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陈楚就是一笑。
只有年晓这样跟着他起家的“老臣子”，才会直言不讳某位下属心机深沉。
要是其他人的话，最多只会婉转地说句“心思活络”、“小姑娘心里有一点杂念”之类的话。
“年晓，县官不如现管。”陈楚道。
年晓似有所思。
他倏然抬起头来，道：“老板，你的意思是小罗在讨好‘现管’吗？”
他和陈楚甚至白主管都算得是县官。
楚语服饰设计部是设计小组制设置，每个小组有三位到四位设计师，指定其中一位实力较强、资历较好的设计师作为组长。
在小组内，组长有着较大权限。
现在，小罗作为一位设计实习生，直接将设计作品，越过自已的组长递给设计部主管，那就有越级通报的嫌疑了。
这样的事是职场大忌。
那怕是白主管，也不会喜欢在自已管辖范围内出现这种风气。
年晓很快就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第八小组组长，是真的听不进小组其他设计师的话才弄出了这副作品；还是那些组员们，根本上就没有向组长提到过设计产品的问题？
除非质询小组内其他成员，不然谁是谁非很难找到答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第八小组组长张设计师没有能很好驾驭第八小组。
年晓双眼微微一眯，很快就想了深一层的情况。
“小罗提交的这份作品，受到其他人指使？”
“小罗说她手上的作品是和小温一起完成的。”陈楚缓声道：“我看过张些设计草稿，那些草稿没有一张出自小温之手。”
“这些草稿，不是小温和小罗设计的？”年晓心里微微疑惑，陈楚怎么就知道设计草稿不是出自那位名叫温珍闰的实习生之手。
转而间，他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些草稿是第八小组内另一位设计师的作品？”年晓很快就想到这个可能。
陈楚点头，心里有八九成认同这个可能。
张设计师倒台后很有可能会从第八小组内部找一位新的设计组长。因此，只有第八小组内的某位设计师，最有动机做这样的事。而且，只有第八小组的设计师，知道白主管对款式设计的要求，才能设计出符合白主管要求的作品。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只有问当事人才有可能知道。
“那位小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年晓道。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白主管好像对小罗的做法不置可否。
但这样在背后给上司捅刀子，白主管心里难道不会反感吗？
今天，小罗可以在白主管面前捅自已组长的刀子。
是不是迟早有一天，她会在更高的管理者面前，捅白主管一刀！？
这一句话刚刚问出口，年晓就恍悟过来。
县官不如现管。
这一句话还真是真理啊……
等到第八小组那位未知名设计师坐上设计小组组长位置后，不就成了小罗的“现管”吗？
“看来，小罗是想留在我们公司了。”
楚语服饰将会在实习生中招收新员工，人力资源部在实习生们实习前，已经将这点告知了实习生。
到时候，录取那位实习生成为正式的员工，现任上级的评价、部门主管的意见都是很重要的参考因素。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有上进心的实习生们，当然要在上司面前好好表现自已了。
有直接负责人的支持，进入楚语服饰的难度必定会大大减少。
说不定就是一二句评语的事。
“看来我们公司现在很有吸引力啊。”在陈楚面前，年晓不无感叹：“想想去年招收设计师时，很多设计师根本就没搭理我们。这些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似的。”
“年晓，记得把稿件不是二位实习生的作品这件事告诉白主管。”陈楚道。
作为部门的负责人，白主管应该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
“好的，我知道了。”年晓心里感叹一声。
人要是动了歪心思，还真是多做多错。
小罗肯定是没办法录用了，敢在陈楚面前说慌，就是给白主管一百个心思，他也不敢录取这样的人。
就算她刚才假装表现出她有深厚的“设计功力”也一样。
至于第八小组组长，白主管应该知道如何挑选。
“这些实习生应该知道他们入职后，有超过一半可能会成为买手吧？”
陈楚又出声问道。
“他们都知道了。”
“那就好。”陈楚点头。
他心里暗想道，再让实习们实习几个月时间，等到他们毕业时，应该可以用得上手了。
“既然你觉得楚语服饰这边的实习生太多，那就分摊一些到合一网那边吧。”陈楚道。
合一网刚刚成立，也有用得这些服饰设计实习生的地方。
“好的。”对于分流出部分实习生，年晓自然没有意见。
下午六点钟，陈楚从办公室出来下班，还没有到电梯时，就可听到那边传来的打闹声。
