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5月日黄昏,爱尔兰西北部的贝尔马利特海军基地。迎着徐徐落下的夕阳,以“德意志”号战列舰为首的德国主力舰群缓缓驶离港湾。德爱联合舰队指挥官、德国公海舰队代理司令保尔-贝恩克海军肃然矗立在旗舰的舰桥观测台上。此次启航绝然不同于他数年前率领德国特遣舰队远赴南美的那段征程,敌人空前强大,意义非凡重要,毫不夸张地,整支舰队乃至国家、民族的命运皆系于此。
遥想1914年日德兰的惊涛骇浪,那时有老谋深算的冯-英格诺尔坐镇指挥,“霍亨索伦天才”运筹帷幄,再加上舍尔、希佩尔、兰斯等一干猛将辅佐,采取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精妙战术,创造了以弱胜强的经典海战,而后高歌猛进,所向披靡,德意志帝国自此突破瓶颈,国运昌隆。
现如今,德国海军规模远甚0年前,单挑对战足以碾压任何国家,然而美英联手协力,两国主力舰队汇集一处,实力压过德爱联合舰队一头。德军总参谋部要求公海舰队紧急护送陆海空军增援部队及作战装备前往,贝恩克兼顾两面,令部署在法国布雷斯特的第航母编队延缓启程,这就意味着三艘威力强大的同盟者级航空母舰很可能错过主力舰队第一阶段的作战行动;为了继续支援掩护登陆进攻英国的作战部队,防备英国本土舰艇可能采取的反击行动,国王级战列舰、德弗林格级战列巡洋舰以及四艘巴伐利亚级战列舰中的两艘都将留在欧洲海域,这进一步限制了德爱两国投入大西洋的海战力量如能顺利跟先期部署在亚速尔群岛的分舰队会合,贝恩克用以对抗强敌的主力舰艇将有五艘德意志级战列舰、两艘提尔皮茨级战列巡洋舰、三艘马肯森级战列巡洋舰、两艘巴伐利亚级战列舰、三艘齐柏林级航空母舰以及两艘阿尔斯特级航空母舰,各型主力舰的数量皆处下风。
贝恩克与舍尔共事多年,自知魄力、胆识、勇武有所不及,唯恐关键时刻不能够做出正确的决断。此外,舰队参谋长罗尔夫-拉尔斯海军少将是个优秀的幕僚,心思缜密、功底扎实,却不曾贡献出匠心巧思乃至石破惊天的谋略……以双方官兵素质和舰艇性能之间的微妙差距,若是一场发生在中立水域的舰队大战,贝恩克想要赢得胜利可需要非凡的智慧和运气,但在亚速尔群岛海域,德爱联军拥有得天独厚的战略支以及与之相应的战术空间,这是贝恩克实现以弱胜强的重要依仗。
前路艰险,自己有可能成为国家的英雄,也可能成为民族的罪人,好在贝恩克是个勇于担当的人,既然接受任命成为德国公海舰队和德爱联合舰队的双料指挥官,便责无旁贷地履行起职责。接到德军总参谋部和海军司令部的作战指令,他迅速调集分散各处的分舰队,攥拳出击。各舰队从部署地直接开赴大西洋海域,在航行过程中完成集结编队。快的话,两日就能抵达亚速尔群岛。
望着渐渐远去的青色海岸线,公海舰队参谋长拉尔斯向他的盟军同僚,一位中等个头、金发高鼻的爱尔兰海军上校,抱怨道:“向亚速尔群岛大规模增派陆战部队……唉,也不知这是谁给出的主意,他们肯定没有尝试过在风浪中颠簸数日然后登岸的感觉,普通陆军士兵经受这样的折腾还能剩几成战斗力?再了,只要我们赢得海战,敌人还有机会在亚速尔群岛站稳脚跟?”
“陆军指挥官习惯以陆战思维来推演战局,这再正常不过了。”上校淡淡回应。
拉尔斯可没有这般淡定,他越越觉恼怒:“第、第军团现在肯定已经开始登船动员了,用不了几个时,我们的对手就会得知这个消息,他们不难从中推测出我们抵达的时间范围,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这对我们来是个很不利的因素。要我,最好的对策就是麻痹敌人,让敌人以为我们还在集结舰队,实际上我们已经悄悄杀到了他们眼皮底下就如同他们对我们所做的。”
这位海军上校却不为所动:“将军可曾听过一句俚语:偷的东西最难偷。”
“偷的东西最难偷?”拉尔斯愣了一下,“有意思,很有意思。”
“战争如牌局,抓一手好牌也有可能打烂,抓一手烂牌也有可能打好,关键在于技术和心理的发挥。”上校继续道。
“这也是爱尔兰俚语?”拉尔斯好奇地问。
上校摇摇头:“这是爱尔兰国王约阿希姆陛下的。”
这个名字让拉尔斯顿时肃然起敬:“他是一位传奇人物,一个仿佛从神话里走出来的英雄。”
“在我们心目中,他是战无不胜的象征,是上帝派来拯救爱尔兰的圣徒。”上校满怀骄傲地。
“那么对于即将展开的亚速尔之战,他对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吩咐或者嘱托?”
