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鹿鸣没想到, 她这一等,就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苏铁和银杉出生了,已经半岁多,会叫爸爸妈妈了。
她导演的第一部纪录片《大鹏和小呦》, 如期拍摄完毕,后期剪辑制作也顺利完成, 即将上映。
日月谷生态森林公园改造完,并对外开放,《大鹏和小呦》还在里面取景。
秦昭昭留下的证据,不止证明秦大业诬陷靳栋梁贪污受贿属实,还揭露了秦大业这三十年来,偷伐盗猎、行贿、偷税漏税等一系列犯罪事实,“支援西部建设第一人”的形象崩溃。
秦大业与秦中流父子二人双双入狱,秦家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
昆仑北麓那一片地也被程子涛接手, 再造一座荒漠林。
鹿鸣生完孩子以后, 去昆仑山脚下取景, 荒漠林已经能见到十年前, 她和靳枫初逢时的样子。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病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始终没有醒过来。
鹿鸣坐在床边,拿着湿毛巾给他擦手,一边给他讲述这一年发生的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讲了无数遍, 如果他是醒着的,估计早就不耐烦了。
擦完手,她又给他剪指甲,继续讲身边的人和事。
“袁一武和他的月亮生了个小公主,现在有第二个宝宝了。阿梅的女儿接受李章程了,阿梅和李章程已经办了喜酒;陈小桉原谅了张小雄,他们也结婚了。应龙向云杉表白了,只是她还没答应,说要等你醒来再说。程子涛就没那么幸运,周笛玩心重,他们之间时好时坏,估计还得拉扯一些时日。”
剪完指甲,鹿鸣习惯性地抬头问他:
“我说了这么多,你回答我一句啊。不然我生气了,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回答她的,依然是让她绝望的死一般的寂静。
鹿鸣觉得很委屈,眼泪不觉又滚下来,把手中的指甲剪扔进抽屉里,往床沿上一坐,质问沉睡的男人。
“你一直这样躺着,算什么男人?是谁说过,要拼命地对我好,把我往死里宠的?你就是这么宠我的吗?苏铁和银杉怎么办?你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抚养两个小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你倒是说话啊……”
她趴在男人旁边的枕头上,眼泪很快把枕巾打湿了。
鹿鸣趴在床上,哭了许久,念叨了许久,他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亦如这一年无数次,每一次念叨完,大哭一场,她又得自己擦干眼泪,坐起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有人敲门,鹿鸣匆匆把眼泪擦干,坐回到椅子上,让敲门的人进来。
钟宇修拿着一个棕色的文件袋,走到她旁边。
“是他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吗?有没有什么新问题?”鹿鸣低声问道。
“没有,他还是那些问题,也是时候解决了。”钟宇修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来,从棕色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鹿鸣接过来一看,是一份遗嘱,她看到这几个字,整个人像跌进了冰窖,身和心都凉透了。
她快速扫了一眼内容。
上面提到,昏迷时间超过一年就停药,不再做任何手术,更不做插管等治疗,让生命自然终结……
遗嘱执行人,钟宇修。
鹿鸣原本以为靳枫当时只是说说,没想到,他连遗嘱都立下了。她是不是该彻底绝望了?
“去年,他陪我去医院产检,在楼梯口遇见你,你说不答应他说的事,就是这件事?”
“对,我当然希望他说的这种事永远都不要发生,所以才不愿意答应。可是,鹿鸣,你不能一直这么耗着,把时间都耗在他身上。两个小孩还这么小,你也这么年轻。万一他和他父亲一样,一躺就是八年,甚至更长……”
“不会的。绝对不会!”鹿鸣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说的这句话,他曾经也对说过。后来怎么样?他父亲拖了八年,不仅活着的人受罪,躺着的人也受罪。你也知道,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不想看到,让他自己来跟我说。他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这是什么话?”钟宇修叹了口气。
她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靳枫醒着的时候,当然也预料到了,所以才让他来做个罪人。
“今天就是一年的最后一天,明天我会以遗嘱执行人的身份,敦促医院按照遗嘱内容执行。这里还有一封信,是他遇险的时候写给你的,让我保管,如果他没醒过来,就交给你。”
钟宇修起身,把她手中的文件拿过来,在床上放了一封信,便离开了病房。
鹿鸣手中空了,却没有觉察到,一直保持着拿文件的姿势,呆愣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男人脸上没什么血色,但依然英俊非凡,下巴很干净,胡须是她今天早上出门前给他刮过的。
这张脸,这个人,真的要彻底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吗?
