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不是极力在控制,我恐怕已经忍不住要去掐她的脖子。事实上我很清楚,如果是我遇到那种情况,对于一个要杀了我的人,恐怕也不会手软。
刘队和摄影师所作出的反应,其实是大部分人都会作出的反应。
他们只是在保命。
但人的感情和理智,往往是分开的,我虽然明白这一点,但那种想掐死她的**,还是不可遏制的冒了出来。就在这时,独眼龙将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唯一剩下的那只眼睛,担忧的看着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当家的,咱们还没见到尸体呢。”
如果不是姓刘的这会儿哭的凄惨,我恐怕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独眼龙这话,说是安慰也好,说是希望也好,确实让我找到了压制怒火的理由,于是我深深吸了口气,道:“别哭了,后来呢?”
刘队平复了一下情绪,道:“后来我们俩就去找失踪的丽丽,然后、然后在一个坑里发现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两眼已经有些发直了。
我觉得不对劲,地宫的入口,怎么会莫名其妙冒出一个坑?难道是……
我心头一跳,脱口而出,道:“机关坑?”
刘队点了点头。我几乎不用问结果了,机关坑里,大部分都插着倒枪铁箭,少部分填充火油或者毒液一类的东西。丽丽遇到的是第一种,因此刘队两人看见她时,她的身体全都被贯穿了,血液将她整个人都糊的看不清模样,腥臭味儿扑鼻而来。
刘队再怎么独立坚强,毕竟是个女人。连着两个刺激下,她终于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摄影师背着走,而这段时间里,摄影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浑身都是血,神智都已经不清了,他背着刘队漫无目的的走,一时间,刘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更不清楚自己晕倒后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看出摄影师的情况不对劲,这个男人几乎已经崩溃了。
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放下自己。刘队眼中含泪,挣扎了从摄影师背上下来,终于打起了精神。
她一定要出去,从这个该死的古城里出去,带着摄影师一起。
接下来,她牵着摄影师走上了寻找逃生的路。
说到这里,又是一串亢长的沉默。
我道:“后来呢?他在哪里?”
“不要问我。”刘队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神经质起来,随后忽然又猛地抬头,道:“不知道,我们分散了,然后我一直走,就到了这个地方。”
独眼龙追问道:“你们怎么分散的?”
“不知道。”她揪着自己的头发。
独眼龙火了,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顿了顿,独眼龙狐疑道:“难道他也死了?”
“没有!”刘队忽然嘶吼了一句,道:“没有死!他只是失踪了!”
我和独眼龙对视一眼,心知这个女人神智已经出现问题了,不过,我隐隐希望,她之前所说的一切,最好只是她神智异常下的谎言。
……
最好,这一切都是谎言。
刘队哭了片刻,抹干了脸上的泪,神情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脸色也依旧显得疲惫不堪,她道:“我们必须要找到出去的路。”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觉得情况不妙。
如果她真的和摄影师失散了,那么正常的情况下,她应该说,一定要找到摄影师,然后一起出去才对。可是现在,她说的是,只找出去的路,也就是说,她放弃了寻找摄影师。
这和她刚才悲痛的反应完全不匹配。
除非……她知道,摄影师回不来了。
我见过太多自欺欺人的人,比如我自己,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女人,也正在欺骗自己。
说完这些,她似乎很累,蜷缩在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地下有些冷,我升起了一团篝火。刘队的话,彻底打乱了我的思维,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身体疲惫,但精神上也根本睡不着。我脑海里,全是自己臆想出的文敏的模样,血从脑袋顶上糊糊往下流的模样。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僵,僵硬的我坐在火边,根本难以动弹。独眼龙搂着我的肩膀,一句话不说,但手很紧。男人和女人安慰人的方式,往往差别很大。
片刻后,我拍了拍独眼龙的手,道:“我守着,你睡一会儿。”
独眼龙见此,点了点头,在这种环境下,恢复体力,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我看了看周围,火光照耀不到的空间里,只余下一片漆黑,按照我以前的性格,肯定会打开手电筒摸清一下这里的环境,但现在我不想动,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一幕幕都是这些年来的影像。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穿警服是的模样,虽然那一次,我和豆腐被拷上了手铐。
这些平时没有空去重温的记忆,此刻每一幕都显得弥足珍贵。
她会不会真的死了?
