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跟我走?”
祁韶睁开眼。
被光晕模糊了的面容,熟悉的语气,还有那伸出的手,仿佛只要看着就能让人想起曾被它环绕的温度。
“司……”她发不出声音。然后她看见另一个自己缓缓地撑起身体,将小小的手放入他的掌心中。
祁韶伸出手来,小小的胳膊小小的手。
她迟疑着站起来,有些不稳地跟着他们往前走。
“喂!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小林囹不开心地两手叉腰,“司老师!你为什么要把她送过来!”
“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了。”
林囹瘪嘴,“好吧。喂!你叫什么?”
“我叫祁……韶。”
那双牵着她的手松开了,将她往房间里推了推,“以后你就叫小七。”
“先说明噢!左边的床是我的!这个房间所有吃的都是我的!”
祁韶看着小小的自己如何沉默着坐下来。那个时候的林囹那么元气十足地表达着自己的领地,神采飞扬。
她想要去触摸林囹,却在下一秒穿过她的身体。
“走啦走啦!我带你去认路!”
小林囹拉着小祁韶哒哒哒地跑走了,祁韶看着自己没有实体的身躯沉默地跟着她们一路向前。
“别哭了!这有什么好哭的?在这里的每个人都要注射基因融合剂的!”林囹看着坐在地上不停抹眼泪的小祁韶,苦恼地蹲了下来,“等你到了一阶中层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肉丸子!”
小祁韶还是坐在地上不停地哽咽,“……真的吗……我要吃……两个!”
“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我的那一份也给你好啦!”
软乎乎的小手握在一起,小祁韶终于破涕为笑。
祁韶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不由得微笑起来。
画面一转,垃圾焚毁场里,孤独的背影,小祁韶独自跨越过尸体横陈的外部朝内部的熔炉走去。
不断有人拦住她的道路,她抬手,空间断刃直取首级。
鲜血铺满了前行的道路,但她的脚步不曾停歇。
直到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前方喊道:“小七。”
祁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是如何扑进他的怀抱中嚎啕大哭,看着他是如何揉着她的脑袋让她放松,然后看着担架抬着一个人往焚毁炉走。
“小羽毛!”小祁韶止住哭泣,她几乎是瞬间就移动到担架旁,却忽略了那个男人一瞬间具有侵略性的眼神。
小祁韶踮起脚尖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然后欣喜若狂地回头对他喊道:“司司!她还有呼吸!她还活着!”
没有人说话,像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独角剧。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小祁韶对抬担架的人恶狠狠地开口,“快点把她抬去救治啊!”
“小七。”
他的手掌很暖,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但他的语气很冷,像是冬日肃杀的天气,“她已经没用了。”
“可她还活着。”小祁韶仰起头看着他平静无波的双眼,“司司,她还活着。”
“基因融合失败了。她已经不是异能者了。”他弯腰把她抱起来,“你今天闯进实验室,强行进入焚毁区,在实验基地擅自使用空间异能,这三项想我怎么罚你?”
他抱着小祁韶往外走,而那担架也朝着焚毁炉前进。
“我已经二阶初层了。等我到了三层,我也会进行强度融合。”小祁韶抓住他的领子,目光里头一次没了情绪,不,仔细看还是有的,只不过隐藏的太深太苦,让他不知如何抓住。
“我以后不会再缺席体能训练,每次注射基因融合剂也不会哭,不会再来缠着你,我会努力训练异能,配合一切实验。”她说,“求你放了她。”
祁韶看着陷入沉默的两人,慢慢地靠近。
司寇宿将小祁韶放在地上,对身后的人说道:“把她关进禁闭室,没有我的口令谁也不准去看她。”
祁韶的脚步停止了。她站在那个人的面前,很想看一看他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来说这句的,然而她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小祁韶的被带走之前一直用恳求的目光看向他。终于,在她被带走的瞬间,他开口:“把林囹扔到绝城去,给她两天的食物。”
她笑了。
画面更迭,小祁韶躺在手术台上,她睁大了水汪汪的双眼,里面没有恐惧反而是解脱,“司司,我把空间异能给你以后是不是就能去找小羽毛了?”
