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袭燕叫着云裳的名字,提醒她也是提醒自己,她们都必须正视这个问题,谁也逃避不了:“小公子的确是在安阳被官兵抓到的,而且因为南方的那场干旱,普通百姓尚且没办法维系口粮,更别提狱中,加之小公子身上有伤,所以没能等到我去找他便去了。”
袭燕安静的说完,云裳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听完,表情木讷的像是一尊雕刻。
过了半晌云裳才怔怔的看向袭燕,声音仿佛脱离了灵魂:“你骗我的,骗我的对不对?”
袭燕想上前安慰,又不知从何说起,难道那样残忍的话还要再说一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云裳对于环宇的感情,可是这样放任云裳真的好吗?
“你看这是小哥哥送给我的水晶球,这是手串,这是他留给我的信”云裳一样样翻出环宇留给她的东西,眼睛放着异样的光,“他说他会好好的,他说过他会守我一世无虞,小哥哥说话从来作数,这一次也不会骗我的。
还有,你看这水晶,这上面还刻着我们俩,尉迟枭摔坏了它,不还是补好了。碎了的水晶都能补好,何况那么顽强的小哥哥。”
云裳饱含渴望的眼睛,一顺不顺的看着袭燕,柔柔的眼神还带着浅浅的笑,满含期待的想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袭燕向来最听她的话, 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可是袭燕没能让她如愿,紧握住的双手,目光直视云裳渴求的双眸,狠下心来给予最沉重的打击:“云裳,小公子没有了,县衙大牢登记在册,朱红勾批,司徒环宇这个人确确实实是没有了。你忘了他吧,重新开始属于你的生活,我都要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骗我!”猛地推来袭燕,云裳爆发式的嘶吼起来,不肯轻易接受这样的现实:“你不是我的袭燕,你在路上被人洗脑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不喜欢小哥哥了吗?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我们亲如姐妹,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是不是被尉迟枭收买了?是不是!?”
云裳疯了一样的否定与质问袭燕,这样的现实她接受不了,小哥哥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没有了小哥哥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了,没有意义的,你不是我的袭燕,你不是我姐姐,我要离开这。你们都在骗我,巧惠在骗我,你也是,你们都是尉迟枭的人,我恨你们!”声嘶力竭的嘶吼,云裳的意识几近崩溃的边缘。
“云裳对不起!”袭燕抱着跪坐在地上的云裳,声泪俱下:“我知道这件事的打击对你有多大,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小公子没了被官兵抓起来了。我不想骗你,我知道一直你都是最聪明的,以后你怎么走我就陪你怎么走,一如既往。”
云裳有些神志不清,袭燕说的模棱两可。
两颗心被同一件事打击的失去理智,乱了分寸,不想伤害,又不得不伤害。
袭燕看得出来,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云裳对尉迟枭的心已经开始动摇,她那样心心念念的洛尘都可以放弃,那么环宇呢,是不是一样可以为情爱放弃仇恨。
袭燕无意火上浇油,可是她的心同样乱如麻。所以会说“你怎么走,我就陪你怎么走”。事到如今她已经无从选择,她恨尉迟枭,又不得不为云裳着想,她既想报仇,又希望云裳幸福,纠结在一起的情感最后选择实话实说。
如果尉迟枭这样的伤害都能被云裳原谅,那么他们就是真的相爱,她会仍旧守候在云裳身边,放弃报仇。
可是直到南巡之前,她们的复仇计划都是一直在进行的,这样耳鬓厮磨的几个月,云裳真的就能放弃前尘恩怨,选择原谅吗。袭燕不相信,云裳是善良的,也是执着的,她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动摇。
那么接下来的路如何走就交给她自己选择吧。
安静的凤阳殿,烛火明灭,如同云裳此刻的心情起伏摇摆。
她承认,尉迟枭对她的影响已经让她开始动摇,他的温柔,他的理解,一点点的累加起来的情感,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叫做情爱的东西,美好而又甜蜜。
