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
叶向慕的表情变得不对劲了,他们叶家跟绵延有关系的,只有曼玉一个人。
或许叶家宗亲里有人记恨了老夫人,但叶家的事情出来以后,在绵延的叶家人已是销声匿迹了,圣上的做法从来都是釜底抽薪的,叶家在绵延断不会有残余的人才对。
那么,绵延还有谁会对老夫人有这样的念头?
叶向慕变化莫测的神态让太太看得着急,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老爷,您先喝口水,妾身知道您伤心,玉丫头兴许也有她的苦处呢?毕竟是从小娇惯的,却一下子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心中会有些想法,也是能够理解的。”
“不会的,不会是玉儿。”
叶向慕虽然立即就否定了,紧皱的眉头却是没有松开。
叶老夫人仍旧半阖着眼睛,太太心里十分不满,老太太是病糊涂了吧?这种关键的事情,她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
“老爷,妾身也不愿意这么想,可那大夫说得言之凿凿,给母亲用了那些从绵延送来的药之后,母亲的症状越发严重起来。”
“并且玉丫头回来之后,母亲的身子渐渐转好了,这……,妾身也没法儿不多想,只是事关重大,妾身也不敢贸然下定论,便悄悄找了慈安堂里服侍的人来问话,不曾想……”
太太艰难地将话说完,“不曾想,还真跟玉丫头脱不了干系。”
“这不可能……”
叶向慕看向曼玉,这个他最宠爱的女儿,此刻曼玉也正看着他,清冽的眼光里,淡然透彻。
“对,这不可能,太太这么说可是有证据?”
“老爷,若是没有证据,妾身又如何会说这话?妾身问话的丫头此刻就在外边儿候着,老爷大可以将人叫进来问问,她是原先伺候在曼玉身边的,名唤芷香。”
叶曼璟猛地将头抬起来,眼睛中满是惊异,娘刚刚说的是芷香?可那个芷香……,不是被曼玉给处理掉了吗?
叶曼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合适,她赶紧低下头,却仍旧去看了一眼曼玉。
她不知道曼玉是不是被吓傻了还是惊呆了,怎么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呢?这会儿更是跟自己同样的疑惑,难道,她也不知道芷香在娘的手里?
曼玉不说话,叶向慕也很难开口去问她什么,总觉得若是他问了,那就是不相信曼玉,叶向慕只能沉着气,让人将芷香带进来。
“父亲,三妹妹一向懂事孝顺,您也别着急了,这其中兴许存在着什么误会呢。”
叶皓轩冷静地安慰叶向慕,特别有长子的风范,却让太太险些岔了气。
自己的儿子要不要这么沉稳积极地拆自己的台子?她这么努力的营造气氛为的是什么?误会?自己可不允许有这种东西存在。
芷香很快被带了进来,她的状态很不好,头发乱糟糟的,脸庞略微浮肿,原先清秀漂亮的样子,已是看不出多少了。
芷香一进来就被人压着跪在了地上,瘦弱的肩膀微微地颤抖,眼神里惊恐不已。
“你叫芷香?”叶向慕瞧着她似乎有印象,“之前是服侍在慈安堂里的?”
“回老爷,奴婢芷香,先前正是在慈安堂里当值的。”
“很好,太太说你知道些事情?说出来。”
叶向慕对着芷香真没什么好态度,芷香唯唯诺诺地抬眼往曼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声音沉闷地开始说话。
“回老爷,芷香在慈安堂的时候,老夫人的一应用药,都是、都是奴婢来的,奴婢……先前收到了三小姐的来信,信里说,让奴婢一定得服侍老夫人吃药,且不许让旁人经手,定然要瞧着老夫人都吃了才成,否则……定然不会轻饶”
“那些信呢?”
“奴婢哪里敢留着,早早地就烧了。”
“那药呢?”
芷香又抬起头,看着曼玉的眼神充满了畏惧,“三小姐回来之后,药自然都交给了小姐。”
“老爷,您没事儿吧?”