我不敢想象。
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都仿佛陷入了一个怪圈,然后一个个离我远去。陈词、爷爷、甚至那个虽然从来不挂在嘴上说,但却一直保护我的哑巴,他们都死了。
彻底的,死了。
豆腐,虽然还活着,但离死,不过是一个躯壳的距离。
文敏,她是不是还活着?
这一刻,我甚至不敢去深思刘队的话,只能像独眼龙说的那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尸体,一切都还有转机。
看着眼前跳动的篝火,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这是一个怪圈,一个仿佛诅咒一样的怪圈,是不是我努力了,就真的可以摆脱这个怪圈?
可是,我身边还有多少人值得我去努力?
我在脑海里回忆了一圈,然后发现,没有了。
这真是一个失败的人生。
需要我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似乎和我没有太大的牵扯,红毛也好,懒货也好,吕肃也好,甚至颛瑞。他们继续着自己的生活,颛瑞继续生活在自己编织的假象里,没有人去戳穿,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钟恭和红毛。他们都极力守护着这个秘密,那么这个秘密,就会一直掩盖下去。
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感觉,似乎要将人逼疯了。如果不是我清楚的知道豆腐还活着,还等着我去救他,或许这一刻我就忍不住要疯了。
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话:什么是孤独?一个人做事,一个人高兴,一个人难过,这就是孤独吗?不,真正的孤独,是你发现,自己被困入了一个怪圈里,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时间过得飞快,懒货很准时的醒了过来。他躺在地上,眨了眨眼,缓了片刻,大约一分钟左右,整个人坐了起来,随即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伴随着他的动作,我耳里听到了一连串骨节作响的声音,跟炒豆似的。
其余人没有他这么厉害的生物钟,都还在沉睡着。
即便是刚刚醒来,懒货也显得很疲惫,他揉了揉眉心,忽然开口道:“那个女警察死了?”
我很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她没死!”这小子不是一直睡得跟猪一样吗?莫非他睡觉的时候耳朵都没有歇着?
仿佛是明白了我在想什么,懒货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它从来没有停下来过,我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所有的声音,都全部往这里面钻,头疼。”
他苦恼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样子,刚才所谓的熟睡,只是我自认为的。懒货即便真的睡了,也是能听到周围的动静的。这种能力听起来挺帅的,但细细一想,就会觉得很痛苦。
就像懒货说的,他永远不能真正的睡一个觉,因为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能听到声音,听得到声音,大脑就无法完全放松,那种时刻紧绷的感觉,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我开始真正有些同情他了。
难怪这小子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天生的?”
懒货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目光看向了一边儿睡着的刘队,脸上忽然露出了那种我所熟悉的笑容,虐杀的笑容。这小子体内的虐杀血液又在沸腾了。
他说道:“她杀了你的女人,你不生气吗?不如我帮你出气。”说这话时,他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在极力忍耐自己想动手的**。我一时无语。有些人变态,是后天养成的,而有些人是天生的。就和他的耳朵一样,懒货属于前者。我不知道他能在虐杀中找到什么快感,我想起那个疯子被折腾的场面,只觉得毛骨悚然。
我下意识的问道:“变态,你平时是不是经常弄些小猫小狗来杀着玩儿?”
懒货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诡异了,道:“不,我喜欢强大些的生物,折腾起来比较爽。”
强大的生物?
我道:“狼、虎、熊?”
懒货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刘队的脸,说:“人类,才是生物中最强大的。”
我觉得自己被噎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五个字:变态杀人狂。
这时,刘队被懒货给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