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画没有立刻回答黄玉郎的话,而是用刀划开严大牛的腋下,确定腋下没有皮下出血后,缓缓开了口。
“皮下出血不是立刻出现在皮肤上,而是有其显现的规律,先是紫色,而后出血逐渐被吸收,于是出现的颜色会变成青紫色、青色,或者黄褐色!这处伤口为紫色,为皮下出血最初形态,可见当皮下出血发展到紫色时,伤着失去生命征象,自然不会继续发展!”
“有出血,死者全身却无挣扎痕迹,死者此时处于昏迷中!”
周萋画边说,边绕到死者衣服所在处,拿起长靴,“大家且看,两支长靴靴头位置磨损严重,且有绿色的草迹,一般人穿靴,定是靴跟与内侧磨损严重!严大牛却靴头损伤,如何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呢?”
“有人拖着大牛!”拿着蜡烛的的余崖突然开口,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也不对啊,要是拖着的话,那磨损严重的肯定是靴跟啊!”
“余义士说的极是,若是拖行,受力点会在腋下,刚刚儿解剖过,死者腋下并无皮下出血,拖行自然不可能了,凶手是将严大牛抗在肩膀,但因其身高跟严大牛相差很多,于是严大牛的腿因此就拖到了地上!”周萋画说着,走到侍卫中找到一个身高跟严大牛差不多的侍卫比划起来,“如此一来,靴头才会磨损!”
“根据靴头磨损情况,定是前行了很长一段路,现场已经被围观民众破坏,若没有破坏,黄刺史应能否发现一条很明显的拖痕!”
听到周萋画的这番话,黄玉郎连连发出赞同声,那配合的模样,周萋画甚至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凶手虽然身材不高,但很强壮,才能背着严大牛行走如此长距离!”周萋画边说,边与秦简对视一眼。
这种模样的人,不就是那晚闯入田庄的矮冬瓜黑衣男嘛!
秦简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微笑,点头表示赞同。
周萋画重新走到棺前,指着严大牛腹部那圆形痕迹,“除去身形,凶手肩膀定是有圆形珠状物体,才会形成这般伤痕!”
说完这句,周萋画转身拿起手术刀,“下面为了更儿现在要对死者的内脏进行检验!”
“都确定出凶手的轮廓跟严大牛的死因了,还要做解剖?画儿,这样对大牛不敬啊!”一听女儿要检验内脏,周午煜连连制止。
周萋画虽然早有探案奇能,但毕竟死者胜天,简单的解剖已经是周午煜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周午煜斜眼看一下一旁的秦简,长叹一口气,这若是传到京城,如何是好啊!
“父亲,若不检验内脏,便无法推算出严大牛的具体死亡时间!还请父亲恩准!”周萋画拿着手术刀,冲周午煜福礼。
周午煜还想拒绝,就听耳旁传来明朗男子的声音,“那你就验一验,吾等静候!”
说话的竟是秦简。
就见他还是那副欠扁的模样,嘴角扬起,再看想周午煜,他竟然做服从状,周萋画心“咯噔”一下,看来这家伙来头不小。
周萋画微微欠里,朝棺前走去,“太过血腥,各位未承受不住,暂可回避!”
周萋画刚刚面不更色划开严大牛皮肤的场面,已经让那些表面看上去胆挺大的差役们面露难色,现在这娘子竟然还要对严大牛开肠破肚,差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竞相转身背过身去。
原本是受众人瞩目的周萋画,这下就只剩下周午煜、黄玉郎、余崖,还要做记录的秦简四个人在观看。
手握解剖刀,周萋画开始对严大牛的尸体进行解剖。
周萋画边拨严大牛的胃,边平平说道,“请记录,死者内脏淤血,内有泥沙,及少量水草,肺水肿且有捻发感,解剖征象跟尸表检验的溺死征象相吻合。”
说完这些,她的目光就完全放在了严大牛的胃上,胃内容物充盈,有许多狼吞虎咽尚未消化的羊肉,还有薤菜,瘦高个曾在田庄偷进食,而羊肉跟薤菜都是那晚田庄的菜肴。
加上这条,周萋画完全确定,这严大牛就是那晚进入田庄的三人之一,死亡时间也是在他们离开后的不久,差不多寅时中的样子。
但那晚黑衣人们夜闯田庄的事,又不能做推算严大牛死亡时间的标准,那样的话,不但暴露那张银票,而且也会把自己牵连其中。
看来也就只能从小肠入手了。
棺有一定的深度,周萋画弓着腰,费了好大的劲才沿着肠系膜,小心翼翼把严大牛的整副小肠取了下来,衙门的停尸房比不得现代,周萋画捧着这幅小肠,在停尸房里扫视。
最后径直走到秦简记录的书案前,停尸房除了这书案,再也中找不到平整的地方。
周萋画将小肠蛇形排列在书案上,全部剪了开来,研究小肠内容物,食物已经消化,有绿色。
研究大约一刻钟后,周萋画摘下手套,拿过秦简手里的毛笔,在纸上演算起来。
上世,周萋画在工作中,已经研究出根据小肠情况推断死者死亡时间跟最后一次进食关系的,相对准确的公式。
经过计算,周萋画算出,严大牛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末次进餐后个小时内,也就是说,他是离开田庄后,很快就遭了毒手。
而离次末次进餐10个小时。
严大牛等人进入田庄的时间为丑时中(凌晨点),死亡时间为寅时中(凌晨4点),那次末次时间就应在酉时。
酉时,溏朝人夏季第二餐的时间。
周萋画将笔递换给秦简,却见秦简双眼无神,怔怔地看着自己再纸上的演算公式,于是不动声色将纸收起,放入袖袋里。
随后转身,看向余崖,“余义士,死者死的前一天,你们可曾有他共进过餐?”
