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跟在苏封身后低着头,默默地随着少爷跟谢家的人道别,然后走上回京的道路。
少爷也许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这几日净手的频率变高了。
叶家三爷比叶向杰更加心狠手辣,他会迅速铲除一切对他不利的障碍,不管对方跟自己有没有关系。
小七不知道少爷有没有考虑过叶三小姐的安危,至少他表面上是一点儿也看不出在意的,小七就以为,少爷是真的不在意了。
可当叶三小姐晕过去了之后,少爷居然没有亲眼见证叶家的人全数消失,而是直接带着叶三小姐离开了。
以少爷的性子,本不是这样的,他不会相信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所以这么重要的事情,少爷轻描淡写地全交给他去处理,小七又糊涂了。
从谢家回来的时候,少爷的手上衣衫上全都沾了血迹,小七打了水给他清理。
少爷一洗,就洗了很久,久到水都凉透了。
血迹这种东西,少爷并不陌生,有时候随手擦擦就可以了,这次却洗了那么久,好像没了颜色,仍旧能感觉到温热和粘腻一样。
“小七,叶家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都好了少爷。”
“该拿的证据也都拿齐了?”
“少爷放心,落一样您拿小七试问。”
苏封点了点头,今儿在客栈落脚,伙计送来了较之干粮更为可口的饭菜,苏封才将筷子拿在手里,却又放了下来。
“去打盆水来。”
小七一愣,然后安静地出去照办了。
总觉得不太对劲,苏封握了握拳头,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叶曼玉就是死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可那个丫头亮晶晶的眼睛,和皮肤上染了血的样子,总会莫名其貌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离开谢家之前,叶曼玉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让苏封心里发颤,眼睛一闭上就能描绘出来一样。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特别的女子。
刀架在脖子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被伤成那样还能踢出致命一脚,装乖的时候能乖得让人麻痹警惕,却也能有那么凌厉的眼神和表情。
苏封闭了闭眼睛,自己绝对是被憎恨了吧?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憎恨也不错,他这辈子,能有个人憎恨,已经该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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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皇宫内,苏封站在当今皇上的跟前,将他从绵延带回去的证据,全数捧到皇上的面前。
“哦?于是爱卿,就将叶家斩草除根了?”
皇上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对太监手里捧着的东西毫不在意,随手翻了翻,挥了挥手让人收到一旁。
苏封单膝跪下,“臣只除了绵延的隐患,京城叶家,臣却以为全无威胁。”
“这倒是不像爱卿会做的判断。”
“绵延一行,臣探听到不少前尘往事,事实表明,京城叶家从一开始便没有参与其中,然臣不敢自行定夺,还请皇上明示。”
苏封的话里不带一丝情绪,语气稳重沉静,将一切交给皇上来处理。
“既然如此,朕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是叶家究竟如何,暂且先瞧着吧。”
“皇上英明。”
退出来的时候,苏封的掌心一层粘腻的汗水,让他又无端地想起了叶曼玉染着半身鲜红躺在自己臂弯里的样子,无声无息,却让人移不开眼睛。
就当做是提前预支做药的辛苦钱吧,苏封抽出一条素色的丝帕,将手里的汗渍擦拭干净,随手丢给身后的小七,“扔了。”
想要左右皇上的心思,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能为叶家做的,已经尽力了,若是叶家没能撑过来……
苏封弯了弯嘴角,那只能是命了……
时间如梭,白驹过隙,曼玉在绵延,一待就是五年。
“玉丫头,瑶儿来了信,这是给你的。”
花思凤带着丫头进了曼玉的院子,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曼玉从屋子里走出来,让花思凤眼睛一亮。
不管什么时候见到曼玉,总会让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淡雅素净的衣裙,让曼玉姣好的身形更加柔美圣洁,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眼如秋水,眉若笼烟,唇上一点殷红,见人三分笑意,让人的心都能化了。
“二表婶,瑶姐姐来信了?”
花思凤这才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不是嘛,她呀,回回来信都给你单独封装,就连我这个做娘的都没这个待遇。”
曼玉将花思凤递过来的信封接到手里,“二表婶可是嫉妒了?我这就回信给瑶姐姐,让她给您一气封好几个单独的呢。”
花思凤笑起来,却没有离开,瑶儿有些事情,只愿意说给叶曼玉知道,做娘的,对已经出嫁的女儿,那是一丝消息都不肯错过的。
曼玉也懂得花思凤的心思,当即就拆开来看了,然后将信随手放到一旁。
“怎么样?瑶儿有没有说什么?”
