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德财送走耿氏后,便迫不及待的派人去了台州,他的本意是想派一个机灵点的小子去,后来一想干脆让自己的儿子去吧,小六子那个人精明狡猾,又长了一张无害的脸,想必更容易探听到秦家三小姐的事儿。
小六子不敢耽搁,当下动身去了台州。
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台州以后,并没立刻去打听秦府打探消息,而是给自己换了一身富贵的行头,打探到秦家的一间银楼里头去了。
商铺里的小伙计见小六子年纪不大,一身富贵打扮,哪敢怠慢,连忙殷勤的侍候起来。小六子也没让他失望,在银楼里头买了不少金银玉器,还说自己拿不了,让小伙计帮着送回客栈去。
这种差事,往往是有可观的打赏可拿的,小伙计乐不可支,当下毛遂自荐,捧着一堆锦盒跟在小六个子屁股后头往客栈去了。
小六子也不着急回去,带着那小伙计在街上乱转,一边转,一边打听秦家的事儿,还真就问出一些门道来。
秦家的家务事,在台州很有名。当年秦黛心出生时,秦从文嫌她的八字阴气重,找了算命先生批字的事儿,整个台州城里至少有一半的人知道。这小伙计是秦家银楼里的学徒,人勤快,嘴皮子也利索,就是脑袋笨点,被小六子三绕两绕的,就把这事儿给抖落出来了,顺带还讲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休妻事件,认子事件,三十年前的人命事件和草草嫁女事件,就差把秦家的祖宗八辈挖出来给小六子看了。
小六子知道了这些消息后,心里有些微微吃惊,如果这小学徒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位秦三小姐可有点不简单的啊,这样的人,能嫁到孙家来?即便是骗,只怕也骗不过来吧?
小六子不死心,又接连在秦府门口绕了几天,终于逮到机会跟一个采买的婆子搭上了话。小六子这人长得讨喜,嘴又甜,心还不急,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他跟那婆子假装偶遇数次后,终于得到了那婆子的信任,小六子也从这个婆子那证实到,秦家银楼里那个小学徒所说的话都是真的。而且这个采买的婆子是秦家的老人,是看着秦黛心出生的,她还特意说了说秦黛心的生辰八字。
小六子说到这儿,已经有些口干舌燥了,他吃了一口茶,方才道:“族哥,这事儿是我亲自去办的,差不了。那位秦三小姐指定是您要找的人,不过依我看,她却不是适合的人选。”
“六子。”孙德财喝了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人选合适不合适,那得老爷说了算,你一个半大的小崽子,跟着掺和什么。
“哦?”孙耀元颇有兴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六子看了孙德财一眼,见后者无可奈何的样子,便知道老爷发了话后,爹也不拦着,他这才大胆的道:“我看那位秦三小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论家世,这秦家虽比不上咱们孙家,可是在台州当地,秦家也是数得上的。而且这秦家的大儿子,可是个四品的京官儿,听说跟那个什么铁义侯还有关系呢!不说这些,就单说那位三小姐能把嫡母的把柄都抓在手里,一直隐忍,关键时刻才发难,还整治的两个姐妹草草嫁了,悲凉收场,可见她是个有手段的。这样厉害的人物,我的意思是不该去招惹啊!”
孙耀元听得津津有味,道:“那依你的意思,该给天宝说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小六子想了想,才道:“孙少爷这个样子,您是不是该给他找一个势单力孤的,没什么依靠的,像,像肖姨娘那样的。”
孙耀元暗暗点头,小六子这番话可算是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三叔,耿氏靠不靠得住?”