“终于下班了，最近这段时间，好像有不少设计草案要处理。”
“是啊，我的那一份草案都让组长驳回了三次都没有通过。”
那是几位二十一二岁的实习生，在他们中，陈楚能看到二三个熟悉的人影。
一位实习生看到陈楚后，她低声和众位实习生说了一句话。
“老板来了！”
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老板。”
“老板，你好。”
人群中响着散乱的问好声。
陈楚很快就看到温珍闰和夏暄。
温珍闰戴着眼镜，因为实习的原因，他身上穿着黑裤休闲T恤，比起以前潮气十足的打扮，倒是显得多了几分的稳重。
而夏暄则穿着黑裙白衣，明眸转动间，有着一股张扬的亮色。
“这么迟才下班？”陈楚看着那几位实习生问道。
几位实习生一阵安静，二三秒后夏暄才笑道：“我们小组手头上刚好有点事要忙。老板，您也这么迟才下班吗？”
这个时候，电梯到来了。
“老板，您先请……”
一位男实习生主动将手拦了一下电梯门，道。
陈楚道一声谢，随步进入到电梯。
其他几位实习生进入电梯后，电梯竟然就是一阵沉默。陈楚甚至还能听到一二实习生紧张的呼吸声。
显然，较少与陈楚接触，让实习生们略带束谨，甚至不安。
“在我们公司工作还习惯吧？”陈楚随口问道。
几位实习生随口地说了几句话，气氛微微热络。
到达电梯一楼门口时，几位实习很默契地让陈楚先走出。
走出电梯后，陈楚随口又问道：“对了，你们有谁是南越大门的学生？我就住在那边附近，可以顺路送你们回去。”
众人目光齐涮涮地落在温珍闰和夏暄身上。
其中一二位女生的目光，隐隐间带着一种暧昧意味。
陈楚心里微微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
温珍闰环视一眼周围，笑道：“我是南越大学的，有劳老板您了。”
夏暄也出声道了一声谢。
陈楚嗯一声，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轿车内。
温珍闰坐在陈楚旁边的副驾位上，夏暄则极安静地坐在陈楚身后。
“老板，谢谢你送我们回学校。”温珍闰笑道。
他们虽然出来实习了，但还是住在学校这边。
“不用客气，我也是顺路罢了。”陈楚道。
“陈老板，你这样做不太合适吧？”温珍闰又道。
老板送实习生回去，这真的是不太适合吧？
陈楚笑道：“你们还不是正式员工，有什么不合适的？”
也只有温珍闰才问得出这样问题。当初在南越大学时，陈楚为他们做过时尚流行的讲座；加上在余杭时装周前，陈楚让他和夏暄参与到时装周服饰设计，他们曾经算是陈楚设计团队中的一员，彼此之间算是较为了解。
那个时候，陈楚还没有表示过要将他们招入楚语服饰工作，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像是亦师亦友。
温珍闰笑一声，没有多说这个话题了。
“夏暄同学，在楚语服饰实习还顺心吧？”陈楚看着身后一言不发的夏暄，由不得出声问道。
夏暄轻笑一声，露出如陶瓷般的牙齿，很客气地道：“还行，谢谢老板关心。”
感受到对方带着淡淡疏远，陈楚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他们俩位在实习时候，不会有人为难过他们吧？
陈楚淡然一笑，很隐晦地提到这个问题。
夏暄微微低下了头，而在一边，温珍闰却是笑起来：“老板，在你的公司，怎么可能会有人为难我们呢？”
温珍闰看了一眼夏暄，脸上露出一丝开玩笑的神色，道：“特别是夏暄，又有那位敢为难她呢？”
“怎么这么说？”看着前面略显堵塞的路况，陈楚笑问道。
“看来老板您平时肯定没有打听过公司内部小道消息。”温珍闰道。
“没有。”陈楚理所当然地道。
“老板，现在在我们实习生内部有传言，说您和夏暄同学的关系，非同一般。”温珍闰大大咧咧地道。
“温珍闰！”夏暄脸上露出一丝簿怒，哼一声叫道。
正在开车的陈楚，也为这个石破天惊般的传言吓了一跳。
公司内部什么时候竟然会有这样的传闻的？
事实上，对于公司某些传闻，陈楚偶尔也有风闻。
这些传闻，有的和工作有关，有的纯粹就是八卦。
而在这些传闻中，有不少是年晓甚至陈楚放出去的。
比如说，陈楚当初成立设计部时，就在“无意”中泄露出这个消息，让公司的设计师们，心里有所准备提前做好一些工作。
他偶尔收集的风闻都是与工作有关的。
但像一些八卦传闻，陈楚一向是兴致索然，没有叫人打听的心思。
他看一眼车内后视镜，刚好可以看到，夏暄那象牙白般的皮肤上染上一层红晕。
“温珍闰，我们公司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传闻？”对着直心思的温珍闰，陈楚也是直接地问道。
在温珍闰和夏暄没有进入楚语服饰做实习生前，陈楚已经基本确定录取两人作为正式员工。
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和谁提过。
因为在余杭时装周曾经叫过二人“打杂”，陈楚对俩人的能力倒是很清楚。
以他们的能力，想进入楚语服饰不难。
