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倩心让婆子们把礼物交到秦府下人手上,这才摒退左右,落了座。
屋内气氛出奇的诡异。
秦从文拉着秦倩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家常话,倒是苏氏,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听着,似乎想从当中品出点什么来。
林氏在一旁偶尔说上两句,却丝毫不敢把话题往贾家上引!要知道秦倩心是去做妾,即便是受宠,日子也断然不会好过。这贵妾,也不见得身份有多高贵,贾家大奶奶是自己的手帕交,张氏那人虽然是庶出女,可出身高贵,自来带着一股傲气,以她的出身脾气,指定不会把秦倩心放在眼里,日子久了难免会露出几分怠慢来!秦倩心一向自傲,那炮仗般的脾气如今竟收敛到这种地步,可见是没少受气。
唉,人啊,只有经历过了,才能成长起来。
林氏也不知道秦倩心的这种转变是好是坏,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过太平日子,因此根本不愿意在这里头搅和。
“二妹,你好不容易回一趟,不如小住两天?咱们两家离得又不远,有什么事儿回去只会一声也就是了。”
秦倩心微微笑了笑,“大嫂,我如今这身份,可不能在外头留宿,能回来一趟,那都是夫人的恩典。”除了这一声大嫂让人尴尬以外,其他的话可都不像是秦二小姐能说得出来的!这种卑微的口气,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你不信。
林氏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才琢磨出几分味道来,秦二小姐在拐弯抹角的告诉自己,她出来一趟不容易,时间有限?
“既是这样,那我可得吩咐下去,让家里的厨子多做几道你爱吃的菜,中午咱们全家团聚,好好凑在一起说说话。”林氏起身,冲着秦从文和苏氏道:“媳妇这就下去安排了。”
秦从文点了点头,有点迫不及待的朝她挥手道:“快去快去。”
林氏笑容不改,暗想看来这里头还真有事儿。
倒是苏氏,十分关切的道:“你要注意身子,这个时候可操劳不得,凡事让于妈妈去按排就好。”
林氏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随即还把屋里杵着的几个下人一并叫了出去。
秦倩心早非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听了苏氏的话,当下就明白过来林氏怕是有孕了,她的目光在林氏尚未显怀的小腹上流连了几下,这才别过头去。
想来母亲若是不怕休,日后孩子落了地,该叫她一声嫡亲的祖母才是。
秦二小姐想到这儿,心里又微微犯起酸来,她哪里知道,方婉茹以前为了娶齐家女儿进门,可是亲手结果了林氏的第一个孩子。
屋里没了闲杂人等,秦倩心这才开口道:“父亲,女儿得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去,关于三妹妹的婚事,您想的怎么样了?”
秦倩心的话音刚落,苏氏便是一惊,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秦从文,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信息。
秦从文笑呵呵的,眼中半点心虚的意思也没有,他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这儿女的亲事自然是他说了算,因此只道:“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就想着冬月回来了当面跟你讲,给你一个惊喜。夫人,这是天大的好事儿!”
苏氏抽了抽嘴角,她怎么就不信呢?
苏氏虽然不聪明,可是她十分了解秦从文的为人,秦从文这人,一向是无利不起早,他口中的好事儿,八成都是为他有利,于人无益的事儿。
况且秦二小姐如今的处境,都是秦黛心一手促成的。心高气傲的秦二小姐成了让人不耻的妾室,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使些手段报复秦黛心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苏氏不动声色的看了秦二小姐一眼,强压着心中不满,道:“哦,是什么样的好事?”秦二小姐说事关女儿的亲事,难道说她要给阿离说亲?
这……
苏氏心里存了疑,却没有发作,她想听听秦倩心怎么说。
“夫人,这可是好事。”秦倩心不愿称呼苏氏一声母亲,这一声夫人叫得极不甘愿,可一想到自己的大计,她也只能隐忍,所以口气虽然有些生硬,但态度还算过得去。
苏氏没心情跟她计较称呼的事儿,只道:“只老爷的意思,二姐儿是想给阿离说亲?”
秦倩心点点头,道:“我平日在贾府也没有什么消遣可做,到是跟几个在聚会上认识的夫人们结了缘,这事儿还是她们牵的线,成与不成,就看夫人乐不乐意了。”
苏氏打量着秦倩心几眼,没有说话。
秦倩心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微微叹道:“以前我少不更事,一心只知道要强压人一头,到头来害人害己,如今嫁人为妇才知道,年少时姐妹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多么宝贵,夫人,以前的事儿就让她过去吧!至于我母亲的所作所为,唉,为人子女不言父母之过,我只能说,我与三妹妹本是同根所生,何必争斗不休?况且如今我也嫁人了,对她,对你再没有什么影响,我只盼着妹妹嫁得好,日后念我今日的这番恩情,它日能与我相互扶持,我就感激不尽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倒像是苏氏小人之心了一般似的。
秦从文当下有些不高兴,看着苏氏的目光也有些冷冷的。自己回来后,苏氏总是以各种借口躲着自己,这女人到底怎么想的?还拿不拿自己当一家之主了?
