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笑么呵的进来,命伙计端茶上了点心,不难看出,他对秀娘这次带来的二宝藤很是满意。
瞅见秀娘,田掌柜神情愉悦的客套了俩句,便坐到椅子上夸赞了起来。
“哎呀小嫂子,我不得说,你可真是秀外慧中啊,不仅有双慧眼,还有一双巧手,这次的二宝藤筛选的极好,若我没猜错,小嫂子应该是以炉火烘干的,其干湿均匀,色泽青翠,比烈日之下暴晒而出的还要好,从气味上闻,香味浓郁,从外形上看,每个花株犹如小小棒槌一般……”
“这样的二宝藤真当属极品,记得我在外采办时,还从来没遇到如此成品,时常有药贩上门,还尽是些掺了杂草的,可最近这段时候也不知怎么了,连那些药贩都不曾上门来了……”
田掌柜自顾自说个不停,秀娘也没打断,等田掌柜说得差不多了,她才适时的清了清嗓子。
那田掌柜也是场面上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笑着埋怨了自个儿一句,从衣袖里掏出银两放在桌上,“哎,瞧我这脑子,一说起来便止不住,倒是把正事给忘了,还请小嫂子见谅,这次的二宝藤是一斤六两多些,一共是八两三钱,请小嫂子收好。”
秀娘笑着点了点钱数,把银子收到怀里,笑道,“田掌柜客气了。”
田掌柜谦和的摆了摆手,命伙计把秀娘的那俩个空竹篮子拿来,秀娘接过手便要走,却让田掌柜叫住了。
秀娘原本要起身,听了这话又走了下来,“咋的田掌柜,你还有事儿?”
田掌柜笑了下,与秀娘道,“小嫂子且等一下,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可以请小嫂子把你手边那个包袱里的二宝藤与我一观么?”
“呦,没想到田掌柜还挺眼尖的,”秀娘低眸看了一眼,笑着把手边那个系得不太紧的包袱推到田掌柜面前。
田掌柜并没接话,只把包袱里的二宝藤抓出一把放到鼻前嗅了一下,对秀娘道,“小嫂子,这小包里的二宝藤与方才的丝毫不差啊。”
秀娘笑了下,“是不差,都是同一个炉子里出来的,能有差别么。”
田掌柜把手里的二宝藤放到桌子上,笑着说了,“既是同一批的,小嫂子为何不一并卖与我呢?”
秀娘只道这些是别人家要的,她得拿去给人家看看成色,自是不好买卖给他。
田掌柜一顿,琢磨了一下,忙问她是哪一家向她要的二宝藤。
秀娘道,“呦,这我倒是不清楚,就是上回我送二宝藤来,从铺子里出去了,那人喊住我,问我是买啥的,我就说我是捣腾二宝藤的。随后他又问田掌柜你是不是也买了,我就说你田掌柜瞅着好,要了不少哩,那人一听,叫我下次也给他带些过去瞅瞅,还说他在镇子里也有间药铺子,要是瞅着我家的二宝藤好,说以后就在我家进药了。”
田掌柜听了立马皱下眉来,脸色变了几变,这个跟小嫂子要二宝藤的人,难不成是前街的马掌柜?
秀娘的目光在田掌柜的脸上扫过,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其实她刚说的那些都是胡编的,包袱里的二宝藤是她来药铺之前提早抓出来的,压根就没有人要,田掌柜顾忌的那个什么马掌柜她更是不认得,她这么说的原因就是为了给田掌柜下个套,不过能不能成,那就得看他田掌柜的了。
这会儿田掌柜没搭腔,估摸着正在琢磨,想想看是谁在和他唱对台戏,他前脚才进了二宝藤,后脚立马有人跟风,会做到如此地步的人,除了同行,便是他的死对头了。。
果不其然,田掌柜寻思了会,抬头看向秀娘,问道,“小嫂子,你说的那个人可是个男的,四十来岁长着两撇小胡子?”
看鱼儿咬饵了,秀娘暗中一笑,“对,就是那个人,咋的,田掌柜你认得?”
“岂止认识,交情还不浅呢!”
田掌柜冷笑一声,很快便收敛了神情,“小嫂子,我看你不如把剩下的二宝藤也卖给我,这样你也省的跑来跑去了。”
秀娘有些为难道,“这、这不好吧,前阵子我都应承人家了,他说……”
田掌柜打断她的话,“小嫂子,你要知道,你现下在我这里出手,银子立马便能拿到,若是到对方那里,那可就说不准了。方才听你的话,那人只说了要你送二宝藤过去,却没带你去认铺子,你这要是走错了门,那岂不是让旁人给耍弄了?”
