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敲响了鸣冤鼓,还敲了个花式,纯属手贱,就是见到光滑、平坦的鼓面想敲而已,丝毫也没意识到这个行为和报假警类似,是要被追究责任的。
当“升堂”的喊声响起时,他手中的一只鼓棒被吓得掉在了地上,另一只举在空中没能落下去,这才意识到闯祸了。
跑么?不大妥当,陈县令认识自己,似乎还认识那些诡异的和尚,他可不想自己的书生行头这么快就作废。
“何人击鼓鸣冤?速速入堂跪辩,大老爷升——堂——喽——”又一个人走出来,大概刚刚在打瞌睡,眼睛半闭着,双手拢在袖子里,唱得十分响亮。
鸣冤?苏牧眼睛一亮,看向了芸环和芸裳,挥手道:“我我我,是我打鼓,我要替芸环和芸裳两姐妹申冤,她们冤枉啊!被诬成盗贼,名声受损!”
芸环芸裳、金玉良言的少东家和伙计再一次险些下巴脱臼,呆呆的看着苏牧,谁都没料到他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两名捕快对视一眼,苦坐着对众人道:“正好,人都齐了,各位里边请吧。”
少东家哭笑不得,垂头丧气的走进衙门里,感叹今天真是倒霉到了姥姥家,生意一笔没做成,还遇上这么些破事。
芸环无奈的看着苏牧,见苏牧朝自己做了个鬼脸,又好气又好笑,也在感叹今天倒霉,只是想去买个礼物而已,没料到会耽搁这么长时间。
陈县令送走了苏牧,深深松了口气,暗自祈祷苏牧不要惹出麻烦来,没想到鸣冤鼓立即就被敲响了,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穿好堂服,戴上乌纱帽,端起冷茶喝了一口,轻轻叹了口气。
来到衙堂,一眼看到了那个青衣“书生”,陈县令的力气似乎一下就从身体里抽走了,连惊堂木都拍得软弱无力。
来到衙堂上,就算是极为正式的场合了,相当于法庭,两旁站着衙役,身着黑衣,手持水火棍,整齐肃目。
在陈县令出来之后,少东家、店伙计、芸环、芸裳都跪到了地上,苏牧站在他们前面,还在打量这里的环境,根本没有看到,也没有跪拜的自觉性,大喇喇的站着。
“大胆!”
“跪下!”
离苏牧最近的两名衙役怒喝一声,上前一步就要用水火棍击打苏牧膝盖窝。
苏牧被吓了一跳,真正的往后跳了一截,见两人气势汹汹抬着棍子要打自己,正要反击,就听陈县令大叫一声:“住手!”
水火棍凝住,两名衙役茫然的看向陈县令,浑然不知自己捡回了命。
“他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不用跪。”陈县令擦了擦额间的汗,向少东家问道:“来者何人,状告何人,所告何事?”
在他看来,鸣冤鼓肯定是苏牧擂的,但事肯定还和少东家有关。
没料到回答的是苏牧:“回大人,我乃……巽州四大状师之一方唐镜,人称大状师荒唐镜,今日替民女芸环和芸裳申冤,这位……少东家诬赖她们为贼,现在虽然已经证实了她们的清白,但总不能被白白诬赖一番,我们要……索赔精神损失费。”
听苏牧夸自己是大状师,芸裳“哧”的笑了一声,连忙咬着舌尖忍住。
陈县令也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定夺,向少东家问道:“你可知罪?”
“知罪。”少东家是个明白人,明白陈县令不问过程,直接问答案的原因。
“你们打算要什么赔偿?”陈县令又向苏牧问道。
“这个嘛……”苏牧想了想,道:“既然是诬她们偷了青龙砚,那就按青龙砚的价格来赔好了,少东家认罪态度好,咱也不贪心,打个五折,两个女孩子,赔一个青龙砚的价钱就好。”
陈县令立即向少东家问道:“你可愿意?”
“愿……愿意。”少东家心中滴血,这样一来,今天可就损失三口青龙砚了。
陈县令惊堂木一拍,大声宣布:“结案,着刘、李二位捕快监督赔偿事宜,休堂,苏……方大状师,了结此事后你再回来,本官找你有事。”
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想弄清苏牧来长桥县的目的。
如此迅速、简洁的审案是众衙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瞠目结舌的看着陈县令,一旁负责记录的师爷才刚磨好一大碗墨汁,把笔尖舔湿,就这么结案了?他握着毛笔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县令结案,那自然是要结案的,苏牧等七人又回到金玉良言店,少东家哭丧着脸拿出十八两银子来,倒弄得苏牧不好意思了:“呃,我也不知道青龙砚那么贵,不如这样好了,你给两位姑娘一人五两银子,再给我一把折扇,咱就算了结了,两位捕快大哥的跑腿费也由你出,如何?”
