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悦这会子倒是收到了林二小姐送过来的消息,她最近一直在接受张先生的暗黑教育,这会一听蕙姐儿被喊去喝茶,结果裙子脏了的话,一下子就在脑海中联想了数十种,关于聚会湿了裙子的阴谋。
这样一想可是不得了,她一心认定是五公主弄的鬼,可是这公主府人生地不熟的,她也是第一次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蕙姐儿,便转身想去先寻自家大嫂,可是走了几步又觉得不放心。
遂喊了一个公主府的丫头,递了自己掩在袖内的镯子,让她拿着镯子给釉姐儿去送信,然后又让小兔子从另一头跑去找泽哥儿。
泽这样一番安排,沈悦才觉得心内踏实了点,便让一个小丫头领她去偏殿,这个丫头倒是光明正大的把人领着在园中穿行,一点而不避人,看着路上络绎不绝的人影,沈悦倒是放下心来。
到了一座抱厦前,沈悦让那丫头在门口候着,自己则是提了裙摆,几步上前推门而入,可是四下寻找一圈,这屋内竟是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压下满心的惊惶,沈悦疾步退了出来,却不曾想,刚才的那个丫头早已经不见的踪影,在心内暗骂了自己两声,忙朝人多处走去。
而此刻依旧熟睡中的主仆两,对自己所处的危险还是丝毫没有察觉,五公主看了看天色,勾唇一笑。
眼前闪过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对着五公主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她心内狂喜,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露出无聊的神色,旁边的小姐察言观色,忙开口道“咱们光这样坐着品茶也着实无趣了点。”
五公主很是赞赏的瞥了一眼那位礼部侍郎家的小姐,应道“的确是无趣了点,不若咱们玩个游戏吧。”荣华郡主这会还在担心蕙姐儿,如何有心思玩游戏,可是五公主的提议也不好回绝,便敷衍了几句,打算起身亲自去寻人。
五公主见此便忙做惊讶状开口询问道“荣华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难事吗,说出来也让姐妹们帮你出出主意。”
见此荣华郡主也不好推辞,只好说自己是担心赵三小姐,毕竟今日园中人员嘈杂,要是被谁冲撞了就不好了,她年纪还小,恐要惊惶了。
听了这话大家也意识到赵三小姐换衣服也的确是去了一大阵子了,众人心内不知作何想法,但面上都是一派担心,林二小姐面色一变,心内确是实实在在的替蕙姐儿担心起来。
偏殿内此刻静悄悄,只有隐隐能闻到蕙姐儿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一个看着十四五岁的少年,轻轻的推门而入,看到脚下躺着的红萝,很是不喜的皱了皱眉眉头,提起衣角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只走了几步就到了室内,淡绿色的纱幔后粉色的裙摆若隐若现,还未走近,一股淡淡的蔷薇香便萦绕左右,男子微微一怔,又吸了几下鼻子,显然对这个味道很是喜爱。
掀开帘子进去,跃入眼帘的便是粉粉的一团,小小的人儿,蜷卧在榻上,挽起的头发有点凌乱,几缕青丝俏皮的垂了下来,衬得粉面愈加白嫩可人,微嘟的红唇又给她添了几丝稚气的娇憨。
窗厩外的阳光撒了进来,裙上的点点红梅倏地亮了起来,衬得整个人如发光一般,一闪一闪的光,就如同少年此刻一闪一闪的眸子一般,醉人的紧。
少年眨了眨眼睛,好奇的向前一步,低头研究起来榻上小人儿的衣裙,不曾想这一靠近,那原本若有若无的蔷薇香,扑鼻而来,让人心神摇曳,少年眼睛一下就亮了,顺着香味在蕙姐儿身上嗅来嗅去,闻了一会儿,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研究起裙上赏光的梅花。
仔细一看,少年才恍然大悟般的点起了头,暗自咕哝了句原来如此,原来,这衣服看起来很是简单,内里却是大有文章,粉色裙身上绣满了点点红梅,细看才能发现那梅花是用银丝勾的边,花瓣更是用赤金的线混着红纱线一起绣出来,最点睛的还是梅花的花蕊,皆是用一色细小的红宝石点缀,一眼看过去实在是看不出来不同只有在阳光下才会明白内里乾坤,端的是好灵巧的心思。
少年大感兴趣的东摸摸西看看,半晌才好似对这新玩具失去了兴趣,拍拍手,一眨眼就闪进来一位黑衣男子,手里拎小鸡一般的提溜着一位宫中女官打扮的女子,随手扔在了地上,然后仿佛嫌弃一般的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少年示意让那黑衣男子上前将蕙姐儿带走,可是没等那男子的手伸出,便忙出声阻止,亲自上前,抱起来蕙姐儿,然后又仿佛被那香味所惑,又低头凑到蕙姐儿脸颊处嗅了嗅,才满意的从窗外闪了出去。
一出屋子那黑衣男子便不见了踪影,少年才仿佛信不游园一般,大摇大摆的抱着蕙姐儿往前走去,然后在一处假山前停下,三绕两绕就到了洞内,原本想将人随意扔到地上,可是又看了看那间梅花点点的裙子,心下不舍,遂打算将人放到石凳处。
