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毅对姬凌宜生的这几个皇子的态度,每一个都不一样。
他虽然不喜周长治。
但周长治毕竟是太子,储君,怒其不争的同时,周玄毅总会为了他的功绩与风评,时不时地特意安排某些功绩给周长治。
而对于周驰,那真是疼爱有佳,不但让秦简亲自教其武功,还准他独自治学。
至于周祐琨,则就是明显的爱答不理,不管不问,放逐西山,任其自生自灭。
周祐琨的不得宠,似乎也成了皇宫里默认的事实。
姬凌宜微微静思,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虽然每次看到周祐琨,总会想起过去的不愉快,但那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现在她就要去了,她突然也很想见见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嗯!”她喘着粗气回答。
回答过会,她却挣扎起来,似乎一只大手一下子掐住了她的脖子,像是马上要喘不过来了,那如枯枝般的手,紧紧地扣着床沿。
周萋画见此状,连忙转身出门,喊叶芝。
却听姬凌宜用尽她最后一点力气喊道,“琨儿,跟宋冬雪是同年同日生!”
听到这个声音,周萋画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在皇宫里见不到九皇子的原因。
女人的心,就是海底的针,太小,太难以琢磨了。
姬凌宜的病情太重,医者随时随地就候在旁边的厢房里,周萋画喊来叶芝的同时,医者也立刻赶来,经过医者准确的针灸,姬凌宜终于恢复了平静,她躺在床上,再次陷入了睡眠中。
周萋画则跟周长治一同退了出来。
叶芝陪着周萋画出来,她试探地询问,“四娘子,娘娘该说的都跟您说了吗?”
姬凌宜知道自己并不能撑太久,也清楚在病痛之下的记忆远不如从前,在周萋画来之前,她曾提醒叶芝,一定要帮她确定,是不是该说的都说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皇后要跟周萋画说的是什么。
被叶芝这么一问,周萋画再次确定,刚刚她从姬凌宜眼神里读到的东西没有错,她的确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说。
周萋画摇摇头,“没有,娘娘没有叮嘱我任何事!”
叶芝“额”了一声,重重探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叶芝姐姐,儿有一事想问,不知姐姐,能否告知!”周萋画还惦记着母亲忌日那天祭祀的那个陌生人,姬凌宜是不可能出现了,但会不会是她安排的人呢,抬头见叶芝点头,周萋画继续说,“一个月前,姐姐可有去过西山?”
叶芝摇摇头。
“那娘娘可曾安排人去过西山?”周萋画继续问。
叶芝又摇摇头,“四娘子,您也看到了,娘娘现在的情况,她还能顾虑那名多事情!”
“哎,以前六皇子倒是很喜欢去西山,但这段时间以来,六皇子勤于治学,也没听说去哪!”叶芝说着话,指指前方,“倒是太子妃,昨儿个说,要去西山给娘娘祈福!”
苏宁眉?这是个让周萋画很不舒服的人,每次听到她的名字,浑身就会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多谢,叶芝姐姐!”
周萋画还礼,便起身,随着叶芝安排的人的指引往外走,春果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挑开棉帘,站到廊下,前方的周长治已经跟他的贴身公公连岸在那凉亭里汇合,被树木遮挡住视线,周萋画看不到亭子里的全景,但从周长治的举止里,能感觉到,那凉亭里应该还有其他人。
“娘子,你出来了!”春果从一旁的角房里出来,拿着棉斗篷就要往她身上盖,却被周萋画抬手制止,“娘子,怎么了?”
周萋画下巴朝前方微微一抬。
春果顺眼看去,就见前方一个挺着大肚子,华光四射,左拥右簇的美艳妇人朝她们走来。
春果打量着她的穿着,这是哪宫的娘娘啊?
却见周萋画已经弯腰福礼,“臣女周萋画,见过太子妃!”
原来是太子妃啊,春果连忙也弯腰,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好奇怪,刚刚太子不是刚刚出来吗?怎么人直接走了呢!反倒让太子妃一个人挺着个大肚子过来。
“臣女?你不是已经为人妇了嘛,怎么还自称臣女啊!”苏宁眉挑刺,“哎呀呀,我给忘记了,秦义士,人早已经没了!再过不了多久,四娘子还是可以再觅良人嘛!”