秀娘琢磨着点点头,“哎哟,还是田掌柜你说的对,那我还是搁你这卖了得了,以后要是有人要我的二宝藤,我一定先去那人的铺子看看,最好先收了定头钱,这样才吃的准,是吧田掌柜?”
田掌柜扬着嘴角,满意的点点头,可听了秀娘后面那一句他又愣住了,想想道,“呃,小嫂子,你看你这几天一直都是把二宝藤卖给我的,要不这样,从今天起,你也别到处跑了,以后你家的二宝藤,就送到我这里来,我全要了,你看如何?”
看来鱼儿上钩了。
秀娘暗中一笑,可面上还是装着琢磨了一会儿,为难道,“这法子是好,可我看,还是算了吧。”
田掌柜微微愣了下,按理说他这可是笔大买卖啊,这小嫂子应该是欢呼雀跃才是,怎么还拒绝呢?
他思虑一番,道,“小嫂子有何不放心的,不妨直言相告,田某自当悉听。”
“那啥,田掌柜,这可是你叫我说的,”秀娘瞅着田掌柜,坐直了身子,大大咧咧道,“其实田掌柜你说的那个法子不错,可我就寻思,我这忙前忙后收罗了一大堆二宝藤,折腾了大半天,你这边再不要,那我不白忙活了。”
田掌柜一听明白了,不免有些鄙夷,真是小农心思,他这么大的一个掌柜的,怎么会去骗一个乡野村妇,就算他有这个意思,也得等这阵过去之后再说。
他低低一笑,“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何事,小嫂子要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字据,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的。”
秀娘这才喜上眉梢,一拍桌子,“这敢情好啊,还是田掌柜你爽快!”
田掌柜见状微微一顿,心里不觉有些怪异,这小嫂子如此得意,别是中了她什么套啊?!
可随后转念一想,她一个乡野村妇能有什么路数,不过是见利眼开罢了。
田掌柜面上依旧谦和,命伙计拿来纸墨,于书桌之前思量一番,便提笔蘸墨,手腕挺立转悠几番,写下满满一篇小字。
搁下细毛笔,他拿起纸来细瞅一眼,递给秀娘道,“小嫂子,这下可以了么,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可还有何不放心的?”
拿过手秀娘应了一声,嘴里客套着,双眸却在纸上转转悠悠,看的可是仔细,田掌柜的意思写得很明白,要她每个月都带上两篮子二宝藤过来,价钱随行就市,以半年为期,立此为据。
秀娘细细的看了一遍,心里不免夸了田掌柜一句,这田掌柜不愧是常年做买卖的,思虑的就是周全,既让你觉得有利可图,又不让你有机可乘。
不过这样也好,明白人做明细账,她原先就想着找个机会和泰仁药铺定下个契约,有个固定的买家也有一份固定的收入不是。
秀娘看完将契约收好,与田掌柜笑道,“哎呀,还是你们读书人会写会造,成了,就这样吧,以半年为期,我带着二宝藤过来,田掌柜看的入眼就收下,价钱好说,瞅的好就高些,孬的就低些。”
田掌柜笑着点了点头,叫伙计把秀娘那小包二宝藤拿到后头去称斤两,结算了一两多银子,秀娘揣着七八两银子,笑么呵的提溜上俩个空竹篮子就走了。
其实要说签订契约这事,一开始秀娘是没想到的,只是经过王厨子那茬,她才想要多留个心眼儿的。这买卖上的答应,也不能光凭两张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就给定下来,这总得有个形式不是,要不对方一反嘴,那她还真不知上哪说理去。
就像前阵子王厨子和楚戈说了要定下半年的山货,可才过了三俩个月他就反嘴子了,楚戈当时与他理论,可王厨子只说那个老主顾不稀的吃了,他也没法子。
那天楚戈回来后和她一说,气得她直骂那个王厨子,就他是个猴精的,他那个老主顾早先订下半年的山货,肯定有要定头钱的,这会儿不要了,那定头钱还不是进了王厨子自个儿的兜里。
可王厨子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啥都推的一五二六,攥着银子不想分给楚戈,反正当时他俩只是口头协议,并不能成事儿。
楚戈那时也是清楚,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出门套牛绳的时候,又在饭馆门前和王厨子掰扯了一遍才回村的。
秀娘原先还挺气恼楚戈的,可随后想想,她倒觉得楚戈做的对,那天楚戈和王厨子在饭馆门口唠叨这事儿,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要是叫赶集贩山货的人听了去,那时他们会咋地想。
这谁是谁非大伙儿心里都有杆秤,以后哪个还敢跟王厨子做买卖,就算真的有,人家也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而秀娘发现,楚戈这人平时看着呆愣愣的,可腹中都是胡椒子,这不碰不知道,一磨碾准是呛死个人,且后劲儿还很足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