嫪清没料到她会这么一说,他的身子明显一僵。随后,抓着她手腕的手慢慢松开。
她盯着那堆跳跃的火焰,目光有些涣散。
纵身扑入,尽管姿态优雅,却溃败到底。
总以为自己道行非浅已千年不败,妖精转世可潇洒挥去前尘,只可惜往往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或者她是可以活一千年,但在爱的那一刻九百年就耗尽了。
剩下的日子,不过是怀着苍老的心情,痴痴的念着,爱情已经老去,如此一个世纪。
酒劲发作,她渐渐的想睡。嫪清扶着她,让她躺好。
她闭上眼,张狂的想要这一睡,便一睡不起吧。没了烦恼,这当真是忘了忧愁。
次日一早,她醒了,因为喝了酒,她觉得头有些疼。
嫪清正靠着石壁,他似乎是睡着,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了,有缕缕的灰色的烟从中飘出。
她不敢惊动他,轻轻的起身,倒了杯水来喝。
小灰灰跳到她的脚边,她顺手从桌上拿了些灵芝丢给它。小灰灰好像很喜欢吃灵芝,每次都吃的特别欢快。
她出了山洞,去溪水边洗漱一番,回到山洞之后,嫪清似乎还没有醒来。
她慢慢的靠了过去,他的双眸紧闭着,睫毛很长。阳光的照耀在他的身上,这一瞬,他看起来显得柔和。
坐了一会儿,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很想揭开他的面具看看,她颤抖着手,慢慢的靠近他的面具。
才刚刚碰触到他那冰冷刺骨的面具,突然手腕一紧,他睁开了双眼。
深邃的紫眸中此时没有一丝波澜。
她吓了一跳,想要抽手,可是他抓的很紧。
"你......你想看吗?"他像是还没有睡醒,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慵懒。
呃......?
不等她反应,他一伸手,将面具揭去了。
一看到他那一张脸,她顿觉呼吸一紧,除了他脸颊上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之外,这张脸,当真是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
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那双深邃的紫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他微仰着头,神色静宁而安详,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
她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本以为,这鬼王该是容貌太丑,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没想到,他竟然长得这么好看。
呆呆的看了很久,直到他清咳了几声,她才匆忙回神。
她忙掉转视线,用比较正常的声音,唤他
"鬼......鬼王。"
"叫我嫪清。"
呃......?她一怔。于是,他又一字一顿的对她说,
"叫我,嫪清。"
"哦......好。"原来,他叫嫪清。她点点头。
他忽的笑了起来。
"如何?我的这张脸,是不是,很吓人。"他抬手,抚了抚脸颊上的那道疤痕。
看出他是十分在意脸上的那道疤痕的。四九连忙摆摆手,说,
"不,不吓人。不难看,很好看。"她笑着,狗腿的说着。
"原来,是没有这疤痕的,这疤痕是在一场战役后,留下的。"
他定定的望着她。
"哦,原来是这样的呀。其实,你这疤痕淡的很,长在脸上也不打紧的。"
"那......你喜欢么?"
"什么?"
"我的脸,你喜欢么?"
这话问的她心神一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好。
忽的,嫪清大笑起来。
"好吧,我知道,你喜欢美丽的容颜,我的这脸是毁了,不讨你喜欢也是必然的。"
他故作伤感。
听他这么说,四九慌了,忙说道,
"没有没有,你这脸,我喜欢。"
"是么?"他的面上一喜,就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笑的很开心。
"是,是呀。"她讪笑。
低头,小灰灰跳到她的脚边,她顺势就将它拎了起来。
嫪清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便对她说道。
"出来有几日了,我现下要回冥界一趟,你若想继续在这里待着,那便待着。我且将这片林子用个结界封住,这样,你也安全些。只不过,这结界,你一旦出去了,便不大好进来的。我这趟回去,不知要过几日才能回来,你这里短了什么,我都会派人给你送来的。"
"什么......你要走?"
