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闲杂人等都退了下去,只有胡管家还远远在站着,注视着花园里两人的一举一动,因为他是少爷安排来的,更因为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打消少爷对夫人来县衙里的顾虑。
彭乾羽设想过很多和云霄独自见面的场景,或许可以很轻松的打着招呼,也可以愁怅的抒发着各自的苦闷,但是当彭乾羽看到云霄以这种方式进入自己的视线后所有的设想都成了无用之功。
云霄太有气场了,给彭乾羽一种高高在上,凌云腾空的高上感,这是他先前在郡马府的酒宴上所看不到的,在郡马府里的云霄郁郁寡欢,强颜欢笑,表里不一,今天的云霄似乎放开一切束缚,高贵的身份再次回到了她身上,她就是那个宁王的千金,集万千容光于一身的云霄郡主。
彭乾羽干咳了两声,想打破这种四目相对的尴尬场面,嘴角扬了扬,“原来郡主生起气来也这么漂亮”
云霄双手相交放在腹,落落大方,浅黄色的绫绸衣衫上绣缀着粉红色的桃花,一头青丝绾成一个髻,发丝间插满了各种在阳光下亮闪闪的装饰物,这是一个已婚女子的装束,全城最富有、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县太爷吟起诗来也别出心裁”云霄淡然一笑,她自从嫁进赵府后就很少笑,因为她嫁了一个她的男人,也没人再爱她,彭乾羽的名字成了在宿松城能和她的名字一样家喻户晓,她不由得对他起了兴趣。
“郡主笑了,自从上此在赵府一别后,我时常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郡主一面,如今果然是老天顺了我的心愿,郡主竟然亲自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彭乾羽想尽量在郡主面前装得斯文一些,没想到一高兴就把这些做作全扔了,一张口便是轻浮。
城中人尽言新来的知县没有官老爷的架子,话口无遮拦,云霄往走移前步子,“彭知县话是不是有些放肆,你想我做什么?这种话你也能随便吗?”
彭乾羽脸上一阵苦色,“怎么,郡主也要在我面前尽展王家气势么?那行,要不我给你跪下行个大礼?”
作势彭乾羽便一捋衣摆,云霄忙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彭大人误会了,我这个郡主对别人有用,但对你就另当别论了”
云霄的手指很细,皮肤白里透红,几枚精巧玲珑的戒指如同镶嵌在她的指关节上一样,处处都透着宝贵之气。
彭乾羽压根就没打算跪下去,要他在一个女人面前跪倒在地,这怎么也让他不能接受。
“是吗,为什么我就另当别论?”彭乾羽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云霄。
云霄出身大户之家,此时也感自己的举动有所不适,忙放开彭乾羽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厚厚的脂粉在掩盖着她的表情。
“因为彭知县的美名早就传遍了全城,你受百姓的拥戴,而我最敬重这种人”云霄道。
彭乾羽拉过两把椅子,“这么郡主是我所做的事都是好事了?”彭乾羽看了一眼远远的胡管家,示意云霄就在花园里坐吧,就不进屋了,免得给你带来什么孤男寡女的不利名声。
云霄还是喜欢站着,就像她总是一天到晚地站在赵府阁楼的窗口一样,“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一个郡主能出现在你一个县太爷的宴桌上吗?我能来见你吗?”
彭乾羽哈哈一笑,“看来做好事还真是有好报的,能播得郡主的好感也算不枉此生了”
“也不尽然!”云霄轻移莲步,走到花园中的金鱼池旁。
“怎么?”
“听你从青\楼替一个青\楼女子赎了身,还留在县衙里,有这事吗?”云霄面有不悦。
彭乾羽来到云霄身边,蹲了下去,拿起地上的鱼食,往鱼池里扔了一块,立时引来水池中水花翻腾。
“郡主,这池金鱼好看吗?”彭乾羽反问着。
云霄头,鱼池里游曳着几十尾巧灵活的大不一的观赏鱼,有金黄色的,有红色的,还有黑白相映,往来竞游,的确有几分美感。
彭乾羽道,“这池金鱼是前任宋知县留下的唯一心爱之物,听县里衙役,每每他在政事上不顺时就老长时间的待在这鱼池边上,闷闷不乐”
云霄不屑道,“办事不力,移情山水,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他这个人唯一能让人记住的恐怕只是他那清廉之名吧”
彭乾羽道,“做官能守住清名这其实应该是最难的吧,如今宋大人不在了,我不能看到宋大人留下为数不多的一切受到池鱼之灾,所以这片鱼池我替宋大人照看着,不光如此,那名青\楼女子正是宋大人的千金,我不忍心看到忠良之后落到这种下场”
云霄对这些早有耳闻,仍是一幅不屑的脸色,她也许同情宋家姐的遭遇,但是也许还有一些难以言表的另外的想法,她道,“难得县太爷如此怜香惜玉,她要怎么报答你这份恩情呢?”
