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开始了。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你爱一个人,让他去装修;如果你恨一个人,也让他去装修。”
刘姝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话的真实含义。
总体来说,柳原在装修这件事上算是尽心尽责,他不厌其烦地陪着刘姝逛建材市场,耐心地比价议价,定期查看工程进度和质量,和工程队斗智斗勇。由于时间有限,他顾不上父母家的房子,反而要父亲不时帮忙。而刘姝成了甩手掌柜,除了看设计和买材料这事以往其他事基本不闻不问。
但是,在买材料的问题上,两人却有颇多争议。
刘姝对房子的定位是自助出租两相宜,因此她希望房子有一定的品味,至少不能太粗糙,尤其不能使用劣质的主材,就算将来出租,定位也是公司高管,租金在500以上;而柳原对房子的定位则是临时过渡,出租为主,因此他希望越简单越便宜越好。至于将来的出租价格,他的心理价位是1500左右。这也就造成了两人的争端,好在刘姝体谅柳原尽心尽力,因此不会太坚持自己的意见,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听柳原的,只在少数问题上坚持己见。
这样做的结果是,房子变成了四不像,卫浴和卧室家具在刘姝的坚持下用了品牌的,其他的则都是不知名的产品。而为了省钱,装修公司的费用被一压再压,他们也无心精益求精,所有工序能省就省,只求速战速决。刘姝看着自己日思夜想,寄托了未来美好期望的房子日益成型,却不是自己理想中的样子,不免有些郁闷。
而柳原,他劳心劳力地百忙中抽空帮刘姝装修房子,结果刘姝还是不甚满意,他也不免有些不快。两人都积压着一些负面情绪,不知何时爆发。
一月中旬,就在房子硬装快要完工前夕,刘姝家出了件大事。
秦芳这一年身体状况比较稳定,自刘姝搬过来后她甚至开始下楼活动,每天晚上陪安琪在花园玩半个小时。半年下来,她自我感觉良好。所以偶尔会去接安琪放学。
这一天,秦芳接了安琪,一起在小区超市门口的空地上玩,等刘姝下班。
五点,刘姝到了小区,老远就看到妈妈和女儿手牵手地站在在超市门口向她微笑招手,妈妈慈祥,女儿可爱,多么美好的画面!至今刘姝仍然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曾经有过的最幸福的场景之一,多么希望那一刻变成永恒!可惜,她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安琪向她跑了过来,扑到身上叫她抱。她怜爱地将她抱起来,走到妈妈面前,和妈妈肩并肩向自家公寓楼走去。一路上,三个人笑笑闹闹地交流着。忽然,两个小朋友和家长一起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是安琪的同学,她大声叫着:“白安琪!”
安琪立马跳下来,向她奔去,两人开心地拉着小手转圈。
秦芳忽然脸色大变,她向她们走过去,问道:“小朋友你叫她什么?”
小朋友说:“白安琪,她就叫白安琪啊!”
安琪也仰着可爱的小脸说:“婆婆,你都忘啦,我大名不是叫白安琪吗?小名叫李安琪啊!”
秦芳说:“谁告诉你的?”
安琪说:“妈妈和外公啊,舅舅也这么说。我刚到新幼儿园大家都叫我白安琪了。”
秦芳身体晃了几晃,刘姝赶紧上前拉住她:“妈妈,你怎么啦?”
秦芳的脸色已经变紫了,她说:“安琪,我们回家。”
然后,径自一个人颤颤巍巍地往家里走去。
刘姝赶紧牵起安琪的手,跟在后面。她顺手拿出了手机给父亲和弟弟发了条信息:“赶快回家,妈可能知道我离婚的事情了!”
白厚仁收到信息时已经在路上,他风驰电掣地骑着电瓶车五分钟内就到了家。一路上紧张不安,差点撞到电线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开门进去的时候手都发抖。
进了屋,他就看到秦芳一个人躺在床上,房间的门开着。安琪在看动画片,刘姝一动不动地坐在边上陪着她,眼神呆滞。
白厚仁小声问刘姝事情经过,刘姝把情况告诉了他。
白厚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哎,纸终归是保不住火的。”
然后,他走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秦芳看到白厚仁进来,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白厚仁还在死撑:“知道什么?”
秦芳说:“刘姝离婚了!那天晚上我明明听到她在楼底下说她已经离婚了!我当时问你,你还否认!打从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疑心着,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哪天听到个晴天霹雳。可是,你们明明早都知道了,却一个人也不告诉我,把我像傻子一样的瞒着,还编各种谎言来骗我!孩子骗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欺骗我!”
她说的太用力了,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捂住胸口,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
白厚仁心疼地过去握住她的手:“老婆,你身体不好,不要着急,慢慢说呀!”
秦芳用力将他的手甩开:“我怎么能不着急!好好的就离了婚,这以后日子怎么过?还有我的安琪,安琪呀!就这么没有了爸爸,这么小的孩子,她多可怜,多可怜啊!”
她终于嚎啕大哭,刘姝在客厅也听到了,她心如刀割。
安琪问:“妈妈,外婆在干嘛?”
刘姝说:“外婆身体不好,刀口疼。”
安琪说:“哦。”
接着又不放心地说:“妈妈,你要好好的啊,不要开刀,我不要你生病。”
刘姝抱着安琪说:“乖乖,妈妈会好好的.”她的泪水终于纷纷坠落,打湿了安琪的头发。
安琪懂事地帮妈妈擦眼泪:“妈妈,你是不是担心外婆呀?她没事的,你不要怕。”
刘姝看着她那张懂事的笑脸,强忍着泪水,笑着说:“恩,我们要坚强!”
房间内,白厚仁和秦芳哭成了一团。正在这时,刘力到家了。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卧室里哭声震天,他沉着脸问刘姝:“姐,妈妈知道了?”
刘姝点点头。
刘力说:“这事你的确做得不对!妈该多伤心呀,她现在身体又不好,人家都说癌症是一年看三年,马上就要三年了,不知道这次检查会不会受影响。还有这个孩子。”
他怜爱地拉起安琪的手:“宝宝,你的命不好。”
刘姝无助地冲进了房间,放声大哭。
刘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余下的当天的,她只知道家里一直是哭声一片,她和妈妈哭,两个男人也哭,就连安琪都在一边陪着哭。
到最后,妈妈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刘姝说:“不知道。”
妈妈说:“你再回去找家明呀!”
刘姝说:“妈妈,家明不会回来了,还有,我已经结婚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白厚仁说:“不是叫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就不听人劝呀!”
他们又抱头痛哭。
刘姝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好不容易吃完饭各自回到了房间,安琪睡觉了,她仍然能听到隔壁房间的哭声,还有客厅里弟弟的叹息。
她终于知道,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这个祸是无法弥补的,她带给家人的伤害是永久性的,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消弭那些伤痕。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罪恶感彻底地击垮了,此刻,她想起了柳原,她给柳原打了个电话,但柳原没有接。她又继续打,还是不接。
她像疯了一样地一直打一直打,打了三十几个,一直没有人接,到最后,手机关机了,她终于放弃了。全身虚脱地躺在床上,她在心里说:“柳原,你在哪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