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打,德国老式战列舰队就折损了“黑森”和“波默恩”二舰,战斗形势和气氛陡变。在此不利局面下,于分队旗舰指挥作战的莱茵哈特-舍尔中将面临新的抉择,或令第一阵列减慢航速等待落后的第二战列上前会合,或关闭探照灯降低敌方炮火准确度,但这位“好斗的老水兵”没有畏难退缩,他怒目直视右舷海面。英国舰队用猛烈的炮击轰沉了两艘德国老式战列舰,德国舰队的炮火在密度和精度上并不逊色很多。刚刚这一阵,处在探照灯区域的几艘英国无畏舰频频中弹,炮弹在舰上爆炸的场景清晰可辨,其中两艘中弹着火部位火势汹汹,给人的感觉像是再加一把力就能够将它们逼出战列。
“给海内克少校发报,让他调派两艘鱼雷艇去救援黑森和波默恩上的幸存者。”
下达了这一指令,舍尔便缄口不语。片刻之后,“德意志”和“石勒苏益格-荷尔斯坦因”遵照之前的“探照灯交替掩护战术”关闭探照灯,而随着“黑森”和“波默恩”的战沉,队列顺序发生了变化。“西里西亚”、“汉诺威”、“阿尔萨斯”毫不迟疑地打开了探照灯,而先前没有开灯的“布伦瑞克”这次继续隐藏在黑暗中开火。
经过连续的校调,舍尔舰队的炮手们打得越来越准,除了“德意志”号前主炮一度因为卡壳而暂停射击,其余战舰的主副炮均保持着较高的射速。尽管服役的舰员换了一茬又一茬,“石勒苏益格-荷尔斯坦因”号的冠军风范依然不减,对面的猎户座级战列舰“征服者”号接连中弹,拥有11英寸正面装甲的前部主炮塔居然被打哑了火,高高耸立在舰桥上方的射击指挥台也遭炮火直击而损毁,舰桥基座位置的炮廓装甲遭8毫米炮弹贯穿,瞬间损失了4门炮位相联的6英寸副炮,位于舯部和舰尾甲板的三座主炮塔亦为多发穿甲弹命中,只是凭借坚厚的装甲防御以及不可忽略的运气因素挨过了这些攻击,而对于德国舰员们而言,在探照灯的照耀下,他们甚至用肉眼就能分辨出英国战列舰的炮管,它们像大甲虫的黑色触角一样上下摆动,尽管己方炮火连连命中目标,但那些该死的英国佬没有一艘减下速度来。
另一艘表现出众的德国战列舰便是始终藏在灯光背后的“布伦瑞克”号,由于老资历的军官和士官优先分配到新服役的无畏舰上,战争爆发时,该舰舰长霍森上校以下740名官兵仅有68人年龄超过5岁,而18至0岁之间的新兵达60人之多。伙子们欠缺经验见识,却拥有值得称道的斗志和干劲,在年轻的候补军官和士官生带领下,所有人都不知疲倦地奋战在岗位上。司炉工让舰上的1座水管式锅炉始终保持着充足的压力,炮手们令大口径的舰炮以接近理论最高值的水平连续开火相同时间内,仅有4门主炮的“布伦瑞克”号炮弹发射数量竟与4000米开外的对手,拥有10门主炮的“印度皇帝”号相当,而且前者的命中率达到4%,后者主副炮发射400余发炮弹却只有发直接命中,4发形成近失弹。
这场舰队炮战的惨烈之处不仅反映在密集而凶猛的炮火上,双方舰队的人员伤亡更是超乎想象。两艘德国战列舰的沉没就造成了近千名舰员阵亡,不多时,来自“乔治五世”号的一发主炮穿甲弹命中并贯穿了“德意志”号后部主炮塔,可怕的爆炸瞬间夺走了7条人命,尽管供弹通道的防火门在爆炸发生时正好处于关闭状态,但巨大的冲击像是撕碎纸片一般炸开防火门,炽烈的火焰顺着供弹通道向底部弹药库蔓延,德国舰员们不得不打开应急水泵向弹药库注水,这才险险避免了一场危及全舰的殉爆。与此同时,苦味酸炸药产生的毒气在舰内迅速蔓延,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中尽是致命的毒素,未及撤离的人开始不停咳嗽呕吐,他们的脸和手都已经变成深黄色,耳朵里流着血,场面甚是骇人。