苏宁眉皮笑肉不笑地说话,她高傲地一抬手,“哎,起来吧!”苏宁眉的手一如既往地放在她高高耸起的肚子上,在说话时,还耀武扬威地故意挺了挺肚子。
“哎,我本来是想来看一下皇后娘娘的,没想到娘娘单独召见你!”苏宁眉抬手拢拢自己的发丝,“看来,周娘子是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啊,听说,周娘子精通一道,不知道,本太子妃,有没有荣幸,请周娘子到东宫去坐一下啊!”
苏宁眉这番阴阳怪气地话下来,周萋画那种不祥地感觉更加强烈了。
她听出苏宁眉是在故意为难自己,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除了接受,并无他法,“儿,拙,太子妃勿怪!”
“不怪,不怪,连太子殿下都对你交口称赞,我又岂敢责怪!”苏宁眉冷哼一声,扭身便先抬腿而去。
春果上去搀扶一下周萋画,“娘子!”
“走吧!”周萋画抿一下嘴,跟随苏宁眉而去。
依旧是那个东宫,只不过跟上次不一样的事,周萋画直接被引进了苏宁眉的寝宫。
在进苏宁眉房间时,周萋画警觉地四顾走廊,她隐约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在她看过去时,正好拐过走廊,朝后面的厢房走去。
周萋画也没多想,便让春果等在门口,自己踱步进了苏宁眉的寝房。
就见苏宁眉斜依着软软的靠枕上,见周萋画进来,她斜眼看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周萋画弯腰再次福礼,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却没等到她的回话。
就在周萋画下定决心,要起身时,就听苏宁眉终于开口说话了,“这年轻人的身子耐力果真好,那秦义士真是个无福之人,若是先摊上这么软的身子,估计他一定舍不得离开!免礼吧!”
她这话里的暗语,弄得周萋画一个面红耳赤。
周萋画肤白,脸润,脸颊上涌出的红晕更加让人怜香惜玉,苏宁眉一看这般样子,冷哼哼一声,“果然是个狐媚精!难怪能迷住那么多人!”
“周四娘,过来坐吧!”她的声音骤然提高,指指榻对面的位置,用命令的语气吩咐周萋画。
周萋画垂首,不敢上去。
“哟,差点忘记,咱俩身份不同来!那就坐那吧!”苏宁眉一抬手,指指榻下的席。
周萋画再次感恩,便跪坐在了席上,刚坐稳,宫女端着杯盏上来,“太子妃,这是印尼土人送来的润物羹,您请用!”
“没教养的东西!看不到四娘子是座上客!”苏宁眉一看宫女这端着一盏瓷器,破口大骂。
“可……”宫女吞吐。
周萋画也听说过这润物羹,凭借着旁人的描述,她得出这润物便是现代人嘴里的燕窝。
大溏并不产燕窝,多数是民间用瓷器向印尼土人交换而来,然后一层层地上供。
其罕见,可见一斑。
现如今苏宁眉竟然让宫女把为她准备的燕窝给自己,周萋画自然不能接受,“臣女地位低贱,哪能享受这等贵物!”
“怎么享受不了,我看就周萋画你最适合!”苏宁眉却不依,怒视着那宫女。
宫女就跟端着一炸弹似的,颤颤巍巍起来,最后却还是听从苏宁眉,将被盏,高举过头顶,呈到周萋画面前。
“周娘子,请吧,这日后的金贵还指不定是谁跟谁的呢!”苏宁眉想想刚刚自己丈夫跟周萋画在一个空间的画面,就恨不打一出来,尤其是周长治出来后,见到自己还对周萋画赞叹不已,这让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苏宁眉的再次施压,让周萋画坐如针毡,她虽然不知道苏宁眉为什么责难她,却能从她的话里分析出,苏宁眉有意无意地向她传递一件事,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如她。
苏宁眉在警告她。
周萋画于是站起身来,接过杯盏,“四娘身份低贱,不能受太子妃如此厚礼!”