鹿鸣浑身无力,趴在床上,抓住他的手。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是该继续坚持我的想法,还是遵循你的意愿?”
这一刻,鹿鸣前所未有的绝望,恐慌,孤独,无助,彷徨,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
可她能死吗?
她脑海里闪过那两张白白胖胖、可爱的小脸蛋,耳边仿佛响起嗓门一个比一个大的哭声。
“你曾经说过,所有的选择你来做,后果你来承担,可现在,你把最艰难、最痛苦的选择摆在了我面前,你自己却静默不语。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夜色降落下来,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外面路灯,透过窗户射进来一点微弱的光。
鹿鸣就这样趴着,睁着眼睛,重复讲述着那些事情,时断时续,一直到天亮。
晨曦初露。
没有奇迹发生,他依然没有醒过来,哪怕像他父亲那样,突然醒过来,对她讲几句话也没有。
鹿鸣视线落在旁边的那封信上,坐起来,把信打开:
我的林间鹿,
你还在等我吗?
火越来越大,像火车在背上驰骋,却迟迟不开走。
明明有火,我却看不清,像在黑暗中。
周围的的空气很烫,温度太高,
眼睛睁开久了会痛,但我不能闭着。
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你看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定很难过。
想到你会难过,我就很难受。
心里难受,比身体被火烘烤的难受更难熬。
我已经让你难过了一年,
为了我,不要再难过下去了好不好?
是人都会死,用力活过、用心爱过的人,不会惧怕死亡。
我们的身体曾合二为一,我们的嘴里有彼此的味道。
我早已把这些铭刻在了骨头上,火是烧不毁的。
我知道你也是这种感觉,想忘也忘不掉,因为你就是我的那根骨头。
我不强求你马上忘掉我,那一定是锥心刺骨般的痛。
人有一颗心脏,两个心房。
我们可以同时拥有两座精神家园,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洋。
小森林安放快乐,每种下一颗快乐的种子,都要精心栽培,让其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日积月累,就成了大森林。
大海洋装载痛苦,海会枯,石也会烂,再大的痛苦,都不过沧海一粟,终究会随风而逝。
想起我,如果你是快乐,在你左心房小森林里辟一个角落给我就够了,这样你和我仍然拥有一座小森林,并且是永恒的;如果是痛苦的,请务必把关于我的一切扔进大海洋,让海水冲走。
现实生活中,许你一座小森林的人,一定是陪伴你一生的人。
我没有资格了。
为了苏铁和银杉,为了我,你必须和我告别。
不说再见,也没有来生。
能在今生守护过你,我已经很富足。
……
后面的字迹已经无法辨认,鹿鸣眼泪也已经流干了,许久,把信收了起来。
如往常一样,她给他洗脸,洗手,刮胡须,擦拭身体,换衣服。
忙完以后,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沉睡的男人,眼珠不敢眨一下。
她把眼睛当成相机,想把他现在的样子照下来,存在心里,最后在他唇上吻了一下,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周笛打来电话,《大鹏和小呦》今天在玉仑河市区最大的电影院点映,森警大队的人很多都去了,问她要不要去。
因为她的情况,电影后期的宣传,制片方没有要求她参加,都是周笛代她在忙。
鹿鸣一开始不打算去,可挂了电话之后,她突然感觉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忙。她不敢留在医院里,生怕会突然改变主意。
苏铁和银杉一个星期前被钟宇修送到北京去了,鹿晓茸虽然还是不和她说话,但没有像之前那样,不让北川河跟她联系,也没有禁止他帮忙照看两个宝宝。
鹿鸣想起来眼睛就火辣辣的疼,她依然不后悔她的选择,可她终于能理解鹿晓茸的做法了,她现在这样,她肯定也是难过的。
如果她一直这么耗下去,身边的人都要陪着她痛苦,她怎么能这么自私?