这位爱尔兰海军上校正眼看着拉尔斯,顿了好几秒,摇头道:“陛下让我们在战场上不分彼此,紧密配合,全力以赴,具体的战术上并无交代。”
拉尔斯将军看起来有失望,遂又显释然。
同一个黄昏,爱尔兰国王约阿希姆陛下携臣属、幕僚等十数人搭乘型专机抵达爱尔兰西部的戈尔韦海军基地,为即将踏上征程的爱尔兰海军将士送行。
在爱尔兰海军现役舰艇当中,最具战略价值的莫过于两艘设计精良、设施完备的阿尔斯特级航空母舰“阿尔斯特”号和“夏洛特皇后”号。战争爆发之后,这两艘被誉为“国锐器”的航空母舰并未现身战场,而是在母港安静待命,反而是训练航母“安格斯”号以及经过现代化改装的几艘老舰东奔西走,异常活跃。
美英舰队以雷暴之势侵袭亚速尔群岛,世人莫不为之震惊,但这种局面早在多年前就被德国人写进了作战预案当中,只不过谋划者的本意是集同盟国阵营之力碾压美英,眼下奥匈、意大利、奥斯曼、西班牙基于种种原因尚未参战,能够在第一时间投入反击的仅有德爱两国尽管爱尔兰王国在亚速尔群岛并无直接利益,但既已参战,利益相连,荣辱与共,调集舰艇加入联合行动责无旁贷。
此番远征亚速尔群岛,爱尔兰舰队以重巡洋舰“达格达”号为旗舰,辖航母两艘、轻巡洋两艘、驱逐舰四艘、辅助舰船六艘,配备作战人员九千余人。大部分舰艇和人员直接从戈尔韦海军基地启程,其余舰艇将从任务海域赶来会合。
一艘艘线条简练、外观整洁的战舰上,爱尔兰海军官兵们身穿整齐的夏季白制服,士气高昂、信心饱满的精神面貌令这支舰队的缔造者深感骄傲。对于前路的艰险,这些血气方刚的伙子们未必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在物质和技术方面,他们的准备已经相当充足爱尔兰海军航空兵训练之严苛早已是举世闻名,通过往常的高强度的对抗,无论战机飞行员还是舰艇勤务人员都具备了应对复杂状况的基本素质,所以人们有理由相信,只要能熬过了战斗初期的紧张和彷徨,这些人必然会在各自的位置上绽放出耀眼光芒。
目送悬挂绿白黄三色旗的战舰一艘接着一艘驶离码头,爱尔兰海军司令肖恩-珀塞尔上将,来自荷尔施泰因镇普雷茨的德裔将领发出感慨:“这是爱尔兰造船工业的精华,也是爱尔兰海军的精华,是整个爱尔兰的骄傲,但愿贝恩克上将能够带领联军舰队打赢这场关键的海上战役,让我们的伙子们载誉归来。”
“以我跟贝恩克将军的共事经历来看,他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战友。”夏树简单而又中肯地道出自己的评价,接着,他有意无意地感慨道:“这或许会是一场复杂、曲折、惊心动魄并且荡气回肠的大海战。无法亲身参与,真让人觉得惋惜。”
“其实就能力和威望而言,陛下才是德爱联合舰队指挥官的不二人选啊!”爱尔兰海军参谋长埃里克-贝克心翼翼地恭维道。
经过近二十年的励精图治,爱尔兰政局稳固、人心凝聚而且吏清民朴,即便国王短期不问政事,整个国家也能够正常运转这正是夏树希望达到的状态。就各方准备而言,他随时可以重返战场,再次发挥自己的军事才华,然而最大的障碍并不在于爱尔兰军民的意愿,在于1915年以来爱尔兰在德爱同盟中所处的特殊地位以及德国掌权者的意志心态。
因为身边没有外人,夏树没有一本正经地驳斥之,而是朝贝克眨眨眼睛:“我可不想成为凯撒。”
战场上的凯撒几乎未尝败绩,最终却死在了畏惧他的政敌手里,夏树的隐晦之意不难理解。贝克不再多言,珀塞尔上将也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在驳船的牵引下,身躯异样庞大的“阿尔斯特”号和“夏洛特皇后”号相继离开码头。望着两艘崭新涂装的航母,夏树低声对贝克:“若能取胜,这未必是对敌人的致命一击,要是不幸失败,同样不会是我们的末日。战争之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