地方去,显然不现实,一切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这时司徒环宇,婉依的哥哥,他现在和婉依本就闹的不可开交,要是婉依因为环宇的事情再度怪罪到他的身上,尉迟枭对自己的追妻之路前途堪忧。
“尽全力医治吧。”鹰眸一样的双眼有些晦暗,尉迟枭默然离去,留下军医和许正豪面面相觑。
这军医跟了许正豪十几年,他说没希望,那就是没希望了,许元帅叹了口气,眼下只能等环宇苏醒过来了,到底出了何事也好早做准备。
环宇的摔伤并不严重,第二天夜里便完全苏醒了,许正豪陪同尉迟枭前来探望。所有人都退下,尉迟枭像是会见一个多年的来朋友,收了一身的王霸之气,和声悦色问道:“可有好些?”
环宇躺在床上点点头,还干涩的嘴唇龛合,“好多了,多谢关心。”
他们之间始终有一堵无法逾越的篱墙,尉迟枭不会做太大的让步,环宇不会轻易的忘却,那种横亘在彼此之间的伤害,早就淡漠也曾经相府里公子与伴读的关系。
“深夜前来可是婉依出了什么事?”尉迟枭实在不想从环宇口中听到肯定的答复,有些忐忑,有些希冀的看着环宇。
尉迟枭的紧张,让环宇的心里多少好受些,只要他还在乎婉依,那么自己受的委屈便都值得。
“婉依没事,我是奉蓝远之命前来做说客的。”
“说客?”他竟然让你一个人文弱书生顶风冒雪千里迢迢过来做说客!”摔成这样的环宇,让尉迟枭直觉没有办法对婉依交代,不由得的、把所有过错都推到了蓝远身上。
“不就是折了一根手指,又不是没有了,比这再痛的事都忍过来了。”
环宇将头转向里侧,不去看尉迟枭。身体的再一次残疾让他不能不想起从前落入尉迟枭的圈套,进宫受宫刑做了婉依的内侍,又为了成全婉依而选择离开。
遇到蓝若廷之前,这一切他从来不曾在乎,他的生命身体感情从来都不完整,也就无所谓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可是和蓝若廷在一起以后,小世子的体贴渐渐弥补了环宇感情上的空缺,然而身份上的落差,和蓝若廷过度的保护,让他更加的在意能不能给蓝若廷快乐,更加的在意自己的不完整会不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与蓝若廷越是如胶似漆,他就越是难以忘记那切肤之痛,要不是有婉依,他绝对不会阻止小世子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一惯作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