一直以来，陈楚在公司场合也没有过多表示过对温珍闰或夏暄的亲近和好感。
在楚语服饰壮大以后，陈楚一言一行变得谨慎起来。
要是他随随便便地称赞一位实习生，说不定就会引起更高层次下属的关注。
自从上个月南越大学的实习们进入楚语服饰后，他和温珍闰等人好像就见过一二面吧？
“老板，你忘记了和我们一起来实习的，还有我们专业三十位学生吗？”温珍闰大大方方地道：“你在余杭时装周前，不是叫过我们三四人协助你的工作吗？还有，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和夏暄同学……”
“温同学。”夏暄又哼了一声，止住温珍闰的话。
她看一眼陈楚，目光很快就闪避开来。
温珍闰讪笑一笑，没有再开自已老同学玩笑的心思。
正在开车的陈楚，此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想到年晓中午时对实习生们的评价。
这样的八卦事件，还真的是无风也能起三层浪啊！
“带夏暄的设计师不知道有多用心教夏暄。”温珍闰问道：“要是我的师傅有那么用心教我就好了。”
听温珍闰无意中提到工作，陈楚马上问道：“温珍闰同学，你好像是在第八设计小组吧？”
“是的。”
“今天下午我看过你们第八设计小组的作品，好像不是很好。”陈楚道。
提到这个话题时，温珍闰轻撇了一下嘴角，笑道：“老板批评的是，我们第八小组设计工作做得的确不是很好。我们以后一定会改进的，不过，我们的作品没能设计好也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陈楚笑问道。
一提到这个问题，温珍闰变得小心起来。
“陈老板，我们第八小组有三位设计师，不过在设计秋季产品的作品，三位设计师为了设计风格之类的有过争论，后来吧，我们主设计师把设计任务分配下去，本来我们小组曹设计师的设计能力是很不错的，不过，在这次的设计中，他的设计水平好像失去以往的水准。设计的作品真的是一般般，我们组长没有时间修改，只能将设计的款式匆匆地交上去了。”
一边开着车，陈楚一边笑问道：“温同学，曹设计师大概不会就是带你的设计师吧？”
“那倒不是，带我的是另外一位设计师。”温珍闰出声道：“曹设计师带的是一位姓罗的女生。”
陈楚终于可以确定一些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陈老板，作为一位实习生，我还是得要向你提出公司冶理结构的几点小建议。”温珍闰道。
“哦，请说，欢迎温同学指正我们公司的不足之处。”陈楚开玩笑道。
“老板你这么说就是折杀我了，要是我有什么说的不对，老板你也不要放心上。”温珍闰道。
陈楚笑笑，这位温同学还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老板，你觉得我们公司设计部的设计小组太多了。”温珍闰叹道：“一个设计小组的组长只管着两个人，以我实习的经验看，一个设计小组完全可以容入七人到八人，这样管理也足够扁平化，下层意见更容易向上层表达。”
陈楚对此不置可否。
当初，设计部这样设置，完全是为了与买手小组无缝对接。但现在看来，这样的设置似乎真的有不少缺点。
“还有其他的问题吗？温同学继续说来听听。”陈楚笑着，继续出声道。
温珍闰又提出了几个问题。
陈楚听完这些问题后，少有地对这些问题的来龙去脉做出回答，并且告诉温珍闰，这些小问题，不是现阶段楚语服饰能解决的。
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只有等到楚语服饰继续壮大才行。
“温同学，有没有兴趣到我新成立的合一公司工作？”陈楚心中突然间就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且说了出来。
“老板，你是说合一网吗？”温珍闰问道。
“是的，温同学，那边现在只有三十位员工，还很缺人。”陈楚出声道。
“好的，我听老板你的安排。”对此温珍闰完全没有意见。
看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华灯，陈楚松下一口气。
因为曾经将温珍闰招入到他的设计小组中，陈楚对温珍闰的能力十分清楚。温珍闰设计能力看起来比较强，但实际上，那是他肯比其他人更努力工作换来的。
或许真的如赵疯子所说，以温珍闰的潜力，真的成不了顶级的设计师？
与其如此，那还不如让他从事与服饰设计更少关联的工作……
比当陈楚这样想着时，他的电话却是响了起来。
陈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那是二毛打过来的电话。
“二毛，有什么事吗？我现在正在开车。”
现在不方便听电话，有什么事的话，就给我赶紧说！
“陈老板，我刚刚打听到的消息……时尚汇会在一周以后上线！”二毛喘着粗气，在电话另外一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