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卿偷溜到京师去讨老婆加跑帽子,这种事本来应该是低调一些,不让人知道为好。只不过有这帮勋贵一闹,他即使再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戚继光多半是听到了消息,慕名前来拜访。
在大明眼下的武将体系中,有俞龙戚虎东李西麻之说。若论将略用兵,冲锋陷阵,俞大猷与戚继光难分上下,可若论名气,则戚继光比俞大猷则略胜一筹。就算李家这些姬妾,也全都听说过戚继光的名声。
这些女人除了晴云暖雪之外,大多想要见一见这位打的倭寇闻风丧胆的国朝第一名将的模样。不过男女有别,自己又是县令家的女人,行事要讲个体统,总不能偷着去看,只好来求李炎卿。为了能实现这个目标,就连李炎卿这几天荒唐去吃花酒的事,也就全当没发生过。
李炎卿对于夫人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他自己也想见见这位国朝名将。点头道:“没问题,大家一起去见见,看这位戚总兵是何等英雄人物。”
可等到见面之后,那些夫人全都有些失望。本以为这戚继光能将倭寇打的一败涂地,闻名胆丧,不是生的面如冠玉貌胜潘安,就是生的虎体熊腰,胜金刚赛罗汉的雄伟男儿。
只是没想到,这戚将军生的身材中等面目普通,若说是个乡下财主都有人信,一点也看不出那威震东南单手擎天的威风。
当初李炎卿是见过俞大猷的,那老将基本就没拿正眼看他。这戚继光论官职也不比俞大猷为小,他如今以南京左军都督府右都督衔实授浙江总兵,即使再文贵武贱,这一品武官的品级也远在李炎卿这个知县之上。可两下见面后,戚继光却抢先两步跪倒在地“末将戚继光给刘公子见礼了。”
他这下官见上官的举动,把个李炎卿弄了个手足无措,慌忙的将他搀扶起来道:“戚总兵,您是一品武官,在下不过一县令,可万不敢担此大礼啊。”
戚继光却道:“话不能这么说。刘公子少年英雄,上任不足一年,就连为国朝立下大功,前途不可限量。日后进可入阁拜相,外可开府一方,戚某不过一介武夫,哪敢在刘公子面前装大?你若是看的起我,就喊我一声戚兄,这就是给我面子了。”
那几位夫人见他一个乡下财主模样,差点以为是冒名顶替的。又见他这副举止,丝毫看不出擎天一柱的气魄,看着也没什么意思,纷纷告辞而去。
倒是花惜香、柳叶青等几个习武的女人看的出来,这戚继光举手投足间气度森严,二目之内神光内敛,竟是江湖上绝顶高手的修为,知道绝不会有假,也不敢有些许小看。只不过思来想去,实在想不通,他怎么这么一副巴结模样。
晴云暖雪这时却是一副明白人的模样说道:“这有什么?戚继光当总兵,是靠着我家老爷做靠山,相公是张家的女婿,他结交还来不及,哪敢充大。”
“没错没错。他与咱相公论兄弟还算委屈了相公,在家里他与游七总官姚八管家,也是论兄弟的。”
“他给老爷的禀贴上,一向自称门下沐恩。”
“我们的武艺,还是他夫人教的呢。这戚继光怕老婆,若是相公能学他这点就好了。”
“唉不好。当初戚总兵可给老爷送过一对波斯女人,那对西洋妖精天生就是狐猸子最会勾人。他不会也给相公送来一对波斯女人吧。”
“他要是敢,我就把这事告诉他老婆,让他老婆打死他。”
这两姐妹边走边将戚继光的老底兜了个净,这些女人才知道,不是所有大将都与俞大猷一样,是那个混帐脾气,也有这等懂得做人的。当初为了走张家的门子,他不但与张家管家结拜,还买了一对波斯胡姬送给张居正暖床,算的上八面玲珑。只是想到戚继光送礼的劣迹,又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他这次送来什么要紧的礼物,会不会又送来一对狐狸精。
在客舱内,戚继光却是与李炎卿越谈越热络,李炎卿见他那刻意巴结的样子,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再看他身上那领战袍实在是有些破旧,那双战靴也是磨损的厉害,而送来的礼单,却丰厚的很,倒判断不出他是有钱还是没钱。只好问道:“戚总兵,无事不登三宝殿,您来我这,想是有什么事吧。”
“没有的事。只是末将听说刘公子到金陵,末将怎敢不来拜见?他日张相怪罪下来,末将也吃罪不起。没什么事……真的没什么事。”
李炎卿笑道:“戚老哥,你既然让我称呼您一声老哥,那咱们就是兄弟。兄弟之间,应该坦诚相待。兄弟没别的本事,不过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有一些。你老人家若是没事,我第一个不信。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在下向来敬仰您的为人和战功,在广东做生意时,也没少仰仗您照应,就冲这个,我也得给您帮忙。您要是实在不说,那我只好端茶送客了。”
戚继光没办法,不好意思道:“这事说来实在是有些难以开口,我这也是没办法……这次我到南京,实在是为我浙兵几万儿郎求条活路。不过我手上带的银子有限,这几日刘公子请客吃酒,我孝敬些银两也是应该。可是眼下这手上是有点不凑手,还请刘公子多多见谅,能不能在国公爷面前,替老哥我美言几句,高抬贵手。日后老哥手里周转过来,一定把这钱补上就是。”
这几日魏国公大摆流水席,请李炎卿吃花酒,所费不少。魏国公财大气粗,花这点钱不皱眉头。可若是全都要国公自己结帐,那南京四十九卫的指挥使以及南京都督府的各位武将是干什么吃的?你们到底还想干不想干,这个官还做不做了?
这些日子的花费,全是都督府的将官和四十九卫的军头们自愿认捐,替国公爷结帐的。而戚继光来南京办事,离不开南京方面的照顾,离不开魏国公千岁的亲切关怀,那让你认捐一部分饭钱和花酒帐,不算过分吧。
戚继光身上带的银子倒也不少,可是魏国公的席面规格太高,叫的姑娘又都是教坊司的头牌花魁,秦淮河上最红的姑娘身价银子也高的吓人,戚继光身上的银两花费一空,连给李炎卿送礼,都是借的高利贷。
“刘兄弟,听说老千岁还要送你一对清倌人,还望你美言几句,这清倌人是好,可你去京师讨老婆,带着不方便。再说她们的身价,实在是太贵了啊。”
李炎卿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点事算不了什么,不过戚老哥,您老听说很快就要选调蓟门,到时候归京师兵部管,又何必受南京的气?”
戚继光摇头道:“我自己的前程算不了什么。再说有恩相在,我也不会吃亏。我在乎的是我手下那几万儿郎,我是替他们来求命的,又怎么敢不听从?人家怎么斩,我就只好怎么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