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些证据表明，ACA内阁擅自牺牲ACA官兵的生命，发动对华盛顿的进攻作战，学会会长克拉克.罗伯森已经违反了ACA宪法，身为三军总司令的皮埃尔阁下的行为也只能说是‘迫不得已’，此外，我们还搜集到了罗伯森指使亲信和同盟官方秘密接触，出卖ACA的证据！因此，这根本不是‘政变’，而是光荣的‘革命’！”
——《进化日报》号外
***
就在凌羽和奥斯卡，正在以不同的角度，对查尔.皮埃尔得出了几乎完全一样的判断的时候，在遥远的小行星带上，史前文明沉船的残骸再一次迎来了访客。
“欢迎您，领航长，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穿着红黑色宇航服的男人抬起手摆了摆手指，示意艾薇娜不要说话，十几年来，男人已经给艾薇娜的学习型主程序中灌输了很多习惯性的手势或者肢体语言动作，因此男人不需要说什么就可以准确地下达命令。
但是这一次，男人并不是来给这个全息程序下达命令的，相反，他是来攻击这个全息程序的。
男人从腰包里掏出了一个史前文明规格的存储盘，这个存储盘并不是他的东西，事实上，这种上面有着枢密骑兵队的雕花的高档史前文明原产存储盘，只有文士团的几个顶级存在才可能拥有。
而这东西，现在却存储着一个致命的程序。
红黑宇航服的男子熟练地将存储盘插入终端，而后启动了里面的一个程序。
“警告，检测到攻击性程序，操纵者请立即移除硬件模块！”
“攻击性程序已经确认，准备启动自我防御系统。”
“检测到无法抵御的攻击，相关设备人员请立即移除硬件设备！”
“呼叫没有应答，进入三级自动相应程序，确认保存舰船设备最优先，开始处理……”
“开始交割物理设备于备用子程序……反应炉交割完毕……维生系统交割完毕……航行系统交割完毕……武器与防御系统交割完毕……舰内通讯系统交割完毕……舰内交通系统交割完毕……正在封锁自我权限！”
穿着红黑相间宇航服的男人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黑色的不透明头盔面罩上映射出一串串流水一样的代码，大部分都是用代表着最危险的黄色所显示的。
和他预料的一样，一旦遭到这种无法抵御的外部数据攻击，作为舰船主控制AI的艾薇娜会先将关系舰船存亡的硬件设备从自身剥离，而后以物理隔离的方式阻止病毒程序控制这些最关键的系统。
而在这一切完成之后，艾薇娜将会自动下线，研究，分割，封锁并且处理这些病毒。
男人点点头，他并没有认为自己制造的病毒可以和这个强大的史前文明电脑相抗衡，即使过去了几十万年，这个电脑程序也绝对比地球上的任何程序都要强大得多。
而之所以男人手里的病毒能把它逼到这个地步，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个程序的核心代码，是史前文明等级的。
准确地说，这个病毒是一种史前文明军用攻击病毒，和那些能够直接超载反应堆击沉敌舰的超级病毒不同，这种病毒只是用来瘫痪对方舰船的，艾薇娜的三级响应也不算是太过激的反应，如果是一级响应的话，全船会直接断电，除了采用电池运行的生命维持系统，其他的设备都会停止运转。
毫无疑问，这个病毒的来源是来自“方舟”。
男人的头盔依然不断地照映出向下流水滑落的代码，突然，整个房间的灯一下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黄色的应急灯光芒。
看来试验成功了。
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艾薇娜应该已经切断了自己和主要程序的联络，埋头默默杀毒去了，男人抬手将存储盘拔下来，而后打量了一下这个有着精美雕花的存储盘，伸出左手，启动了传送纹路。
“检测到高权限的维度折跃传送。”就在他激活纹路的瞬间，一个黄色的艾薇娜跳了出来，男人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从艾薇娜的解释中获得了答案。
“警告，根据177号舰长命令，三级应急响应状态下，维度折跃传送只能用于脱离本舰，而不能用于登陆本舰，请在传送前确定您已知晓此命令以及全部相关备忘录。本警告为录音，程序暂时无法回答您的任何问题，如有需要，请前往最近的子舰桥联系相关人员。”
“暂时不能回来了吗？嗯，我知道了。”
红黑宇航服的男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而后沉默了数秒，确定在这里的工作都完成了之后，启动了手背上的纹路。
而后，男子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
“测试结果出来了。”
“情况如何？”
“比想的要好，虽然肯定对付不了卡里塔斯，但是让她暂时瘫痪十到二十分钟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时间足够我把权限拿过来了，只要你按时到达的话。”
“我没有问题，但是在这之前，你得把‘那个家伙’处理掉。”
“我有办法，不用你担心。”
“那我静候佳音。”
就在红黑色宇航服的男人离开史前文明沉船十多分钟后，冰岛，雷克雅未克，文士团本部一间没有照明的房间里，一台电脑上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坐在电脑前的人吸了一口气，而后抬起手，清除了所有的对话记录。
而后，关上了电脑。
***
“哟，回来了啊，”
同样的时间，就在凌羽被一大堆粉丝所簇拥，赫丽斯去客串拆弹专家，罗根发挥自己社交天赋和一群大兵去喝酒的时候，韩飞一个人穿过小镇，回到了“棱镜”小队的指挥车里。
“其他人呢？”正趴在地图桌前看着实时更新战况的蕾安娜将手中的烟头按在地图桌上。
“各有各的事情吧，我这个闲人就回来了。”韩飞轻轻地叹了口气，走上台阶，看了一眼全功率工作的换气扇和缭绕的烟雾，“大姐头，有空记得做个肺部检查，我估计结果不太乐观。”