余崖随周午煜也算见多识广,却还没见过解剖死人,而且是个小娘子,看着那书案上的一小节小肠,不断吞咽口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余崖太过紧张,全然没有听到周萋画的声音。
周午煜在一旁轻轻咳嗽,“余崖,四娘问的,你可知道?”
“啊,哈……那个,前一日某与严大牛共吃过饭!”听到周午煜的声音,余崖从愣神中缓过劲,他双手合并,施礼后,答道。
“那是什么时辰?”周萋画重新戴上手套,拿着小肠,边朝严大牛棺走去,边继续追问。
“酉时!在观月楼!”
观月楼!那不是苏玲珑经营的酒楼吗?周萋画震惊,浓眉一竖,脚步不禁慢下。
余崖以为周萋画怀疑自己,连忙补充,“某从田庄归时,城门已关,幸巧遇孙牧,在孙牧兄的周旋下,某才顺利进城,为表谢意,某特意请孙牧兄吃饭,在观月楼巧遇了大牛!”
“你们可有吃醋渍芹菜?”周萋画追问,小肠里的那绿色,周萋画已经判断出是芹菜,醋渍芹菜是洛城的一道名菜。
余崖一惊,“的确,吾等有点这道菜!”余崖脸色愈发难看,以为周萋画在怀疑他,连忙起誓,“余崖所言,句句属实,孙牧兄可为某作证!”说着,余崖伸手指指最靠近秦简书案的一个穿侍卫装的男子。
周萋画喃语着这个名字,随着余崖手看去,在看的孙牧是个身材消瘦,个头挺拔的男子后,垂下眼眸,浅声应了一下,示意余崖不必紧张,便继续朝严大牛的棺走去。
她将小肠归位,然后看向秦简,“请记录,死者胃内容充盈,没有酒味,小肠内却有芹菜消化物,据计算,死者末次进餐跟次末次进餐相隔五个时辰,且是在末次进餐后不久死去!”
“酉时,死者在观月楼吃过一餐,五个时辰后,又食了一餐,末次进食后不到一个时辰,去世!”周萋画看向秦简,在确定秦简记录结束后,换做笃定语气,“也就是说,严大牛死于寅时!”
周萋画于是继续说道,“死者双手有众多细微伤口,均为新伤,且为生前所致,定是与人发生过打斗!三更天,正常人处在熟睡中,余崖身着夜行衣,先是与人发生打斗,而后被人弄昏后,推入河中!”
“至于如何昏迷,儿认为是迷药,因死者牙龈附近的口腔黏膜略有损伤,是曾被人用手捂压过口鼻才会出现的征象!”
周午煜认真听着女儿的分析,插话道,“你是说,严大牛在打斗中被人弄昏,而后被推入河中!”
“非也,若看严大牛手上伤口,与他发生打斗的人,武功远在其之上,若真想治他于死,无需用这么麻烦的方法,凶手另有他人!”周萋画说着,便转身去拿羊肠衣,刚打开匣子,忽而又记起了什么,重新观察严大牛面部,若有所思地观察着。
“凶手应为男性,身材健壮,身高不足五尺,三更天曾在郊外出现!若四娘推测没错的话,凶手做完案,等城门开后进了洛城,黄刺史可从这几方面却寻找凶手!”说完这句,周萋画附身开始潜心缝合。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周萋画直起了身子,转身走向刘二的棺,“下面儿来检查刘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