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这里,店铺里的人又是开口了:“看来李叔和安平号的面子上,咱们也不多赚钱,一斤炮一百五十两,三斤炮五百两,六斤炮一千四百两,十二斤炮三千两百两,十八斤炮要是有,六千两,若有不够的,到时候再,不过本号可以保证,肯定是洋船上的货色,绝不用大明的来蒙混。”
徐厚生听得很仔细,然后头道:“一种要一门。”
屋中安静了下,店铺里的人和那李老海都看向这徐厚生,店铺里一直话那位开口道:“客官,这可是六千两银子,要是有十八斤炮,那可就上万了,号这边要预付一半的,不成会退还。”
徐厚生又是头,开口道:“银子会在下午送过来,我们就在安平商馆那边,有什么消息过去知会,要是能有十八斤的火炮,也知会一声,我这边预付现银。”
几千两银子拿出来就拿出来,这手面当真不,店铺里几人眼里瞬时都有贪婪的眼神,但看到李老海有些冷然的表情后,大家又是重新变得殷勤客气起来,不别的,这可是大主顾。
“余二公子请了这保人,银子还真没白花。”出门之后,聂黑和余鸥念叨了一句,他这等老江湖,自然看得懂这店铺里面诸人的眼神变化。
能倒腾火炮的定然是洋面上的强豪,最起码在地方上也有可靠的势力庇护,而且徐厚生不怎么懂规矩,已经是财货露白了,几千上万两的现银能一下子拿出来,想必是自家带着的,这已经是惹祸上身,可有那位李老海坐镇,大家都是忌惮几分。
余鸥自然也看得明白,听聂黑话,他只是干笑着道:“保人的银子是数目,我家少爷一船船的盐货才是要紧的。”
若没有那每年输出到福建的大批食盐,没有余家在漕运上的种种便利,这李老海自己都可能会起杀心,真金白银在前,谁还顾得了那么多。
完这个,余鸥却想起来一件事,到徐厚生跟前道:“徐公子,这几门火炮差不多得有万把斤,要是装这个,咱们压舱的那些货物只怕就得贱卖了,不然装不下。”
“装炮,一定要装炮。”徐厚生得斩钉截铁,余鸥也没有争执,只在那里头答应下来。
这些话的时候,那李老海一直在外面安静听着,他虽然面无表情,可也有些惊讶,不计工本的认旗,重金的保人,然后为了买火炮居然一下子拿出万两,也不顾压舱货物的损失,这里里外外两万多两丢出去了,还真是豪奢。
其实,海主们和洋人买炮,就是那十八斤的也不过两千两,可岸上交易就是这个价钱,那店铺里赚了不少,但也是明着做事的公价,没什么可讲的。
“兑银子的时候去安平号就好,那边给你公价,在这澳门地方,找对门路,金兑银,比大明要实惠的多。”李老海只是淡淡了句,然后就刻意走远些。
听他这么讲,徐厚生满意的头,他自己带了不少金子出来,余致远那边也为他预备了一大笔,可能节省肯定最好,在船上的时候就听这李老海讲,佛郎机人把一船船的白银运到,然后换走大明各种特产,澳门这边就是个口岸,想必白银很多,黄金自然就值钱了。
不过聂黑和余鸥却有些尴尬,自家带金子上船,存放护送都很隐秘,没曾想还是没有瞒过别人。
从这店铺出来,问了伙计之后,也知道了那铸炮厂的所在,伙计们带着大家过去,虽然在澳门市镇的边缘,可也不是什么偏远所在,规模也很,看着就是个有高墙环绕的作坊而已,但守卫的还算森严,有佛郎机的士兵,还有黑人奴隶在巡视,在这上面,澳门的白人对大明汉人提防的很深。
稍微靠近些就被喝令离开,伙计们连忙招呼大家远离,不大的澳门各处没有对大明人士的限制,但这里是个例外,海上陆上不少人物都想打这火炮的主意,这些人大都是不法之徒,一旦有什么,会非常麻烦,本地佛郎机人得到过大明的警告,所以在这上面戒备森严,对于闯入者开火的事情可不是一次两次。
徐厚生一行人都是外来,自然不敢在这上面倔强,都是走远了些,却在能看到炮厂的地方找了个茶馆坐下,就那么边等边看,顺便请伙计们坐下喝茶,询问些事情。
伙计们倒是殷勤,得了账之后更是加了不少客气,对徐厚生的问话知无不言。
这铸炮厂里面没有大明人士,全都是佛郎机人和他们的黑奴,偶尔也见到几个天竺人,别看这边冷清,生意却好做的很,洋船上时常有人过来买炮修炮,本地炮台也有需求,据吕宋那边的火炮也要靠这里供应。
“朝廷用的火炮都是洋人铸造,这边的火炮也卖给大明吗?”