彭乾羽听得出来云霄话中带着一丝反感,“这个就不是我所想的了,郡主对宋姐也感兴趣吗?”
云霄笑了笑,“也许吧,难道你把她这样一个女人留在身边就不怕世人的非议吗?”
彭乾羽哈哈一笑,“嗨,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他们怎么议论去,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云霄愣了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偏过头道,“我,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是想请我给你们牵红搭轿,促成好事吗?”
彭乾羽又是一阵窃笑,凑近云霄道,“郡主问这种话我就明白了”
云霄快速地眨动着眼睛,竟然有些结巴,“你,你看出什么了?”
彭乾羽嘿嘿地笑着指着面前的金鱼池,喃喃道,“城门失火,秧及池鱼,宋姐真是冤枉呀!”
“你,你乱些什么!”云霄手不安份地扭动着手中的丝帕,双目含羞,彭知县的话外之意她一听便明白了,难道这是我看上你这个人而对宋姐产生莫明的妒妒恨吗?真是太大胆了,我可是有夫之妇,但细细一想,为什么今天来这,为什么呢,为什么一见到这位知县就有一种难以启齿的悸动,为什么,难道?
彭乾羽看着一位平时不苟言笑的郡主也有柔情的一面,心中早就乐开了花,至少这表明郡主不讨厌自己。
话一半就够了,再下去那就太不合适了,不远处那个胡管家可是在那一直监视着呢。
“对了,郡主今日来县衙是有什么事吗?”彭乾羽回到正题,这反间计里郡主的作用也不可忽视,虽然利用一个女人的好感有些不耻,但除此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
云霄看了看天空飘荡的朵朵白云,渐渐回复平静的心,“怎么,不是你请我来的吗?”
彭乾羽故作惊讶,“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云霄俨然一笑,从袖口中取出一个布包,“这包茶叶不就是你请我来的证据吗?”
彭乾羽摸了摸头,“哦,这个呀,这不是我让师爷交给赵郡马的东西吗,怎么会到你手里?”
云霄将布包收了起来,缓缓道,“你给他出了一个迷,他猜不出,便问计于我,但是,你没有给我任何的线索,你这叫我怎么猜,不是想着让我来问你关于这样东西的迷面吗?”
彭乾羽干笑着,“那郡主猜出来了吗?”
“你是想我猜出来还是不想?”
“不想!”彭乾羽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如果猜出来了那你下次拿什么借口来找我?”
“你......”云霄粉脸一红,看了远处的胡管家一眼,“彭知县,你太自信了吧,你不怕我把这话带给赵青风听吗,你他会怎么想?”
彭乾羽轻声道,“怕,有什么好怕的,何况郡主你已经来了,我的目的也达到了”
“这么你找我来的目的不是这包茶叶了?”
“当然不是”
“那是什么?”云霄心里七上八下,她似乎很想知道,但又怕他出一些让她难堪的话来。
彭乾羽望着胡管家,偏着头道,“赵郡马让胡管家来做什么,那就是我想的什么?要不,我喊他过来问问郡马爷是怎么交待他的”
云霄一时情急,忙道,“别,他来是怕我和......”
“和什么?”彭乾羽笑脸嘻嘻的,眼前的这个郡主早就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她就是一个寻常的女人,一个有家无爱有爱无性的深宅怨妇,也是一个刚刚被彭乾羽打开情窦的二十二岁的女孩子。
“没什么,不这些了,茶叶吧,茶叶,你为什么会给他一包茶叶?到底你的生意是什么”云霄慌忙支开话题。
“你也在意这种事?”彭乾羽歪着头问着,目不转睛地盯在她的眼睛,看得云霄眼神到处躲闪。
“不,我不管这些事,只是我来这是不是应该打听出什么?”
彭乾羽一脸惆怅地道,“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这是又为什么?”云霄不解。
“现在就告诉你了,你下次拿什么借口来找我,呀,哈哈”彭乾羽笑得很得意。
日已中天,两人在花园聊得不知倦饿,天南海北,鬼灵精怪,伴随着彭乾羽夸张的动作和表情,让云霄时时发出阵阵开怀的笑声,两人其乐溶溶,宛如一阵新人在话着幸福感,看得一旁的胡管家急得是连连跺脚,却又不敢上前去偷听。
两人一直聊到日已偏西,再下去真不合适了,云霄这才依依不舍得离开县衙,临走时,彭乾羽让她帮了个忙,以她的名义让胡管家去张耙子的军营给李忠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