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福来回三趟就把缸子倒满了,这男人的腿长步子大,膀子也有劲儿,一趟挑俩大桶水就跟平常走道似的。
秀娘熬好了稀饭,瞅着早上也没啥吃的,就去篱笆圈里掏鸡窝子,取了四五个鸡蛋,下锅煎了,蘸酱油也能吃上俩碗稀粥。
楚安跟小香儿没一会儿也过来了,他们俩昨个儿是宿在隔壁季老六那里,早起了自然也是过来了。
这俩小鬼见了爹娘招呼了一声,对于楚福却叫的没那么痛快,许是对原先的事还心怀芥蒂,特别是对他们那个大嫂。
秀娘见他们来了,便招呼这俩小的进来,问他们过来有没有跟刘氏说一声儿,早起有没有蘸盐漱口啥的,还夹了个煎鸡蛋让他俩先吃着。
楚戈在院子里摆上个大桌,这原是放在堂屋的,这会儿堂屋让文氏占着,他们吃饭就得到院子里来了。
楚安和小香儿帮着拿碗筷,秀娘使着个汤盆盛了稀粥,喊着一家子过来吃饭。
楚福去堂屋喊文氏,可半晌也没出来,后头楚福过来说他媳妇不得劲儿,盛了碗稀粥,夹了俩鸡蛋给送进屋去。
等楚福出来,沈氏跟楚老爹已经是一肚子的不满了,不得劲儿还喝一大碗粥加俩鸡蛋!
楚老爹气鼓鼓的先端起碗喝了一口粥,其他人才跟着吃了起来,不过楚老爹对那盘摊鸡蛋却是没动一筷子,不知是气着了,还是要把煎蛋留给几个娃子吃,他只是拿筷子蘸了蘸碟子里的酱油,砸吧进嘴,哧溜一下就喝了大半碗粥水。
秀娘见状,起身回灶里夹了些酱菜,放到楚老爹跟前,“公公,你要是不好这口土鸡蛋,就凑合着吃些酱咸菜吧。”
这个楚老爹是稀罕的,他端着碗笑么呵道,“这敢情好,来来来,搁我跟前来。”
沈氏清了清嗓子,挤眉弄眼的对自个儿男人说道,“他爹,桌上有鸡蛋哩,你吃哪门子酱咸菜啊。”
楚老爹夹了一筷子酱菜搁嘴里,不满的说道,“你这老婆子真是的,吃口随人嘴知道不,我想吃啥就吃啥,你操这份儿咸淡心干啥。”
沈氏无奈地瞪了楚老爹一眼,“你个没心眼的死老头子,你不吃拉到,老娘自个儿吃!”说着便夹了个摊鸡蛋搁自个儿碗里吃了起来,
她原不想让娃他爹吃咸菜的,这放着好好的土鸡蛋不吃,干啥去碰那些咸菜啊不过楚老爹不领情,她也没辙。
过了半时辰的,他们一家算是吃完了,秀娘收拾了碗筷到灶里洗,楚老爹跟沈氏嚷嚷着要洗澡,说昨个儿搬家忙活了一身汗,不洗酸臭的很。
反正家里有柴有水,他们要洗就自个儿烧去呗,没水了再让楚福去挑,楚戈吃完饭就下地去了。
不过楚老爹和沈氏想洗澡就得去堂屋,因为现在家里就属那里还算是宽敞。
文氏没法子只能出屋,她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日头下,拿着包酸豆角不满的嘀咕着,说秀娘那屋不也能使,至于让她这个大肚婆出来吹风受罪么。
秀娘也懒得跟她计较,把里屋的门锁了,去灶间提了俩竹篮子出来,和楚老爹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沈氏干瞪眼瞅着,很是不满秀娘锁门这茬,这要是搁在平时,她早就发作了,可现下她倒不好这么做,因为早上那茬,沈氏是怕自个儿再说到啥不对付的,这小婆子发起疯来把她的那套桌椅都给砍了。
秀娘才跟说是要去地里摘些菜来,其实是想上山摘二宝藤去,如今这个时节,二宝藤开完最后一茬就歇了,她得赶紧多采些。
赶巧这会儿刘氏出了院子,手里提着锄头,估摸着是要下地去,她瞅见秀娘先叫住她,“妹子,你干啥去啊?”