整理完心情,鹿鸣开车去了市区的电影院,想看看自己导演的作品最终呈现的样子。
到了电影院,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电影很快开始。
大屏幕上。
昆仑山雪山高原,荒漠林。
一只小鹿被一只雪豹追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跑,雪豹走路也不正常,一只脚不能着地。
“可恶的大坏蛋,能不能不要追我了?我那么瘦,不好吃的,骨头一定会戳你喉咙呀。”
给小鹿配音的女演员是徐娜,她现在已经是国内当红的一线艺人,零片酬为小呦配音。
戒烟以后,她的声音已经不那么沙哑,有点低沉,像管弦乐器乐器低音区域的音调。
这样的声音表现的可爱,不会让人感觉幼稚做作,反而有一种特别的质感,更能拨动人的心弦,惹人怜爱。
鹿鸣旁边有个空位,坐下来一个人,似乎看了她一眼,光线很暗,她没留意,视线依然紧盯着大屏幕。
雪豹的脚步慢了下来,低头,又抬头:“我不叫坏蛋,我有名字,我叫大鹏。我是昆仑山的王,雪域高原之王。”
给雪豹配音的男演员不是很出名,但声音浑厚,像劲风一样有力,能听出一种王者的霸气,很像靳枫的声音。
“大鹏哥哥,我叫小呦。我会吟诗哦,《小雅·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小呦摇头晃脑的吟着诗,电影院里传来低低的笑声,也有人惊呼,小呦脚下多了一滩水。
坐在她旁边的人,低声说道:“不是尿失禁吗?听不得吟诗,一听就湿?”
屏幕上,大鹏趴下来,用嘲讽的声音说道:“你果真一吟就湿啊,小诗人,不对,小湿鹿。你尿失禁吗?”
电影院里的人轰然大笑,有人笑得弯下了腰,有人抹眼泪。
小呦低头看脚下,许久,才抬头,用一双泪汪汪的鹿眼看着大鹏。
“瞧你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就是开个玩笑。生活那么苦,整天被盗猎者追,还不知道哪天就成了人类的盘中餐。开个玩笑,乐一乐,也不行吗?”
小呦看起来很伤心,开始低声抽泣,很快嚎啕大哭。
大鹏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步,小呦往后退一步,显然怕他,他只能停下。
“你哭什么呀?眼泪很宝贵的,发生森林火灾的时候,缺水,连眼泪的水都是宝贵的。”大鹏极力安慰她。
鹿鸣听到这熟悉的说话口吻,眼泪哗啦滚下来,又想起了那个正躺在医院里的男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不留在医院陪着他,却在这里,是不是很不应该?
可如果她留在医院,让她看着钟宇修给他停药,她做不到。
屏幕上,小呦哭了许久才停下来,低声说道:
“我可能真的是尿失禁。我的脚被盗猎夹夹住了,爸爸妈妈救了我,结果都被抓走了。后来,我就老是控制不住尿尿……”
大鹏看着小呦可怜兮兮的样子,说不出话来,又趴了下来。
小呦也趴了下来。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他们似乎都很渴,仰头,张开嘴,接雨水喝。
此后,小呦和大鹏在荒漠林里住下来,给彼此疗伤,一起找食物,偶尔也会吵架。
一吵架,大鹏就说:“小湿鹿,你是不是欠操作?信不信我吃了你?”
小呦知道他不会吃她,但还是害怕,每次都搬出她的拿手武器:
哭!
大鹏骂她是小哭包,小怂包,骂完以后又来安慰她,还给她找食物,忙起来就忘了为什么跟她吵架了。
不久,大鹏带着小呦去昆仑山玩,说上面的风景很漂亮。
哪知道,在昆仑山又遇见了盗猎者,为了救小呦,大鹏朝盗猎者扑过去,一起掉下了悬崖,掉下去之前,让小呦离开昆仑山,再去找一片森林,保护好自己。
小呦想要跳下去,却又害怕,在悬崖前来回徘徊,大哭不止。
她一哭,电影院里很多人也哭了。
小呦伤心欲绝,但还是按照大鹏说的,去附近找森林。结果,找啊找,怎么也找不到,她发现很多森林不是被偷伐的人砍光了,就是被火烧毁了。
小呦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有一天实在太累了,晕倒在路上,被一个护林员救了,把她带到了一个叫玉仑河的地方,他住的地方叫小森林,她特别喜欢,住了很久。