“咱们大明用量那么大,这铸炮厂怎么够,这里的炮从不卖给大明的,不过的们也听人讲过,洋人自造的炮都是好东西,卖给咱们大明的都是次一等的,这帮番鬼倒是会打算盘。”
好东西自用,次一等的外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伙计们脸上倒也不见什么愤慨,大伙倒是有个感慨,这澳门果真不大,什么消息也瞒不过人去。
李老海自己叫了份心,在边上喝茶,安平号的伙计想过去伺候,却被他赶开,没过多久,那铸炮厂的大门打开,几个洋人壮汉笑着走出来,看他们身上的脏污,熟悉这路数的徐厚生倒是认出来对方是铁匠之类的。
看起来这几个人就是住在附近,没离开炮厂太远,就拐进了宅院,伙计们不知道底细,茶馆里的活计们却知道,敢情这炮厂里的工匠还时常来这边吃饭,也学会了大明喝茶的法子。
不过这炮厂里面的人都是结伴出行,从前也有人打过这里的主意,但往往不通,工匠们知道自己没办法从铸炮厂里拿出火炮来,然后劝的那些人往往会故作强横的压迫,闹僵之后就没办法谈了,真要用强,保卫炮厂的士兵们会过来,在这澳门地面上,毕竟是佛郎机人做主,所以还没有成功的。
徐厚生他们问着问着,就发现茶馆里的人把他们也当成是想要买火炮的人了,看在赏钱上知无不言。
就这么临到天黑,大伙都是去了安平商馆那边,用金锭兑换银子之后,商馆伙计更加热情殷勤,不过他们对那李老海都很恭敬,但看起来这李老海也是第一次来这边。
银子送到了那个能从洋船上买炮的店铺,自家乘船也开始卸货,那些洋货和广东货物都要卸下贱卖,商馆里掌柜伙计之流也知道这伙北佬的手面,都在一旁用方言议论,惊叹这帮人的豪阔,也顺便嗤笑下冤大头。
从外面馆子叫了佛郎机的菜肴,还上了些洋酒,大家吃个新鲜,但都吃着不习惯,商馆很是奉承的又奉上广东席面,那李老海还是坐在一旁,弄几个菜,自斟自饮。
“进那个炮厂容易,但想要不惊动人不可能,而且这澳门地面太,那边一旦被惊动了,跑不多远,就要被人堵住。”聂黑沉声道。
开始时候自然有人提出要重金招揽,不过商馆伙计告诉他们不行,炮厂的工匠都是结伴行动,一旦和大明人士接触就会有探子盯着,而且这边的工匠都是成家的,要走就要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倒不是要让一家人齐全,而是那些家人会有可能泄露消息或者示警。
既然这件事用银钱做不通,大伙熟门熟路的琢磨着用强,奈何这边实在不方便下手,这澳门地方太,万一惊动了佛郎机人根本走不脱,相比于铸炮的洋人工匠,徐厚生的安全最重要。
徐厚生虽然内向,执拗脾气却很像徐珍珍,听着聂黑和余鸥议论,他却有些焦躁,插嘴道:“不要管我如何,我姐夫很想要这个洋人工匠,先想着怎么弄来。”
没人接这句话,聂黑只是干笑了声道:“若只是花银子那最好。”
“若只是花钱,多少都方便,可现在银子不管用。”徐厚生的声音略高了些。
这就是少爷脾气发作了,毕竟是豪门养出来的公子哥,聂黑和余鸥对视一眼,谁也不打算去争辩。
“多少银子都行吗?”李老海却在边上开口了。
有过白日里的经历,徐厚生他们一行人可都是知道这保人的本事,轻描淡写的化解了澳门无赖的敲诈,本地各处明显是心存敬意,这样的人物,一定是有办法的,本来也问过,可这李老海就是不接话。
没等聂黑和余鸥发话,徐厚生却先开口了:“只要能弄来靠谱的工匠,多少银子都行。”
他在这边斩钉截铁的话,聂黑和余鸥却有些急,这般话,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态势,随对方漫天要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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