孙德财思忖了一下,才道:“老爷,我也是以前跟她父亲打过交道,对这个耿氏知之甚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真不敢说。”
“找人盯着她,摸清楚她的底。”
孙德财连忙道:“老爷放心,她娘家就是凉州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孙耀元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好了,你们爷俩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孙德财连忙拉了小六子一把,爷俩个悄悄的退出了书房。
孙耀元远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两张红纸,视线最终落在那个赵三妹上头。
孙耀元差人把老吴喊了过来。
“老吴,我还是比较中意这个赵三妹,你想个办法,让我暗中见上他一面。”
老吴眼中精光一闪,他垂了头,道:“是老爷。”
没隔几天,老吴便带着乔妆的孙耀元去了凉州城的一家茶肆,这家茶肆对面便是一家赌坊,大白天的,赌坊门口进进出出,生意好得不得了的样子。
“老吴,咱们到这儿来干什么?”不是要见那上赵三妹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老吴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道:“老爷,赵三妹的舅母何氏是个好赌的,她是这间堵坊的常客,而且这何氏还有个规矩,每天只要到赌坊来,必定会让赵三妹陪她到这堵场门口,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以煞制煞。”
“以煞制煞?看来这何氏对赵三妹的生辰八字也颇有异议啊。”孙耀元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眼睛便不时的朝对面看去。
不多时,就听老吴压低声音道:“老爷,她们来了。”
孙耀元抬眼一看,只见赌坊门口来了两个女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纤瘦,只看到一个背景便觉得此女子亭亭玉立,一副柔弱模样,矮的那个五短身材,腰身粗得跟水缸一样,要是眼神不好的,恐怕都看不着腰。
想必那胖的,就是何氏了。此人不但长得粗,说话也挺粗的,还一别大嗓门儿,真是受不了。看她跟门口打手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还真是……
孙耀元怕自己忍不住把早上用的饭吐出来,当下把视线从何氏的身上转到一旁那个少女的身上。
十四岁长这么高?
不是说她舅母虐待她吗?怎么长得这么好?
孙耀元只看到赵小妹一个侧影,但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此女身姿不俗,怎么可能是一个受尽虐待的孤儿呢?
孙耀元的目光闪了闪,里心画了无数个问号。
孙耀元为人处事儿很有一套,他一向主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吴跟了他二十多年,不到万不得已时,他真的不愿意往老吴身上去想。可眼下这事儿,怎么解释?
孙耀元不是一个轻易相信人的人,能做他心腹的人,往往都是通过层层考验后被留下的人,忠诚度相当高。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啊,谁能保证自己看人一辈子不走眼呢!
孙耀元的心里存了根刺,再看赵小妹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行,今儿就到这儿吧,回。”
老吴什么也没说,跟在孙耀元屁股后头回了府。
一路上,孙耀元都坐在轿子里假寐,他脑子里不断的浮现这二十年来自己与老吴之间的种种。
但愿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孙耀元回了府,立刻让老吴安排行程,他要去台州见见那个秦三小姐。
老吴有些吃惊,当下便道:“老爷不是说中意赵小妹吗?怎么……”
孙耀元似笑非笑的看向老吴,只道:“小心总没错,事关孙家子嗣大事,我总得慎重。赵小妹也不是不好,只是我觉得她克父克母,又是个没福相的,再说她那个舅母那么贪财,万一收了我们的钱,还到处去嚷嚷,那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台州那个不一样,大户人家吗,都重脸面,要是他们的女儿被骗嫁了一个傻子,你觉得他们能到处去嚷嚷吗??”
老吴扯了一下嘴角,什么也没说。
孙耀元只道:“这两天有桩买卖我要亲自去谈,等谈完了咱们就动身,你先安排一下,争取早点走。”
老吴点了点头。
孙耀元挥了挥手道:“你去休息吧,我累了。”
老吴低了低头,退了出去。
孙耀元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光,老吴啊老吴,你不要让我失望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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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耿氏拿了钱,也不在凉州娘家待了,她把那银子换成了银票,小心翼翼的贴身揣好,一面埋怨婆家几个兄弟都是白眼狼,这银子要是被他们发现了,指不定就要保不住了,如果不是为了防着他们,自己何苦还要花钱把银子换成银票?
耿氏带着女儿,揣着银子,昂首挺胸的回了台州刘家。
刘家以前住的两进小宅子早就卖了,现在一家十几口都居住在西城城郊的一个破败的院子里头,房子年久失修不说,那居住环境跟以前比起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家人整天相互报怨,四个大男人没一个能担起家里生计的,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挥霍纸墨,让人恨得牙痒痒。
耿氏推门进了院子,见大嫂王氏正大院子里洗衣服,她连忙带着孩子闪身进了屋,连个招呼也没打。
王氏见了,不由得呸了一声,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轻手轻脚的来到二房门外,想要听房根。
再说耿氏进了屋,见大夫刘鸣倒在炕上醉生梦死的模样,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狠狠的掐了刘鸣的耳朵。
刘鸣正做美梦呢,冷不丁被人揪住耳朵,当即痛得清醒过来,等他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是耿氏时,心里便窜出一股无名火,挥手朝着耿氏的脸上便扇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