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5年1月17日的清晨,伦敦的天空飘着雪花。在著名的维多利亚码头,出访英国的爱尔兰王位候选人一行登上爱尔兰主力战舰“自由万岁”号,目送他们离开的数千人当中,摇旗挥手者占了大多数,他们不仅有派驻英国的爱尔兰外交人员和爱尔兰侨民,还有许许多多是普通英国民众,他们有的被爱尔兰王位候选人的个人魅力所折服,有的对英爱两国友好的前景持积极乐观的态度。
同一个清晨,在贝尔法斯特地区的南部海港克拉夫,持续数日的雨雪天气已经告结,但潮湿阴冷的海风吹拂下,身处户外的人们能够感觉到瑟瑟寒意。当地居民正带着圣诞临近的舒畅心情迎接新的一天,突然间,一阵凄厉的尖啸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转瞬之间,异样的惊雷从海面传来,几个月前还生活在战火硝烟中的人们甚是惊恐,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以为战争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在阵阵哨声的催促下,驻扎在这里的英军官兵匆匆奔赴战位,这座港口距离贝尔法斯特市区三十多公里,是贝尔法斯特外围防线的重要据,构筑有海防要塞和陆上防御工事,从这里往西南方走七八公里就是英国和爱尔兰的军事分界线。由于爱尔兰人收复贝尔法斯特的渴求十分强烈,几乎是从爱尔兰王国诞生的那一天起,英*队就在着手部署这一地区的战略防御,而在伦敦停战协定签署之后,笼罩在英国人头的战争阴霾终于散去,唯独贝尔法斯特地区的驻军部队始终处于紧张的战备状态。
“我的上帝啊……快看那里!”
克拉夫的港口航道旁,置身瞭望哨位的英军士兵很是惊惶地招呼他的同伴,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远方海面出现了一根根至少有百米高的水柱,它们犹如巨大的支柱,支撑起一座无形的宙斯神殿,附近并没有舰船的踪迹,它们就这样凭空出现,场面很是震撼。
目睹这一场景,另一名英军士兵惊叹道:“噢咿,那是炮弹炸起来的水花啊!该有多大口径的火炮?”
片刻过后,混凝土工事里的电话响了,一名蓄着上唇胡的士官拿起听筒:“喂,z-5号观察哨……长官,是不知从什么方向来的炮击,落在大约十公里之外……具体距离?我们正在测量。”
这时,手持管状炮队镜的士兵道:“炮弹落15000码。”
站在电话旁的士官向电话线那头的人报告道:“距离15000码,长官!海面暂时没有观察到舰艇,有可能是从陆地上打来的……”
正着,又一阵凄厉的尖啸声从空中传来,这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音调,仿佛是有人在隔壁房间用金属勺子刮蹭瓷盘。既然弹着在一万多米之外,如果打出炮弹的火炮在更远的地方,按理是不会听到这种声音的。
“又来了,长官,数量?伙计们,数数看有几团水柱。”
少顷,持望远镜的士兵转身做了个“六”的手势。
“我们观察到有六发炮弹,长官,是的,这次有六发落下,跟之前应该是一样的……”
士官与电话那头的对话到此为止,他放下话筒,急促地走到瞭望窗前,除了多出来的这些水柱,远处的海际依然是一根单调平直的细线,并没有不速之客的踪影。
“这可能是爱尔兰人的重炮试射。”一名士兵惴惴不安地揣测到。
另一名士兵接话道:“这种口径的火炮恐怕能把整个克拉夫港给夷平。”
士官一拳砸在墙壁上:“早就听爱尔兰人从德国和奥地利弄来了重型攻城炮,看来传言是真的了,而且他们已经把大炮运到前线来了,这是要发动进攻的信号么?”
最先话的那名英军士兵道:“如果没有这些大炮,我们肯定能挡住爱尔兰军队的进攻,但是……你们应该都听过,德国人的攻城重炮只用了几天时间就把比利时人的列日要塞给完全摧毁了,那座要塞可是号称欧洲第一啊!”
另一名士兵全无斗志地:“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在这里就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
对于手下士兵的悲观想法,士官不该无动于衷,但他此时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士兵们的对话。片刻之后,他示意众人噤声,然后侧耳倾听。炮弹划空而过的尖啸声最先从西南方传来,音调迅速升高,然后渐远,炮弹落在南面,接着是滚雷般的爆炸声。
“爱尔兰人的大炮应该在我们的西南方向,搞不好离我们这里只有十来公里,这意味着它们不需要移动阵地就能直接攻击克拉夫港……”
此言一出,瞭望掩体中的几名士兵不禁愕然,难道爱尔兰军队的进攻真的已经迫在眉睫了?