能省不少银子,少东家满口答应,芸环和芸裳白得十两银子,当然也不会有意见。
两名捕快知道苏牧的身份,苏牧私自改了陈县令的判决,他们也权当没听见,拿了些少东家给的碎银,欢天喜地的去了。
…………
“我就好奇问一下,你们赎身要多少钱?”送芸环芸裳回她所在青-楼的路上,苏牧忍不住问道。
“我们是贱籍,没有赎身的法,没有买就一辈子是青-楼的人,有人买就是买主的人,她的价格是二百两银子,我是一百两。”芸环指着芸裳道。
“也不算贵。”苏牧很没礼貌的道。
芸环苦笑一声:“长得丑,比不上楼里的姐姐们,自然便宜。”
苏牧这才意识到失礼了,连忙道:“不丑不丑,我便宜不是要侮辱你们,而是凑三百两银子不算难。”
“你是影武,对你来不算难,对我们来,便是一辈子也凑不出一百两的。”芸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许以后我……能凑出来吧。”
以后,的是她接客以后。
苏牧笑了笑:“见面就是有缘,我身上没那么多银子,只能试着帮你们想想办法,不一定能行,所以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公子有心了。”芸环听苏牧得不太自信,果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
把两姐妹送回去后,苏牧没忘了陈县令的话,再次回到县衙,来到了里屋。
“你到长桥县,有什么事吗?”陈县令替苏牧泡了茶,起正题。
“没事,就路过,我出来历练的,打算到处走走看看,顺便找你蹭顿饭。”苏牧笑着道。
陈县令这才放下心来,笑道:“自是要尽地主之宜的,别一顿饭而已,就算……咳。”
他没敢把话完,要是出十顿八顿之类的话,不定苏牧还真赖在他这里了。
苏牧知道陈县令的意思,也不介意,问道:“你认识那个什么法源寺的和尚?他们干什么的?”
陈县令把法源寺的情况介绍了一番,他这才知道影武的处境,庆幸自己装成书生的举动非常正确。
…………
在长桥县最大的酒家吃完晚饭,苏牧在陈县令为他准备的客房中耗到天黑,脱下长衫换了一身夜行短打,背上蛋刀,悄然来到了唐府。
他给两姐妹想的办法,就是找唐家“借”钱,唐乐山那张纸条让他很是不爽,不过唐家资助书生进京赶考这个举动很合他心意,因此只打算拿三百两。
从侧边的围墙翻进唐府,苏牧很快就迷路了,唐府很大,占地面积相当于一个住宅区,院内种了很多树,遮挡视线,不熟悉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
误入一间厨房,从里面拿了半只烤鸭,一边撕着吃一边继续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衣着十分讲究、身后跟着个丫鬟的年轻人,苏牧索性远远跟着,无论这人要去哪,都比自己乱转好一些。
二人一路上都十分沉默,没有任何交谈,丫鬟手里提着个食盒,似乎是准备给人送饭,可是送饭的话让丫鬟一个人去不就行了?那个年轻人完全没必要亲自前往。
越走越偏僻,七拐八绕的路上渐渐有了纸屑、落叶,显然连负责打扫的唐府佣人都不会来这里。
终于,年轻人停下步子,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吩咐丫鬟等着,就直接离开了路,往满是枯草的树林里走去。
苏牧越看越觉得奇怪,继续跟在年轻人后面。
来到林中一间极的木屋前,年轻人从食盒中拿出根蜡烛亮,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才推开屋门走进去,立即就把门关上了。
木屋十分陈旧,墙上有无数裂缝,苏牧绕到屋后面,贴在墙壁上往里听。
他听到了一个虚弱、苍老的声音,话时像是有浓痰在喉咙里滚:“唐英才,今天换你来了么?怕是有一个月没来了吧?”
年轻人正是唐驿长的长子,唐乐山的哥哥,闻言道:“出了趟远门,今天早晨才回来,晚上就来看望前辈了,还是想向前辈请教那个问题。”
那苍老的声音冷笑道:“还是那句话,答案就在我心里,有种把我杀了,剖开我的心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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