"恩。夜里山里凉,若无事就不要去林子里,风大。小心着凉。"
他说罢,抬手将她面上垂下的一缕发丝掠到耳后,动作很温柔。
四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木讷的看着他重新带好面具,然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迈步出了山洞。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才化成一道绚烂夺目的光,消失不见了。
她有些无措。
待他走了会儿,她才猛然想起,他说的,这林子已经布了结界。
她慌忙的抱着小灰灰出了山洞,就往林子里跑。
果然,她在林子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像水幕一样的结界。
她喘息着,用手去触摸了一下那个结界。那结界似乎有弹性,但就是戳不破。
她拧眉,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大对了。
嫪清堂堂冥界的王,他的道行何其高,这样的结界,自己是难以出的去的。可是,自己是去是留,该是自己做决定,就算鬼王是担心自己的周全,但是,现在这样的境地,他还担心自己这些作甚。
慢慢的走回了山洞,她有些丧气。
近暮时,来了两个鬼差,他们手中提着许多东西。
见到四九,便十分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说道
"凤音公主,这些是王让我们给你送来的。你瞧瞧,还缺什么?随后,我们再送来。"
四九粗粗扫了一眼,他们手中提着许多吃食,还有一些衣物与逗趣的小玩意。
她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下。
那两个鬼差便将东西搁在了不远处的石桌上,然后就躬身退下了。
次日,又是这个时辰,那两个鬼差又送来了很多东西,望着石桌上纹丝未动的吃食,那两个鬼差便道,
"公主,怎么,送来的东西不和你胃口么?"
她摇了摇头,未说话。
呵,他这样做,让她不由得联想到从前在凡间听到的词,叫做金屋藏娇。
他就算是顾忌自己的周全,布了结界,但这样流水似得给自己送东西来,不正是将自己当做那种藏在外面的女人么?
纵然自己对他有情义,她也容不得自己去做那金屋中的女人。
金屋中的女人即便是享受着锦衣玉食,但也绝对不会幸福的。和旁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的爱,她做不来。
或者说,这翊宸做回了鬼王,心就变的大了,能装下的东西也多了。
可是,她不愿。
两个鬼差走了不久,嫪清就来了。
他还是那一袭黑色的衣裳,还是那个银质的面具,在将落未落的太阳的余光下,发着熠熠的光华。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他似乎是赶来的,有些风尘仆仆的。
"你瘦了。"
他喘着气说道。
这两日,她想的太多,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怎的还会不瘦呢。
他的视线扫到那堆早就没有再燃起的篝火堆。
"送来的食物怎的都不吃?"
"夜里也不生火的么?"
"我看你精神也有些不济,可是没有休息好?"
他说了许多,她勾着头听着,默了许久,她才抬起脸来,定定的看着他,开口说
"你撤了结界吧,我不想在这了。"
他微微一怔,默了会儿,说道
"这里,太过冷清,你不喜在这,也是自然。那么,你现在想去哪?我送你去。"
"不必了。我要自己走。"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足尖。
他几步走到她的面前,
"你怎么了?"
她偏过脸去,淡淡的说
"没什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你关在笼中的金丝雀了。"
"金丝雀?"
嫪清忽的大笑起来。
笑声震天。她有些愣。
"你勿要想的太多,之前公主不是答应我说,要侍候我些日子吗?我只不过回去一趟,这山洞我还是没有住够的,待我住够,随便你去哪。是死是活,我也不管的。"
他这样说,四九却在心里抓狂了。他这样说,若是他住不够,那自己岂不是要一直要伺候他?
随即,她仰起脸来问他
"那么鬼王,你究竟在这里住多久才够?"
他垂眸,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会儿,他说道。
"一个月吧。你堂堂涂山狐族的公主,我也不敢劳役你太久。就一个月,你看可好?"
他这样说,一个月?
四九懵了,还要在这山洞待上一个月?她汗颜。
思忖了一会儿,她还是咬牙说了句
"好。"
嫪清望着她,眉眼间皆是点点笑意。
随后,他叫她好好吃东西,别没有伺候自己,自己就先垮了。依言,她乖乖的吃了些东西。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嫪清支使她生火,不准用法术。
洞中之前没有置办火折子,她便采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四九虽谈不上手生,却也是废了番功夫,将火升起。
嫪清这时取下了面具,望着她满脸的黑灰,笑了。他递过一方帕子,叫她将脸擦干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