太太夸张的惊呼将曼玉的注意力都引过去,叶向慕闭着眼睛,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腮帮子咬得紧紧的,却仍旧没有开口质问曼玉。
能有这样一个父亲,真真是相当难得,特别是在古代。
孩子几乎是得不到太多的尊重的,因为可选择性太多了,那么些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一个让人失望了,有的是想要承欢膝下的。
前世的叶向慕对待叶曼玉,就没有这一世有耐心,前世的时候,太太和叶曼璟只要稍微在叶向慕的面前“无意”地揭露一点她的过错,叶向慕都能大发雷霆。
其实那也是一种关爱吧,是怒其不争的痛恨,只可惜前世的叶曼玉并没有明白而已。
曼玉清冽的眼睛慢慢地柔和起来,这样已经是很大的成效了,至少现在人证都具备了,爹爹却没有给她定罪,甚至没有舍得质问她。
“爹爹,女儿在绵延的时候,一直都住在谢家,虽说是玉儿的大舅爷爷,但到底,还是寄人篱下。”
曼玉缓缓地开口,面容上带着浅浅的哀伤。
寄人篱下四个字,让叶向慕的心又发疼了。
曾经收到曼玉的来信,看着她字里行间带出的小女儿的娇憨,叶向慕都会难受得不行。
想到曼玉那样小小的娃娃,一本正经地同自己道别,毫无异议地踏上前去绵延的路;想到曼玉一个人在绵延,若是受到欺负或是委屈兴许都只能躲着偷偷地哭……
那些信里一个抱怨的字眼都没有,满满都是对自己、对祖母、对叶家的问候。
叶向慕脸部的肌肉放松下来,一定不可能的,这样懂事乖巧的孩子,她绝对是做不出这种事情!
“爹爹,玉儿在谢家,也并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的,谢家家大业大,玉儿只是个外姓的亲戚,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瞧着,玉儿送出去的每一封信,每一个物件儿,都不可能逃得过谢家的眼睛,因为玉儿是叶家人,叶家在绵延的情形,爹爹您是知道的。”
“是了,绵延的叶家家破人亡,圣上明察秋毫,才没有让我们也牵连其中,但既然是在绵延,谢家的老太爷可不会拿谢家的前途开玩笑。”
叶向慕点了点头,很是松了口气,随后表情变得更加可怕,对着跪在地上的芷香怒目而视,“说!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个胆子?竟然敢在这里胡说?!”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芷香“砰砰”地磕着头,声音听着曼玉都心惊,才几下额上就见血了,看样子是下了死劲的。
“来人,去报官!既然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说明定然与这事儿脱不了干系,待官府的人审问过后,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叶向慕也是豁出去了,他相信曼玉,所以他不怕,但他真是没想到,自己母亲来势汹汹的恶疾,居然有人为的可能!
“老爷,万万不可。”
太太赶忙上前阻止,“老爷,您忘了轩哥儿和文哥儿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不说别的,单单是家里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若是传出去,两个孩子的前程还要不要了?”
太太也不想话里带上叶皓文,可老爷既然重视那个庶子,太太也不得不捎带着才能让老爷打消报官的主意。
“娘,孩儿并无关系,若是能够找出害了祖母的真凶,还三妹妹一个清白,孩儿愿意的。”
“你给我闭嘴!”
饶是自己再看重疼爱的儿子,太太也是憋不住了。
叶皓文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说,倒是轩儿,几次三番说出来的话跟自己的意思都相差甚远。
事关叶家的仕途,叶向慕当真冷静了下来。
这事儿不论追根到底是谁干的,谋害老夫人都是个严重的罪名,随朝重视孝道,轩儿和文儿若被人以此议论,对他们都必然会有影响。
“老爷,我倒瞧着芷香这丫头说的不是假话,她从一开始就被母亲给了玉丫头,也是自打进了府就在慈安堂领事的,母亲心慈,待下人也亲厚,断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倒是妾身听璟儿说过,说是母亲有心让玉丫头回不来京城,玉丫头许是因此才对母亲埋怨上的。”
太太见叶向慕不相信此事是曼玉主使的,便加重了语气,将曼玉和叶曼璟私下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
“三妹妹,你也别怨姐姐,皆因为那日妹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怕人,姐姐也没想到三妹妹对祖母居然诸多怨恨,一时心里不安,才都告知了母亲。”
叶曼璟这会儿倒是机灵开窍了不少,语气忐忑地好似生怕曼玉怪罪她一般。
“二姐姐你如何会同母亲说这些?”
曼玉的双手抚上胸口,满脸的不敢置信。
“姐姐不过是心里害怕,才会如此……”
“二姐姐如何要如此污蔑玉儿!?”
叶曼璟忐忑的表情僵硬了,污蔑?这也能算是污蔑?她可没瞎说呀,那些话的的确确是曼玉亲口跟自己说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