“我这条命早就在贝尔格莱德和那帮兄弟一起交代了，能多活一秒钟都是我的福气。”蕾安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反正我肯定不会死在老头子前面，只要不要让他看着我死就好了。”
“能活下去的话，还是要好好活着啊。”韩飞无奈地笑了笑，走到旁边的桌前，抽出一个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人活下去的动力，是因为有人期盼着自己活下去，对吧。”
突然，蕾安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重新掏出一根烟，“不然怎么说，永生其实是一种惩罚呢？在乎你的人，希望你活下去的人都死了，你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大姐头难得文艺了？”韩飞喝了半杯水，而后露出一个笑容。
“我只是在模仿那个生命就快走到尽头的小丫头罢了。”蕾安娜闭上眼睛，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轻轻地按下防风火机，点着香烟，“你喜欢她对吧？”
“我……”韩飞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纸杯捏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冰冷的水洒在指挥车的地板上，韩飞低下头，看了一眼散落的水滴，而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是。”
“你和凌羽有太多事情瞒着我了，照理说，这也不是我管得着的事情，我也乐得难得糊涂，但是人到了这个岁数，难免就会不自觉地看透一些东西。”蕾安娜深深地吸了一口卷烟，而后长长地吐出来，“真快啊，感觉那些怎么都打不死的家伙就还在眼前一样。”
“……大姐头今天好像特别怀旧？”韩飞沉默了一下，发现自己其实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么多年，蕾安娜几乎不在他们面前谈论当时在贝尔格莱德发生的事情，他们自然也不去提，毕竟这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猜是触景生情。”蕾安娜把香烟叼在嘴里，而后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抹胸和手臂上的纹身，她向前躬身，沉默了一下，“不过，我看得出来，那个小丫头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了……在很早很早以前。”
“……什么意思？”韩飞皱了皱眉头，他不太确定蕾安娜想要表达什么。
“那好，我想问问，”蕾安娜突然笑了一下，似乎转移了话题，“你喜欢婕丝哪里呢？”
“……大概……是笑容吧。”韩飞轻轻地闭上眼睛，是的，是那个蓝色身影的笑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被掩盖的，充满乐观和自信的笑容。
“没错，正因为那个笑容，根本就不是属于正常人……而是属于一个死者的。”
蕾安娜的声音，如同从冰窖中传来一样。
“婕丝.美诺……她和一般的女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她短暂的生命。”蕾安娜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这是她一切性格和行为的基础，也是你们喜欢她的原因。”
“并不……”韩飞下意识地就想要摇头，但是蕾安娜却用一个类似嘲笑的笑容把他的话顶了回去。
“就像你们不认识‘贝尔格莱德之星’一样，不是吗？”
“就当是我中年危机报复社会吧。”蕾安娜露出一个混杂着无奈，悲伤和痛苦的笑容，“我曾经就快要死了，所以我去做了我认为必须做的事情，但是我又活下来了，但是那个我，那个有勇气去做我必须做的事情的我，已经死了，或许我的人生重新开始了，但那也只是一个特勤局情报员，一个酒吧老板的人生，而不是‘贝尔格莱德之星’的人生。”
“你和凌羽都是，我知道你们想，也会用尽全力去救那个女孩，但是如果你们成功了，后来会发生什么呢？”蕾安娜抬手挽了挽头发，“如果说，那个女孩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的话，这或许是对的，我也会想办法去救她，但是你们都看不出来，她有现在的性格，有现在的笑容……都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放弃了活下去的希望吗？”
“不要再说了，蕾安娜……大姐。”韩飞抬起手，阻止了蕾安娜继续说下去，“我觉得你已经很不礼貌了。”
“我是一个玩世不恭的人，”蕾安娜并没有在意韩飞略带气愤的语气，“玩世不恭的人总是惹人讨厌的，因为他们所看到的，是世界的本来面目。”
“婕丝.美诺……这个名字……已经把‘残缺’当做了生命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但是我们还是会救她。”韩飞低沉地开口，他转过身，毫不回避地对上蕾安娜的目光，“很遗憾，大姐头，我不相信命运，凌羽也不相信，如果她已经将残缺视作生命的一部分，那我们就帮她补完这一切。”
“至于那之后的事情……没有考虑的必要。”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蕾安娜将烟头从嘴上取下来，丢在地上用高跟鞋碾碎，而后突然对着韩飞笑了，“至少，救人是没有错的，这点我同意。”
韩飞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若无其事站起来，重新走到地图桌前的蕾安娜，木然地转身，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