曼玉摇了摇头,“瑶姐姐说她一切安好,之前有些相处不好的小姑子就要嫁人了,反倒是跟瑶姐姐走得近了。”
“阿弥陀佛,那便太好了。”
花思凤双手合十,只要知道女儿一切安好,她比什么都知足。
“那行了,你歇着吧,二表婶回去了。”
“哦,对了,瑶姐姐说她下个月就不回来了,刚有了身子,要好好休养。”
花思凤踏出去的脚顿时就收了回来,然后慢慢转过头,眼睛里似是有雾气在凝聚,“你说什么?……瑶儿,她有身子了?”
是不是玩过了?曼玉立刻有些罪恶感,赶忙跟木檀一块儿将花思凤扶坐下,然后将信塞到二表婶的手里,“您看,您看。”
采薇都不乐意说曼玉了,小姐这爱逗人的坏毛病就是改不掉。
花思凤的心思完全在信上,等她确认了谢雨瑶是真怀上了,眼睛里一直蓄积的眼泪才终于落下来,重重地砸在了信上。
压抑的哭声在小院子里格外让人心碎,曼玉听得鼻子酸酸的,二表婶那么干练冷静的一个人,这会儿却像要将心都哭出来一样。
谢雨瑶出阁已经三年了,三年里,肚子没有任何动静,花思凤简直要急得喷血才好。
若是怀不上孩子,谢雨瑶在婆家要怎么活?花思凤一辈子也没跟妾室争斗的经验,她不想女儿以后都活在那样的环境里。
索性自己的眼光不错,谢雨瑶的婆家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也没有急吼吼往他们房里塞人。
可人家都这种姿态了,花思凤就是再心疼女儿,也不能真让别人家没了后,只是,她一个母亲,能为女儿做到的,也只是亲手送去妥帖的人而已。
就这样,也跟要了花思凤的命一样。
谢雨瑶跟曼玉一直书信联系,有些不想跟娘亲诉的苦,也只能跟曼玉说一说。
只是谢雨瑶没想到,曼玉竟然直截了当地在信里询问了她小日子时候的情况,和……和他们夫妻行房的……一些事情。
谢雨瑶刚看到的时候差点将信给吞了,那会儿曼玉才多大?她怎么、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曼玉随后的信,让谢雨瑶渐渐升腾起了希望。
她说绵延来了个老医女,对这种事情很拿手,曼玉知道谢雨瑶不愿太伸张,这才帮着她偷偷问的。
可是花思凤就在谢府,谢府的动静,她又如何不知?
曼玉要的那些药材,她院子里飘出的药香,花思凤便知道女儿在信里跟她提起的老医女是不存在的。
叶曼玉如何会制药?花思凤不管,她只知道,曼玉是想帮瑶儿,光是这一点,她就能用身家性命去感谢。
曼玉根据谢雨瑶反应过来的情况,给她做了暖子宫、理气血、调月经的艾附暖宫丸,跟温经养血、活血调经的十二温经丸调和着吃。
再深入的本事,曼玉也没了,她毕竟不是大夫,谢雨瑶能不能怀上孩子,只能听天由命。
“二表婶,这是好事儿啊,您别哭了。”
等了一会儿,曼玉发觉花思凤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忙上前去安慰。
“好事儿,好事儿啊!二表婶这是高兴的!”花思凤捉住曼玉的手,“好孩子,二表婶知道这都是你的功劳,二表婶记下你这份恩情了,你瑶姐姐也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曼玉只是笑,谢雨瑶是她来绵延之后最贴心的朋友,知道她怀了孩子,她也是高兴的,并且,多亏了要给谢雨瑶做药,她才能顺利地在花思凤的掩护下,给苏封这个讨债鬼做药丸。
晚上的时候,曼玉被谢老太爷叫了过去,也同样收到了一封信。
“今儿是什么日子,正巧瑶姐姐也刚给玉儿送了喜讯呢,这不会也是什么惊喜吧?”
曼玉看到信上写着京城叶家的字样,知道是爹爹送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