部署在克拉夫港的英军官兵所受到的还只是声响上的刺激,在与爱尔兰军队隔界相望的前沿警戒阵地,同样身处瞭望掩体的英军士兵则差被眼前的景象吓出心脏病来:不计其数的履带式装甲战车竟如潮水般漫过田野!没有炮火压制,没有步兵协同,甚至不发一枪,但这支装甲部队光气势就让战线这边的英军官兵们紧张到了极,许多人甚至以为自己要大难临头了。在军官们的号令下,英军警戒阵地上所有的枪炮都迅速做好了开火的准备,差的只是最后一道射击命令。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职业军人的纪律性发挥了关键作用爱尔兰军队没有越界也没有向英军射击,英军军官便没有下令开火,而爱尔兰人的钢铁雄师最终在距离边界线数百米的地方转了个弯,高昂着炮口扬长而去。
尽管只是虚惊一场,守在前沿阵地的英军官兵仍被霸气外露的爱尔兰装甲部队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爱尔兰军队真如传闻那样拥有如此庞大的战车群,而且以如此庞大的编队展开突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越过几千米的开阔地带只需要十数分钟。以往只有骑兵拥有如此出众的机动能力,但骑兵无法突破用铁丝网和壕沟防护的阵地,而用履带取代轮胎、周身覆以装甲并安装有机枪火炮的战车则是无坚不摧的存在!
“战争正在迫近?!”
几个时之后,这个带有感叹号的问句给匆匆召开的英国内阁会议抹上了紧张而又沉重的色调。
“真难以想象啊,那位殿下还没有完全离开英国海域,居然就已经舞枪弄炮地开始向我们挑衅了。”博纳-劳内阁的外交大臣纽根特爵士,言辞尚算克制,脸上的愤怒早已不做掩饰。
陆军大臣基钦纳是个暴脾气,他怒不可遏地提议道:“我们干脆一劳永逸地把他干掉吧!这家伙迟早会是英国最大的敌人!”
“能保证一击致命的话,为什么不呢?”财政大臣诺里斯勋爵不吝在这团火上浇一把油。
如果没有临时改变航程的话,那艘搭载爱尔兰王位候选人及其随从的战舰此刻正航行在英吉利海峡,英国海军虽未派出战船随行,但伊斯本特、朴茨茅斯、韦茅斯均有战斗舰艇驻泊,它们随时可以出动拦截。英吉利海峡毕竟不同于开放式的海域,辅以水上飞机进行空中侦察,找到并攻击一艘大型舰艇并不难。
海军大臣奥瑞里伯爵很是气恼地:“陛下已经拿了主意,这个问题大家就不必再纠结了。再,现代战争是国家与国家的竞争,个人意志其实也是国家利益的体现罢了。”
“我同意伯爵的看法。”首相博纳-劳开口道,“退一步,就算干掉那位殿下能够让爱尔兰人挫失锐气,我们也要有把握才能动手,否则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成为德国和爱尔兰向我们发动战争的借口。我个人觉得爱尔兰人今晨的军事活动非常蹊跷,似乎有引诱我们开火的意图。”
“哼,他们要制造出我们先开火的假象还不容易?”基钦纳嚷道,“他们就是在进行*裸的挑衅,是向我们炫耀武力,让我们觉得他们能够用重炮和战车攻破贝尔法斯特的防线,好让我们拱手交出贝尔法斯特。”
陆军大臣虽是一副气哄哄的神态,但他的分析还是较为客观冷静的,可惜同僚们有意无意地略过了他的意见。一番商议之后,他们决定从外交和军事两方面着手,一边大张旗鼓地抨击爱尔兰人的军事挑衅,一边不露锋芒地向贝尔法斯特增派部队,从而让爱尔兰人知难而退。
唯一的反对声音来自基钦纳元帅:“若是对付寻常国家,这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可爱尔兰根本和德国一样横蛮无理,我担心等不到我们的外交和军事手段发挥作用,他们就已经让我们无路可退了!”
“又一次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
乔治五世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众人纷纷起立。
英国国王摘下帽子,大步流星地走到会议桌旁:“商量出了什么结果?”
首相博纳-劳毕恭毕敬地向他报告:“是这样的,陛下,我们多数人都觉得应该向爱尔兰施加外交压力,同时迅速向贝尔法斯特增派作战部队,迫使爱尔兰人放弃他们的挑衅。”
乔治五世略作思索:“这对他们有用吗?”
“我个人觉得基本没什么作用。”基钦纳直言不讳道,“那位聪明绝的殿下肯定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切正是他的精妙布局。”
乔治五世不置可否地反问:“阁下有什么办法?”
基钦纳一脸严肃地:“最好的办法是提前举行公投,使贝尔法斯特归属英国成为国际公认的事实,但我目前最担心的是……那位殿下连公投的时间也不留给我们。”
“是么?”乔治五世皱起眉头,整张脸由此显得阴沉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