玉仑河的森林保护得很好,风景很漂亮,小呦决定留下来。
可是没多久,她去森林里玩,发现有人放火,拼命地逃,从山谷逃到山坡上,意外地发现谷底有只雪豹,好像是大鹏。
她开心极了,虽然很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跑回到山谷里,果然是大鹏。她把夹住大鹏的盗猎夹咬开,和大鹏一起逃出了森林大火。
大鹏和小呦在玉仑河的森林里面生活,只是大鹏不习惯森林,他们在森林也很找难找到食物。
大鹏想回昆仑山,可小呦怕冷,又害怕昆仑山的盗猎者。
他们争吵的次数更多了,大鹏的脾气越来越差,饿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吃掉小呦,好几次,已经咬住了她的脖子,只要一用力,就可以咬断,美餐一顿。
但最终,大鹏只是叼着小呦,在森林里奔跑,跑得精疲力尽,才把她放下,这样就没力气咬断她的脖子了。
大鹏饿得不行了,就下山,去偷牧民的羊吃,结果差点被打死。
小呦让他不要再去,她偷偷跑回小森林,把主人喂给她的食物省下来,带去给大鹏吃。
大鹏被牧民打过以后,再也不相信人类是好人,也很骄傲,一开始不吃,但实在饿的不行,趁小呦回小森林的时候,吃了。
就这样,他们度过了一段还算开心的生活。
故事的最后,森林又发生了大火,这次不是人放的火,是雷击火。
大鹏和小呦在火场里奔跑,小呦跑不动了,大鹏只能叼着她跑。
小呦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救过她的护林员,小森林的主人,许是受了伤,趴在地上不动,眼看大火就要烧过来。
她让大鹏把她放下来,让他先跑出去,她跑向受伤的护林员,在他耳边使劲的鸣叫,想把他唤醒。
可他始终没醒,身上已经着了火,小呦也被火烧着了,虽然很痛,但还是继续鸣叫。
大鹏已经跑出了大火,发现小呦一直没有跟上来,气得不行,狂吼一声,转身又跑进熊熊大火。
大鹏跑了很远,一直没有找到小呦,只听到了她的鸣叫声,他朝声音跑得更快了,脚底仿佛生了风。
不,最强劲的风,是从他心底来的。
鹿鸣时,劲风从他心底来。
……
尾声——
鹿鸣看到大鹏在大火里奔跑这个场景,没有再看下去,起身离开了电影院。
在她心里,电影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因为制片方考虑到市场,后面加了一段大团圆的结局。
生活永远比故事残酷,哪来那么多大团圆?
大鹏走了。
小呦在去年她被秦昭昭劫走的那三天,也不见了。
他也要走了。
故事里,为了满足制片方的要求,鹿鸣发挥了美好的想象。
他说过,听到鹿鸣叫的声音,就会有风从他心底而来。
他也说过,最强劲的风,是从心底来的。
鹿鸣希望,在他最后被火灼烧,痛苦难忍的时候,小呦去了他身边,有风从他心底来,带给他一丝丝的清凉,他就没那么难受了。
还有那绿色的避火罩。
那次她偷看他们训练,看到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避火罩,就想起了小时候,她亲生父亲去世那天,入殓师把他送进棺木里的情景。
当时她无比恐惧,就像小时候第一次直面死亡那样恐惧。
可现在,她多么感谢有这样一个避火罩,再轻薄,也至少有一层遮拦,应该可以像小呦激起他心底的风,减轻一点他的痛苦吧?
……
鹿鸣止住思绪,抹掉眼泪,走出电影院。
她没有上车,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刚好绿灯,跟随人群穿过马路。
她走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余光瞥见身后马路跑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绿灯已经开始闪烁,马上要变红灯了,她加快脚步,走到了马路对面。
“鹿鸣。”隔着一条马路,有人在叫她。
鹿鸣听到熟悉的声音,却不敢转身往后看,心想,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她的幻觉。
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熟悉的身影,是靳枫?!