她迈步上前,杯盏高举过头顶,低微站在苏宁眉之前。
这下苏宁眉可得意了,她嘴角上扬,眼神露出高人一等的光芒,但她一句不满足,肩膀微微一斜,拖长音调,哼了一声。
周萋画会意,这是要自己喂食她。
她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服自己,自己本就为臣女,低她几分又如何,于是接过一旁宫女手里的调羹,轻轻舀了一勺,“请太子妃用润物羹!”
“噗嗤!”苏宁眉笑出声来,一旁的宫女感觉上前,将她搀扶,她身子微微前倾,张开嘴,咽下了燕窝。
“周娘子不愧是懂医之人,由她亲自将羹送入嘴,果然是不一样!”周萋画像下人一样伺候自己,让苏宁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优越感,她微微抬手,示意宫女接过杯盏跟调羹。
“哎呀,今儿我也累了,周娘子,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就请回吧!”目的达到,苏宁眉也就没有心情继续跟周萋画耗下去,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周萋画很清楚自己被苏宁眉戏弄了,但除了忍受,她也别无她法,弯腰福礼,退出去。
刚上回廊,就听到寝房里传来苏宁眉放声大笑声。
“娘子,你还好吧!”春果默默陪着周萋画出了东宫,在路过武玄门时,她实在忍不住开口问话。
周萋画摇摇头,弱肉强食,本就是生存法则,她又能怎样呢。
主仆俩沿着高高的宫墙,慢慢前进,刚刚随苏宁眉去东宫时,没觉出什么,自己现在这么一走,却发觉宫门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进了武玄门便是太极殿,这是一道把守很严的宫门,任何人进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盘查,周萋画也自然不会例外。
“娘子,你看,是朱海啊!”进入玄武门,春果便立刻发出了与刚刚低落完全不同的惊呼。
有朱海在的地方,周驰是一定会在的。
果然,周萋画顺着春果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身着白衣的周驰大步而来,许久不见,周驰变化很大,以往有点单薄的身子,也变得强壮了许多,举止更加稳妥几分。
“画儿妹妹!”他没有像以前一样那般雀跃,而是很沉稳的阔步走来,朝周萋画礼貌地作揖。
“见过六皇子!”周萋画还礼。
“我刚刚回宫,听叶芝说,你随嫂子去了东宫,没想到在这能碰到你!”周驰声音比起以前明显低沉许多,但还带着以往跟周萋画说话时的雀跃,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周萋画,带着怜爱,像看一件自己钟爱的作品。
周萋画被他看得脸颊泛红,“六皇子,若没事,儿先离开了!”
“不!”周驰一听周萋画这么说,瞬间激动起来,他双手搭在周萋画的肩膀,用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一下,“画儿妹妹,我,我刚刚已经向父皇求了亲,求他将你赐婚于我!”
“什么?”这话如同一个炸雷响在周萋画头顶,她挣扎着逃脱周驰的束缚。
“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周驰很严肃地再次说道,他看着周萋画,“你不要担心,虽然现在你与秦义士还存着冥婚,但我已经向父皇提出解除了!”
他再次将周萋画拉到自己身边,“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的!”
“不!”周萋画摇着头。
她的思绪开始混乱,她要是没有理解错误的话,周驰的意思是,皇上已经同意了。
那宋云峥怎么办?
她不要,不要这样的结果。
周萋画虽然挣扎,但她毕竟是个女子,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在周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再次被周驰拉入怀抱,“画儿妹妹!”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尖锐,却遥远的声音,“人在那呢,别让她跑了!”
声音是从武玄门另一侧传来的,是个年轻公公的声音。
公公要强闯宫门,却被守门的侍卫一下子围住。
在熙熙攘攘地声音里,周萋画听到那个公公撕心裂肺地吼叫,“太子妃流产了,周萋画在润物羹里,下了药,别让她跑了!捉住她!”
苏宁眉流产了?
犹如一个气囊迎面弹来,敲得周萋画头冒火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