可是他刚一低头,就见粉嫩嫩的姑娘睁开了眼睛,白嫩嫩的手里捏着一支粉水晶雕的蔷薇簪,胳膊似乎是用不上力,不过秋水般的双眸中却迸发着火一般的烈焰,用劲全力抬起皓腕,直直的将簪子柢在自己的颈间,虽未言一语,但少年还是从她的眸中读懂了一切。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她的唇角微微抿起,整个人都柔的似汪清水,但就是这样一个柔弱女子的眼中,写满了宁死不屈的决心。
两种矛盾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使蕙姐儿此刻突然有一种奇特的美感,少年不知为何竟是看呆了去,等到回过神来时,那锋利的水晶簪,已经在那羊脂玉般的脖颈间,划下一道血痕,玛瑙一般的血珠子,就那样点点滴滴的渗了出来。
吓得少年差点叫出声来,忙一把将簪子夺过,将人小心的放下,手足无措的看了蕙姐儿一眼,见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说什么终究是住了嘴,忙又掏出自己随身带的帕子,细细的缠在了蕙姐儿的伤口处。
蕙姐儿原本还挣了几下,可是那药劲实在是大,浑身一点劲也使不出来,心如死灰,只好由着那人随意动作。
少年虽说看着有点无措,但包扎伤口倒是在行,随身还带着药,蕙姐儿虽感到钻心的疼,但还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少年看蕙姐儿脸色有点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小小丫头,倒是胆大的很,也狠得下心,竟是敢自牀,真是看不出来。”
蕙姐儿只是扭着头不去理会,少年倒是向起了兴趣,又开口道“你怎知我就要害你,一句不说就要寻死,难道为了那所谓的名节,连养育自己的家人都不顾了。”
少年这句话,显然是说到了蕙姐儿的痛处,猝不及防的那泪珠儿就滚落了下来,声音是南方女子特有的黏腻,哽咽着说道“我如何就想死了,大姐废了多少功夫才将我们拉扯大,要是我今日这般不明不白的去了,她得多伤心啊,可是这京里规矩大,我也是自小就读女戒女则的,先生亦是说过女子的名节大过天,今日要是我被你侮辱了去,活着也不过是白白给家里添了羞耻罢了,我们赵家好好的名声总是不能让我污了去,哥哥姐姐疼我,难道我就不想他们吗,要是因着我兄长娶不上好亲,妹妹嫁不到好人,那我还不如去了干净。”
本就受了伤,这般一番话说的是又气又急,整个人一下子就好似脱力一般往下栽去,脸色也是因激动而红扑扑的。
少年一把将人扶正,却不禁咧嘴笑了起来,蕙姐儿被气得不行,只是忍着泪,不去看他,等他终于笑够了,才小声解释道“你还真是可爱的紧,比那些女子有趣多了。好吧我不逗你了,我是受你兄长之拖来帮你的,可千万不要寻死觅活了,不然白费了我的一番功夫。”
话毕只觉得怀中的小人儿,身子一僵,半晌没有动静,蕙姐儿脸色变了几变,有死里逃生的庆幸,有对身边人的感激,又恼恨他对自己的无理,可是这万般情绪,最后都化作一声长叹,微微侧了身子,对那少年福了一福,郑重的道了谢。
这样一来少年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忙说举手之劳罢了,看着他这般懵懂的举止,蕙姐儿倒是心里舒坦了几分,勾唇偷偷一笑,少年尴尬的揉揉头,正欲说话,却听到洞外有几声响动,少年低声喊了句进来,就见那黑衣男子带着原本昏睡中的红萝走了过来。
红萝显然是惊魂未定,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看到自家小姐的时候差点哭出声来,还是少年反应快,忙一把点了那丫鬟的穴,蕙姐儿也知道他是好意,只好不去在乎他的那些粗鲁举动,细声安慰了红萝一番,让她不要大喊大叫引来旁人,红萝显然是个听话的丫头,忙眨着眼睛示意自己明白了。
黑衣男子上前解了她的穴,又将一个包袱递给红萝,蕙姐儿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今日带的衣服。
少年说了句我在外面等着,你换衣服动作快点,也不管自己这话到底合不合理,便神色自若的走了出去。
蕙姐儿脸颊发红,但也知道这会不是矫情的时候,忙让红萝替自己装扮起来,红萝看到自家小姐颈上的帕子上渗出的血色,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但也不敢发出声音,手上还是麻利的扶着小姐将衣衫更换了。
又拿出包袱里的首饰和梳子,手脚麻利的梳了头,换了发饰,忙乱间竟是没发现自家小姐少了支水晶簪,只是在外头再次催的时候在脸颊处扑了一层粉,和淡淡的胭脂,来掩盖泪痕。
等一切都装扮妥善后,才起身唤了外面的少年进来,蕙姐儿这会还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带了这件立领的雪色绢纱裙,不但遮住了脖颈间的伤痕,还衬气色,看着倒是一点也不像刚刚受过惊吓的模样。
少年自外面进来,仿佛是不大适应洞内的黑暗,微微眯了眯眼睛,再睁眼时看着前面那个一席蓝衣白裙的少女俏生生的立在那处,对着自己巧笑倩兮,嘴角处的梨涡微微旋起,一时间竟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敛了心内那不知缘何的起伏,上前递了一直小瓷瓶给蕙姐儿,示意她闻上一闻,蕙姐儿也不疑有他,扑鼻而来的清凉味,瞬间让她提起了精神,手脚也能使上点力气了。
一行人便在少年的带领下,七拐八拐的朝园中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