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清抬着孙贤的头,味王抬着孙贤的脚,两人小心地将尸体搬了出去。
安宁陪着君寻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看见君寻雪白的脖子上还留着红红的血痕,煞是显眼。
“我……早就知道他要杀我,从嗅到他记忆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我的梦境重塑,是他梦寐以求的能力。”君寻的声音缥缈不定,像在唱吟游诗一般。
安宁默默望着君寻,想起刚才孙贤穷凶恶极的模样,还有被反噬侵袭时的痛苦不堪,龙少游说过,自己将会夺取他的异能,那么自己又是如何克服反噬的?
“他只是想再听自己的儿子喊一声爸爸。”君寻的话打断了安宁的沉思,她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看见君寻眼眶发红,眼泪已到达夺眶的边缘。
“君寻,别伤心了,是他要杀你,不是你的错。”安宁搂着君寻的胳膊,轻声安慰着。
君寻看向安宁,一双大眼睛美丽却空洞,像是玩偶没有喜怒的眼眸:“你知道有的演员,是会和角色感同身受吗?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演员,和剧本中的角色产生了共鸣。每读过一个人的记忆,我变会继承他的经历,他的心情,还有他的憧憬和绝望。我……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入戏太深的演员,无法自拔。”
安宁从君寻的眼睛里,读出了深深的困惑,也许她不是没有感情,而是有了太多感情,承受了别人数十倍的喜怒哀乐,才会在众多记忆中迷失了自己。
“君寻……”安宁鼓起勇气,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告诉君寻,也就是属于孟溦真正的记忆。
“你读过味王的记忆吗?”安宁盯着君寻迷惑的双眼,“没有,因为他也曾是演员,他的经历太复杂了,我若是贸然去读他,恐怕会更加混乱的。”君寻编着借口搪塞安宁,安宁却觉得她在逃避。
也许从味王热切的爱意里,她早就觉察了些什么,只是她不敢去面对罢了。
“君寻,下一次,试试读一读味王的记忆吧。”安宁真切地建议,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死亡,安宁怕了,她不想看到君寻和味王明明近在咫尺,两颗心却至死远隔天涯。
君寻疑惑地看着安宁,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味王好像与你是旧相识。”安宁嬉笑着打着太极。
“不,我记得,那次,我想读你的记忆,却被一股力量击昏了过去。”君寻回忆着那天梦境里浑身被黑暗气息包围的安宁,“你是不是读了我的记忆?”
安宁被君寻一语说中,不由得开始慌乱,浑身冷汗,决定暂不承认:“没有,我没有读过你的记忆。”
“可是……”君寻还在怀疑,苏鹤清和味王进来了。
“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了,孙贤那个姓夏的女下属已有所怀疑,不能继续在这磨蹭。”苏鹤清简单交代了一下,味王脱去带血的衣服,换上刚偷来的保洁员服装,几个人悄悄溜出教学楼。
“感谢省钱到极致的校方领导,摄像头一直是形同虚设。”味王看着头顶积灰的监控装置,觉得学生时代丢了两部手机还是值得的。
外面的世界一片光明,让人没有丝毫睡意。学生们现在操场上用手机拍摄着闪亮的月亮,沉溺在拍摄和自拍中的学生们没有留意神色反常的四个人。
安宁虽然不想问,但觉得出于对昔日战友的关心,还是询问了一句:“你们将尸体丢哪了?”
“图书馆后头的树林里,那里除了猎奇的!情侣没人敢去。白天也一样。”味王作为一个曾经心思不放在学习上的大学生,自然对学校各种怪谈如数家珍。
安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光天白日下,两个人在树林里挖坑埋人,不被发现真是具备了中六合彩的运气。不过学校里的人的注意点都在天上的月亮,谁会在意其他不和谐的暴力事件。
说到月亮,安宁突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她看了眼周围的人,除了自己以外,苏鹤清,君寻,味王,都是月亮一派的。
现在的自己,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简直孤身深入虎穴,安宁开始后悔没有喊上韩逸尘。
头顶的月亮高悬着,安宁眼前模糊出现幻觉。
她看见自己和苏鹤清分开了,眼前只剩下君寻和味王。
他俩的眼神不太友善,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安宁,我,我也想试着去相信你。可,可你忘了吗?你背叛过我们一次。”味王为难地看了看安宁,又看了看君寻。
“安宁,对不起,别怪我们。事到如今,谁不是人人自危?连最重义气的孙贤,都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择手段。现在对立阵营的人已不可信。我读过你的记忆了,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却迟迟不肯告诉我,不也是想伺机打败我吗?”君寻用着抱歉的语气,可话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安宁看着眼前这对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女,虽然她知道这是幻视的预知,自己不会受到伤害,可她依然感觉到彻骨的恐惧。
不行,虽然不知道这预知是否会成真,但如果不做任何防备,顺其自然地发展,早晚会成为现实。
眼前的预知画面消失了,苏鹤清的背影还在眼前,有他在,自己总是无比的心安,即使他曾对自己动过杀念。但比起死在他手里,更可怕的,是永远地失去他。
这种感觉,龙少游应该也有吧,所以才明知渺渺会杀死自己,也舍不得先一步下杀手挽救自己的生命。
有些人的命,总是比自己的还要重要。
此时此刻的龙少游,正站在渺渺的屋外,不声不响地看着。
准确的说,是欧阳的家。
欧阳家里似乎来了客人,龙少游在欧阳家的墙体上灼烧出一个洞,像个偷窥狂般偷看着。
他看见渺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神色慌张。欧阳房间的门紧闭,看来是和客人在单独细谈。
可他不知道渺渺的听觉有多么发达,即使隔了一扇门,他们的对话还是清楚地传进了渺渺的耳朵里。渺渺的脸色,越来越白。
三分钟后,渺渺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疯狂地拍打着欧阳的房门:“欧阳!你别听林彤的挑拨!他在诬陷我!欧阳!我没有!你信我!”