秀娘扭头看见她,笑道,“六嫂,你下地去啊,我也想着去地里一圈哩,顺便摘些菜回来。”
刘氏一笑挽住她的手,“这敢情好,我也去地里咧,咱俩一块,赶好唠唠话。”
秀娘知道刘氏是想问沈氏他们的事儿,虽说季老六不喜欢婆姨碎嘴子,可刘氏就是忍不住。
她与刘氏笑笑,道,“那我就陪六嫂走一段,我赶好也有事儿要和六嫂说哩。”
俩人说着往地里走,秀娘把昨晚和今早上的事都说了,反正她们俩家就隔了一堵墙,有啥不就听入耳了。
这些事儿,特别是秀娘今早把沈氏的椅子给卸掉了腿,听的刘氏直哈哈。
“哎呦,呵呵呵,妹子,真有你的,难怪今早我听到你那么的动静那么大哩,合着是这么回事儿。”
秀娘见刘氏笑得欢,她自己却不那么乐呵,她无奈道,“其实我也想好好伺候公婆的,可六嫂你也看见了,就我那婆婆,实在很难相处,她不知咋的总是看我不顺眼么,好在我那公爹明事理,今早我婆婆向我发难,他还向着我说话哩。”
刘氏笑够了,也是感同身受的说道,“哎,这婆媳不和,公公持中,哪家都一样啊。不过妹子,你婆婆虽然不好相处,可我瞅着她是个直肠子的人,啥啥都摆在脸上,你该仔细你家大嫂,就是楚老大那口子,我看这女子闷不吭气的,可那眼珠子不老实,转来转去的,肚子里尽是花花肠子。”
秀娘也是这么想来着,可嘴上却说,“就我那个大嫂啊,她是大户人家出身,读过些书肚子里有墨水,干啥都得过一遍脑子,不像咱这样,直肠直肚子,心里窝不住事,想到啥就说啥。”
刘氏笑着拍了拍秀娘的手,“这样才好哩,你说咱这么来往多好啊,老那么藏着掖着也怪累的不是。”
秀娘自是附和了刘氏几句,等到了田间,秀娘与刘氏说道,“六嫂,我有事儿要请你帮忙。”
刘氏一听就乐了,她就知道秀娘这女子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她们俩家的田地本就不在一块,她哪里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陪她到田里闲唠来,她家里的事儿这回儿可不比她家少。
走到地头上,刘氏听秀娘一说,放下锄头道,“嗨,不就是把晒筛架子搬到我家院子里来么,这是多大个事儿啊,你还用着跟我说要帮忙么,一会儿叫楚戈帮过去就得了。”
秀娘一笑,“那我就先谢谢六嫂了,本来我也不想这么麻烦,只是我那大嫂怀着娃,昨儿一直嚷嚷我家晒筛上的那些花闻着不舒坦,我婆婆又向着她,让我收起来别晒了,没法子我只能来麻烦六嫂你了。”
刘氏不以为然道,“妹子,你别理那婆媳俩,改明儿等你怀了娃子,你再难为难为那老大家的,不就是不让咱晒二宝藤么,咱拿到这里来晒,妹子你就你放心吧,你把那二宝藤拿过来,我就搁到外头一直晒去,我家院子日头大,赶好晒干货么。”
秀娘听了只是一笑,让刘氏别把这事儿说出去,要不村里那些碎嘴婆子不知道又该说什么了。
刘氏心知肚明一般的与秀娘说道,“放心吧妹子,你说的事我是不会跟别人说的,旁人要是问了,我就说是我自个儿家晒干菜花哩,老姐姐知道你的难处,我也跟你一样,最烦那些碎嘴婆子,这事儿要是叫她们知道了,她们铁定编排你们家的事儿,到时闹心的还是你自个儿。”
秀娘笑了笑,“还是六嫂说的对,我就是怕这茬,可实在是没辙了才来麻烦六嫂你的。”
刘氏佯怒说道,“哎哟妹子,再别跟我说这些客套话了,我听着烦的很哩,就咱俩家的关系,你还说这些干啥,你要是真想谢,就教我几招绣花的技巧得了。”
秀娘把两个竹篮子放到地上,笑道,“这有啥难的,六嫂,你只要……哎,六嫂,咱是不是走过了。”
刘氏愣了下,回头瞧了一眼,这一路上俩人尽闲唠了,没注意到她们姐俩已经走过头了。
她琢磨着算了,地里有老六和黑娃子哩,让他们爷俩忙活去。
刘氏把锄头搁到别人地里,喊着说回头来拿,拎起秀娘地上的篮子。
“哎,算了,我也懒的回去了,你刚不是说要到山上摘二宝藤么,我赶好帮你摘些,咱上山了接茬唠。”
秀娘自是没话说,与她一道往山上去,其实她的二宝藤不晒出来的,而是用火炉子烤出来的,这样她就能多出些干货,多卖些钱,可这会儿沈氏他们来了,她架不起炉子,更捣腾不了二宝藤了。
如今她家人多嘴杂,还有那婆媳俩跟她作对,这个二宝藤又是她最重要的来钱之道,她不小心些能成么。
她这个婆家人,除了她公爹好些,其他人都不叫她省心,沈氏文氏不用说,楚福木讷老实,啥啥都听自个儿媳妇的,好在那婆媳俩相互瞧谁都是不顺眼的,要不这俩连起伙来给她使绊子,那她更是应接不暇了。
若这事儿叫沈氏文氏知道了,那文氏要闹腾起来,仗着肚子里有他们老楚家的种,要楚戈把楚福拉下来一起干,那她不气死就阿弥陀佛了。
再退一步讲,先不说这婆媳俩,就算是叫村里的人知道了也不好,他们是铁定要跟风的,到她的结果便与之前的竹笋一样,要么一起赚钱,要么谁也捞不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