苏氏略微一想,便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二姐儿也别多想,这婚姻大事嘛,自然是要多考量的。二姐,你说的那人,不知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家境如何?”
秦倩心见苏氏有些意动,心里便是一喜,脸上却半点神色也没表露出来,只道:“这人是凉州人,家里世代书香,是凉州的大家族,此人姓孙,年方十九,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已经是举人了!”
苏氏微微意动,听着倒是挺好的,也不知道事实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这孙家啊,是凉州的本地户,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凉州世族中最有实力的一户,孙家家族庞大,聚族而居,人丁兴旺,族中多有学之士,特别重视子孙教育问题,因此凡是孙家子孙,不管嫡庶,都是要到族学里念书的。正因为孙家的这种家风,才让孙家的子孙后代都以读书为荣,入仕者颇多。夫人恐怕不知,这孙家里头,响当当名号的大儒就出了四位,入朝为官的人也颇多,更别说什么秀才了。”
秦倩心高谈阔论了一阵,便暗中打量苏氏的脸色,见她听得极为认真,便暗中冷笑了两声,又道:“我说的这人,是孙家嫡系的孙少爷,年方十九,听说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自小便被人称为神童,小小年纪便考中了秀才,又中了举,可谓是年少有成!这孩子不愿出任,每天就在家里看看书,写写字,倒也处在。”
苏氏微微拧眉,“这,会不会有点不务正业啊!”
秦倩心笑道:“夫人不知道吧,这孙家庶务旁大,手里头庄子,田地,铺子,生意无数,都由专人对这些庶务进行打理。孙家人若想坐吃山空,只怕再吃喝十辈子都用不完!这孙家孙少爷不出任的原因,就是怕自己年纪小,阅历不够,日后成了目光短浅之辈,因此虽然中了举,却还不想早早的被束缚住,听说还要遍访名山大川,增长见闻,拜名师呢!”
苏氏听了这话,心里更慌了,那人家世好,才学好,长得也好,又是懂进退的,还是大家嫡孙,这……
太美好的事情往往都是表象,是陷阱。
秦倩心看出了苏氏的迟疑,略微一想,才装着不以为然的笑道:“夫人莫要现在就给我答复,这亲事之事,理应慎重。这人如何,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这话的那位夫人,娘家是凉州的,如果这亲事将来真成了,她才是真正的大媒人呢!如果夫人觉得这事儿成,改天我把那位夫人请到家里来,你当面问问她,也总好过道听途说,你心里没底。”
苏氏听了这话,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心想着,不如就见见那位夫人,若真是这样好,日后再派人去凉州好好打听一番,成就成,不成也不耽误什么,女儿在家里,总不能让她们骗了去就是了。
苏氏笑了笑,并没应承,只道:“那凉州地杰人灵,州府也不小,怎么,偌大的凉州城都没有那孙家相中的闺秀?怎么跑到咱们台州来挑媳妇来了?”
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秦从文,突然口气不善的道:“怎么,你这是不信任冬月?”
他这一开口,秦倩心便觉得要坏事儿。
果不其然,苏氏脸上的表情不自然起来,心中暗想,“我凭什么信任她?就凭她是方婉茹的女儿,就凭之前她做的那些个事儿,我就没理由相信她。”这话是苏氏是心里话,却不好当众宣之于口,不管怎么样,不到最后,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
秦倩心连忙劝道:“父亲,您说得这是什么话,这亲事,就是细细问,细细打听,方才有可能成,若是什么都不问,才是不想结这门亲呢!况且这事啊,也不是夫人愿意了,人家就会同意的,那孙家孙少爷是个心气高的,要不然也不至于整个凉州都没有他心仪的姑娘不是。相看相看,就是相互看嘛。”秦黛心娇嗔了两句,可递给秦从文的眼神里却写着“稍安勿躁”四个字。
秦从文心领神会,不再言语了。
苏氏没有看到父女二人的互动,想了想,便道:“二姐儿,你看这样行不行,你挑个方便的日子,把那位从中牵线的夫人请到家里来,咱们再细说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