靳枫站在马路对面,一身军装常服,是她今天早晨给他换的,男人身姿依然挺拔如松,静静地看着她。
马路上车流不断,横在他们中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红灯才变成绿灯。
他大步穿过马路,朝她走过来。
鹿鸣一直扭着头,等他走到她跟前,才转过身来。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靳枫突然往前跨了一步,直接把她托举抱了起来,她瞬间比他高出一个头。
“你醒了?”鹿鸣低头看着男人。
“不然,现在抱你的人是谁?”靳枫可以说是被她吓醒的。
他大脑一直是有意识的,听到她念诗,哭,念叨苏铁和银杉,还有那些熟悉的兄弟和朋友,最后总要威胁他,再为不醒过来就不理他了。
每次他都很恐慌,他明明就是醒着的,可他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看不到她人。
他被被囚禁在一个橙色的封闭空间内,只要一靠近墙壁,就感觉像被火在灼烧。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撞开这个牢笼,每次都失败了。
最后一次,她说要离开他了,他顿时感觉到彻底的绝望和恐惧,就像那次在双凤山脚下,以为她葬身火海了一样的感觉。
他感觉到有一双熟悉的唇在吻他,很快像风一样飘走了,他跟随这股风,拼死撞上去……这一次,他终于穿破了橙色的囚笼。
靳枫醒来的时候,只看到钟宇修在病房里,正对着他床头那些医疗器械发呆,看到他醒过来,又惊又喜。
没有人知道鹿鸣去了哪里,靳枫给周笛打了电话,知道《大鹏和小呦》今天在市区有场点映,猜想她肯定会来电影院,便追了过来。
他在她旁边坐了近两个钟头,她竟然都没发觉是他。
此刻的女人,依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给她大体讲了这一年沉睡时的感觉,她才展露许久未见的笑颜,确信,他是真的醒了。
“以后,我是该把你放在左心房,还是右心房?”鹿鸣问道。
她今天早晨看完信,已经下定决心,余生要遵从他的意愿,努力打造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这样两座完全对立的精神家园。
“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一个是小森林,安放快乐,一个大海洋,装载痛苦……”她还没说完,被他打断。
“现在不需要了,只要我活着,你的左心房是小森林,右心房是大森林,才足够安放我这一生要给你创造的快乐。”
“……”鹿鸣喜极而泣,双手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话:
1.先问问,这个结局你们满意吗?
按照我以前的写文习惯,上一章就正文完了,这一章番外,也最多写到尾声之前的内容,电影院里,三哥坐在小鹿旁边,已经很明显。
这次不,答应你们he,就彻底一点,不止有尾声这样一个彩蛋,后面还有包子的甜蜜番外,以及三哥是如何做到他自己说的话,对我们小鹿往死里宠的,小鹿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森林才足够安放他带给她的快乐,我会一直写完他们幸福圆满的一生。
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希望能让追文的小天使们看得开心。以后的故事我都会努力做到这一点,无论过程多艰难,结局一定是好的。你们也准备好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森林来安放我用文字带给你们的快乐吧~
2.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洋
之所以把这一章和前面的内容分开,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这章是一年后的内容,时间跨度比较大,并且有很大一部分内容是《大鹏和小呦》的故事;
二是,这一章给出的完美结局,只是现实生活中众多可能性之一,绝不会是唯一的。我还是希望给一些能接受开放结局甚至悲剧结局的读者一点想象的空间。
生活中,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只能自己建立左心房小森林、右心房大海洋这样两座对立的精神家园,才能应对苦乐参半的生活。甚至会感觉,快乐时没有人分享,你快乐,别人并不一定快乐;痛苦也只能一个人咬牙扛着,你再痛苦,别人体会不到,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自己慢慢内化。
但不管什么样的不愉快,我们都得试着慢慢消除,尤其一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比如原生家庭在我们性格里埋下的极容易制造负能量的因子,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会经历一番抽筋剥骨的痛,但绝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大海洋代表诗和远方,波澜壮阔,小森林就是柴米油盐,岁月静好。
喜欢刺激和冒险,就去大海洋中搏击,喜欢安稳与宁静,那就留守小森林。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那就都试试,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3.番外和新文
小森林的番外,还有两部分:三哥和小鹿婚后生活 包子;程子涛和周笛的故事。
会先写程子涛和周笛的故事,狼女和小奶狗,是我没写过的cp组合,很想写一写。一直写的是强大男主,所以尝试一下大女主。
会有点长,先放微博上,免费给大家看,希望能收到你们的反馈。
如果你们喜欢,有可能新文就写类似的cp组合,构思过一对:
《风弹曼驼铃》
宋润年x陶灼,“闰年桃花,灼灼其华”
文案也挂出来了,感觉对眼的可以先收藏。
也有可能写之前作话里发过文案的职场文,
看心情和感觉,以及你们的意见。
开新文之前,我打算花一个月的时间精修三哥和小鹿的故事, 修完这个文,再回过头去修船长和鱼那个文。这期间会看些新文的书,并在微博上写程子涛和周笛的番外。
新文大概年底开,具体什么时候,微博上通知。
4,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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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森林》就这些,连载三个多月,今天落幕。
谢谢你们一路陪伴,下个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