尉迟枭对小哥哥做的事,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为了司徒丞相只是斩草除根也好,为了小哥哥对自己的宠爱吃醋也罢,他所做之事都间接的夺去了小哥哥的生命,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啊,叫她怎么原谅。
有时候一个人的善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云裳就是这样。望着明灭烛火,眼睁睁看着天亮。云裳整个人一下子苍老起来。
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她的心里在没有半分爱恋,这一次觉醒的决绝,决绝到哪怕伤害自己。
“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奴婢是这就送过去,还是等您……”碧春整理出许多绸缎珠宝放在桌案上,问向梅妃。
“你先送过去吧,就说我晚些时候过去。”梅妃放下手中账薄,揉了揉太阳穴,略作休息。
云裳走后,宫中事物一股脑的全推给她来做,很多东西都是从头学起,偏偏她又是个极认真的人,事情再艰难,认准了就是要义无反顾下去。
云裳不在的这段日子,有了实权在手的她真真是给自己树足了威信,加之为人低调又心思细腻,很多人对她都是信服的。
最重要的一点,她虽然有权能做事,却是不甚得王上喜爱。甚至贵为王妃的她,几个月都不曾近过王上的身,这让宫中这群最是争宠夺爱的女人,心里甚是平衡,也有意看到情同姐妹的云裳和她如何二女共侍一夫。
人的心都是难以餮足的,得到后的失去比失而复得更让人难以接受。梅妃从来不在乎自己手里有没有权利,不在乎自己的身上有没有宠爱。可望着眼前这些象征着权利的责任,想到马上这些就都要完璧归赵,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妒恨。
这些原本就是她的没错,可是那就注定了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吗。权利是她的,宠爱是她的。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满心的都是她。
她到底有什么好,漂亮?自己相貌同样不差。善良?一个眼睁睁看着别人没了孩子决口不提的人,如何说得上善良。
那么她和后宫这些肤浅的女人有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那就没什么是自己撼动不了的。
梅妃的体贴为人,让人总是觉得她与世无争的大度,相较之下云裳到是有些恃宠而骄的傲慢。
云裳刚刚回宫,梅妃就诸番探望,每日都要去说会子话。当然更多的是察言观色,仔细观察云裳表情里的破绽。
云裳最是能够藏住心事的,别说梅妃,就是尉迟枭面前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如既往。
嘴边勾起一抹笑来,梅妃仰起的头,盯着雕梁画栋的屋顶,眼眶红的要渗出泪来:“伪装的再好又能怎样,你当我不知道吗?不知道青萝一切按计划行事,还是不知道你和袭燕在凤阳殿内抱头痛哭得疯子一般?司徒云裳,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剥夺了司宇在我身边的代价!”
指甲陷入掌心,目光透露玉石俱焚的决绝,妖冶的笑容如同地狱里漫出的曼珠沙华。她不怕东窗事发,不怕鱼死网破,只要云裳恨尉迟枭,只要她得不到的幸福他们一样得不到就足够了。
见到梅妃打发过来宫女,云裳该有的客套还是有的。这一路她收获颇丰,不仅坐实了小哥哥遇害的消息,更是得知阡陌的真相。
回到王宫,云裳第一时间找出梅妃送与自己的冰魄和从韦绝那里带来的阡陌,一并交给腾太医。腾太医虽然年纪尚轻,可是博学强识,对很多偏方秘药都有所了解,很快就把结果回禀给了云裳。
阡陌对常人无害,对有了身孕的人却是虎狼之药。即便冰魄可以相克这种药性,确保孕妇安全,也不能说明梅妃没有害人之心。无端到了凌夫人手里的香囊,始终查不出疑点的太医院。云裳极有可能才是最后的受害人。
别忘了,那日给凌夫人看诊的就是腾太医,而腾太医多次遭凌夫人羞辱,加之腾太医今日将阡陌与冰魄的事告知自己,更说明这一切是早有预谋。
“娘娘会将此事说出去吗?”腾太医先自己交了底才回头来问云裳。
“自然不会,只是腾大人将一切原原本本的说于我是何意?”挑眉,云裳笑的有些意兴阑珊。
“许将军信任娘娘,微臣自然也就信任娘娘,何况微臣今日之势全凭娘娘一手栽培,自然是要赤胆忠心。
许正豪给云裳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帮助,还为她带来许多人。让云裳在深宫之中不再势单力薄。只是许正豪为人耿直,很多事情,云裳的确借助了腾太医和陈嬷嬷,却没有和许将军说过。
这不是不信任,而是另一种保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