过了一会,紧闭的房门打开了,一脸正气的林彤首先出来,后面跟着愁容满面的模样。
“小子,你死定了。”在林彤和渺渺擦肩而过的瞬间,听到了一声很小,却可怕异常的声音,像是给林彤下了死刑的判决。
林彤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很快被勇敢所取代,他正视渺渺的眼睛,义正辞严:“就算死亡,我也不能对罪恶坐视不管。”
林彤离开了欧阳的家,渺渺想要跟上去,却被欧阳一把抓住。
“欧阳,你别听他胡说,他妹妹的死让他精神错乱了。”渺渺焦急地为自己辩解着。
“哦,是吗?”欧阳盯着渺渺,渺渺撇开脸,转移了视线,不敢直视欧阳的眼睛。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在台上领唱,为何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吗?”欧阳看出了渺渺的心虚,不依不饶地追问。
渺渺望着欧阳,眼睛渐渐湿润发红,屋外的龙少游心没来由的痛了。
可欧阳并未因渺渺的眼泪而放过渺渺,他的脸依旧严肃,甚至带上了压抑的愤怒。
“渺渺,自从十岁那年遇见你,我一直把你当家人,把你当我的亲妹妹。我信你,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可是……你真的杀了林菏,对不对?”欧阳的语气尽量放的和善,可字字都像利刃,直直插进渺渺的心脏。
渺渺的表情僵住了,看不出是悲是喜。好半天,她才长舒一口气,不抵抗,不愤怒,甚至是那样的如释重负:“对,我杀了林菏。”
这回换欧阳歇斯底里了,他抓着渺渺瘦弱的肩膀,遍布血丝的双眼瞪得老大,像是不敢相信渺渺竟然会坦白得如此直接:“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她?她招惹你了吗?”
“对,”渺渺看着欧阳因诧异而放大数倍的瞳孔,语气和缓,却是那样的苍凉,“因为我爱你。”
“我……我也爱你的,渺渺,可是你这么做太过分了……”“我对你的爱,不是你说的那种爱。”渺渺打断了欧阳的话。
欧阳呆呆地站着,听渺渺在那跟自己告白,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欧阳,我爱你,比任何人都要爱。你是我的支柱,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喜欢,我拼了命也会去给你争取。但是,我无法忍受你去喜欢别人。”
她望着欧阳,眼里流露出卑微的乞怜,像是一只弱小无助的狗,祈求主人能施舍一点怜悯的爱:“欧阳,求求你,爱我一点好吗?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如果连你都不要我……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渺渺,你冷静点……”欧阳面对渺渺痴狂的爱,怕了。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渺渺的距离,“爱……真的不能勉强,我,我只是把你当妹妹,我喜欢的人,是林菏,即使她已经不在了,喜欢的心意也不曾改变。我曾发誓为她报仇,但……我没想到,是你……”
欧阳越往下说,渺渺的表情越冰冷,她的心,也如她的脸色一般,被冰霜一层一层覆盖。
“别再说了,欧阳……”渺渺笑了,笑得欧阳不寒而栗,“我会让你爱上我的。”
“我说过,爱不可以勉强。渺渺,放弃我吧,别再做坏事了!”欧阳看着渺渺越来越冷酷的脸,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本能告诉他,那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会是坏事呢?”渺渺笑着丢下一句,走了出去,在门口对着欧阳回眸一笑,“我要成为神,让你爱上我。”
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了龙少游的方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