“西里西亚”的情况比“德意志”更糟,在前后不到分钟的时间里,它的前后主炮塔相继为1。5英寸口径的英制穿甲弹命中,11英寸厚的克虏伯装甲没能保护炮塔内的人员和装备,全体炮手悉数阵亡,4门主炮同遭损毁,其中一根重达四十多吨的炮管从崩塌的炮架上掉落下来,而舰员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沿着甲板来回滚动……
两舰战沉、两舰重创,几乎一支烟的时间,舍尔的第一阵列就折损了一半的战力,正当他身边的许多军官对战局发展感到绝望的时候,“普鲁士”、“洛林”跟上了战列末位的“阿尔萨斯”,五艘维切尔斯巴赫级也拼尽全力跑出了将近18节的航速,这已是它们的技术极限,但战场形势刻不容缓,在离第一阵列尚有海里的情况下,这五艘参战舰艇中最老字辈一直被英国海军视为“铁甲舰”的德国战舰,昂起炮口朝右舷海面的英国舰队开火了。
对于40倍径8毫米舰炮尚不足以有效击穿的英国无畏舰主装甲,维切尔斯巴赫级的40倍径40毫米舰炮更如同隔靴搔痒,但它们胜在射速高,在中等交战距离上能够损伤英国战舰的非重防护部位,杀伤外部战位人员。在“阿尔萨斯”号的引导下,经过几轮快速的射击,五艘维切尔斯巴赫级同“普鲁士”、“洛林”这两艘布伦瑞克级战列舰都渐渐找准了感觉,位于英国舰队末尾的几艘乔治五世级战列舰则不得不忍受这群老家伙“软绵无力”的骚扰,“乔治五世”、“大胆”、“阿贾克斯”、“百夫长”相继中弹,炮塔、舰桥、水线装甲这些重要部位完好无损,测距仪、探照灯、无线电支架、电气管线等构造精细且各具作用的设备却极易被炮弹或弹片打坏,舰上的炮廓式副炮亦不足以抵御中等口径穿甲弹的攻击,结果,这四艘造价超过00万英镑、性能一流的英国新式主力舰纷纷遭受“软杀伤”,舰员伤亡数量不多,但流血横流的场面以及受伤人员的呻吟却悄然分散了舰员们的一部分注意力。
籍由老式战列舰队对敌方主力舰群的牵制,先前实施突袭并幸存下来的德国大型鱼雷艇已将备用鱼雷装入发射管,它们故技重施,试图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逼近敌方战列线发动雷击,但这一次杰利科的舰队早有防范,不等德国第4雷击大队的“刀锋战士”靠上前,在舰队左翼实施警戒的几艘英国驱逐舰果断打开探照灯,用凶悍的炮火驱赶德国的鱼雷袭击者。舍尔注意到了这个能够拖延对手的重要机会,遂令“德意志”和“西里西亚”对己方鱼雷艇群进行火力支援。虽然两艘老式战列舰此刻仅有门8毫米口径的一级主炮和5门170毫米口径的二级主炮可用,但双方的交战距离已处于德舰88毫米副炮的射程之内,这些用来对付敌方雷击舰艇的口径舰炮最高可以打出每分钟15发的射速。不一会儿,它们的密集炮火就将截击德国鱼雷艇群的英国驱逐舰打散,艘1911年级和1艘191年级大型鱼雷艇趁机溜过英国舰队的外围警戒线,尽管它们最终没能突破敌方主力舰艇的防御火力,但在1500至000米距离发射的鱼雷依然迫使杰利科编队前列的几艘无畏舰转向规避。
这时候,坐镇“铁公爵”号的杰利科收到伯尼中将发来的电报,得知第1分舰队的8艘老式无畏舰已与德国舰队交上了火,而从北方海面传来的炮声也是一阵紧过一阵。德国海军此番出击显然是早有预谋的,杰利科有理由相信对手调动了尽可能多的舰艇参战,无畏舰数量应有1至15艘,但自己这里面对的只是一群老迈的德国前无畏舰,如果伯尼分舰队遭到整个德国无畏舰队的攻击,那么这场海战的形势已经变得对英国舰队极其不利了!