司寇宿没有回答,而是拂上了她的双眼。
小祁韶顺从地闭上双眼,嘴角的酒窝甜美可人,她就像在做一场美梦而非一场决定生死的手术。
祁韶看着冰冷的手术刀划开她的胸膛,司寇宿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全场,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是最大的讽刺。
“空间异能基因提取成功。”
司寇宿只是点了点头,“把她带回去吧。”
祁韶跟随着担架上的小祁韶默默地走了出去。她仿佛明白了,这些都是她曾经历过的,属于她的过去。而如今不过是再要经历一遍。她回头再看一遍那个至始至终都那么冷静的男人,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去。
“果然异能基因被提取之后,基因等级测试就只有E了。”
祁韶看着蹲在地上用手指蹭地玩的小祁韶,不由得坐了下来。
“把她关到特别监察室再观察一年。”他看了眼蹲在地上的小姑娘,刚想过去抱她却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这一年里准备好每周一次的基因融合。”
“是!”
画面一转。
基因融合的一次次失败,转而使用基因抑制液。痛苦万分却再也没有哭泣过的小姑娘,以及那个来的越来越少的人。
“祁韶。”他说,“你一年前的基因等级测试结果为E,一年的基因融合宣告失败,现在正式将你放逐绝城。”
她终于也没有用了。终于也被抛弃了。
祁韶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慢慢地走出实验基地。
穿越过来后她第一次呼吸到这个世界的空气,第一次在真实的天空下仰望。在那一个灰蒙蒙的下雨天,她自由了。
小姑娘抹了抹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水的液体,一路小跑进绝城。
祁韶跟着她一路小跑,画面却在此时陡然一转。
“交出来!”
“打死她算了!”
“她脸上的烙印还是新的!血迹还没干呢!是新人!”
“新人随便打!”
那个小姑娘死死抱着怀里仅剩的一瓶营养液不肯撒手。周围的小混混们越打越凶,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居然是个女的!要不然养着以后留着用啊!”
“你傻啊!她才多大?养她不花钱啊!”
“要不然先用着?虽然小点,但是长的还挺水灵的。”
……
祁韶看着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嘴唇死死地咬着,身上已经被打的多处淤青。
就在此时,一个打着伞的少年清清冷冷地站在不远处开口:“住手。”
祁韶看着那个青涩的陈词,嘴角不觉扬起笑意。
下雨天中的水元素最为活跃,陈词只是稍微用了点异能,威力就加倍。
“是异能者!”
“快跑!”
“救命啊!”
没有去理会那些乌合之众,陈词弯下腰朝她伸出手,“你还好吗?”
小祁韶抹了抹脸,警惕地看了他一样,也没有理会他伸出的手,只是一个人慢慢地爬起来坐着检查伤口。
陈词被无视了也不恼火,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我有一份在内城的工作,你要不要?”
小祁韶终于正眼看向他。
“我要找个人。”
画面慢慢隐去,重新定格在何楼惨白的面容和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是为了保护她才会遭此祸事。可他们才认识两天。
她甚至对他一无所知。
祁韶看着她自己割开手掌投喂食能虫,看着何楼倒下,看着自己脸色变得灰白,看着自己在被吃掉的瞬间眼里闪过的不甘、悔恨和渴望。
你在渴望什么?
她问自己。
胸腔里连绵不绝地是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冲动,是对力量的无上渴求——没有力量的她怎么能安稳地活下去?
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所以你只能自己变强来保护自己。
祁韶看着自己倒下的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她忍着难受地睁开眼。
“韶韶!”何楼握着她的手,满脸的欣喜与疲惫,“你终于醒了!”
纯白的天花板,干净整洁的病房,还有握着她手的他。
这次是真的醒过来了。
从那场绵长而绝望的梦境里。
祁韶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而后异常疲倦地重新闭上眼。
“好好休息吧。我去帮你喊医生来。”何楼帮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道。
“谢谢。”听见他小心翼翼走路的声音,祁韶小声说道。
许久没有开口的声音显得格外喑哑。
他的脚步猛然一停,过了很久,久到祁韶以为他已经走了。何楼才哽咽着回答:“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傻瓜。
祁韶微微湿了眼眶,嘴角却抑制不住的扬起。
[你终于醒过来了。]
好心情戛然而止。
祁韶神念一动来到空间,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往日熟悉的那团绿色的粒子,而是一个十二、三的男孩子。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有很多话想和我说,正好我也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