杰利科急于率领主力舰群前去支援伯尼分舰队,可对手就像是一大块牛皮糖,短时间内嚼不烂又甩不掉。德国老式战列舰群的炮火对皮糙肉厚的英国新锐无畏舰构不成致命威胁,可是,德国的雷击舰艇却能够在它们的支援掩护下频频发动攻击。在这片远离英国本土的海域,皇家海军的主力舰艇一旦中雷受损,很可能因为航速跟不上大舰队而陷入德国舰艇的围攻,而每一艘主力舰的损失都将威胁到英国的战略环境甚至本土安全。现在,位于战列线前端的“本邦”、“猎户座”、“征服者”和“雷电”皆为规避鱼雷而暂时脱离,杰利科权衡利弊,迅速拍发无线电报,要求这四艘无畏舰在分舰队副司令伊文-托马斯少将的指挥下全速向北,与伯尼中将取得联系并暂时加入他的分舰队。
指令发出之后,杰利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战斗。在他看来,即便少了一艘铁公爵和三艘猎户座,余下的6艘英国无畏舰也足以对付左舷海面那一大群“老古董”。
战斗的进程很快应证了杰利科的这种设想,只见处在德国战列线前端的“德意志”号后甲板红光一闪,剧烈的爆炸形成的火球呈冲天之势。相隔不到十分钟,“波默恩”号遭到致命重创的一幕竟又在分队旗舰上重演,“无畏”门槛的差距不禁令人咋舌。爆炸的焰光消去之后,“德意志”号舰尾燃着大火,大量黑烟翻滚着直上云端,舰上大口径的火炮顿时没了动静,靠近舰尾的舷侧甲板上可以看到许多从内舱撤出的舰员,多数人并没有仓皇失措地弃舰逃生,而是自发加入灭火行列,但扎入大火的几根水龙似乎显得太过纤细……
由于战舰已经失去全部战力,且仅剩下非常有限的动力,根本不适合继续留在战列当中,莱因哈特-舍尔只得带着幕僚团队先行撤离。舰上的交通艇已在战斗中损毁殆尽,他们无奈召来在不远处护航的v-180,这艘大型鱼雷艇冒险靠近舰舷,从软绳梯接下舍尔一行人,调头转向编队中的其他战舰。它很快接近“西里西亚”号,但这艘战舰的每座主炮塔都被打坏,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于是又开往“石勒苏益格-荷尔斯坦因”号,发现它的桅杆和上层建筑刚刚被弹片洗过一遍,无线电设施和探照灯都被打坏;v-180接着赶往“汉诺威”号,这艘战列舰的舰艏水线被敌人的炮弹开了个大洞,航速稍快就会灌水,显然也不适合作为旗舰。直到抵近“布伦瑞克”号,舍尔和他的幕僚们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而等到他们登上这艘相对完好的战列舰,得到的报告却像是一盆当头浇下的冷水:“德意志”号侧倾严重,舰长已发出了弃舰信号;“阿尔萨斯”号遭到重创,航速锐减而退出战列;新参战的“普鲁士”号也被击中,损失了前部主炮塔。至此,15艘老式战列舰仅余半数战力,眼前的局势糟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