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们还没当一回事,想不过是一派邪教,就像街上的耍百戏的,大家看个热闹也就罢了。毕竟闲日里的闲人多,乡民没啥乐事可做,只能看点热闹了。辰初一刻,他们就听得街上闹嚷起来,沸沸扬扬之声不断。安宁里才是镇上的主街,据说这无生老母教主只在那道街上施法。这小营可是镇大西头,离安宁里还有一定的距离,声音却已经从东边隐隐传过来了。
店家在店堂内准备了早饭,三五个馒头,两碗稀粥,外加一碟萝卜干。这要在大洛府和锦绣澜,那简直就是猪食。这会儿也说不得那许多,他们草草进食,结算店钱径往安宁里而来。
此时,安宁里已经完全沸腾起来。人头攒动,挤挤攘攘。他们两人牵着马,连站的地儿都没有。这下可恼坏了洛青松,别说见什么教主,没见到教主,他们就被挤成萝卜干了。可细想一下,也没更好的办法。两边店家、酒家靠窗的位置早被人包了,这会儿却上哪儿找地方去。他思忖半响,见旁边有一家民居,民居的前院也挤了若干人等。洛青松对主人说,借后院栓马。那主人心道,前院没地方,后院可还空着呢,人家给栓马钱,那当然好了。洛青松从怀里摸了一把铜钱,塞给主人,由主人牵着马去后院了。
公子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揽腰一抱,将公子抱进怀里。公子以为他还要放肆,急忙挣脱开。谁知道她力道不足,哪儿挣脱得掉。洛青松靠近她,谑笑道:“又不是第一次抱,羞什么?”
公子脸红心跳,又使力推他。这时,他腾空而起,公子感觉身子一轻,他们竟双双越到了屋顶上。洛青松将她放在屋檐处,双脚垂下,自己也并排和她坐在一起。两人坐在屋檐上,下方正是无生老母施法的街道。
洛青松自得道:“兄弟我想的法子不错吧,你可怎么谢我?”
公子又不理他,自顾自低首看下面的情况,心道,这情形比当年,康熙皇帝下江南还要热闹一些。虽说她年纪小,不可能见到当年的盛况,但在江宁时曾听府内一些老人说过。今日这情况,虽不比当时,但也盛况空前。只是不知道这教主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乡民们说,这无生老母多半是头发斑白的老婆婆,长得慈眉善目的。她又想,一个老婆婆,那么大年纪了,还来道上折腾什么?回家颐养天年去呗。
正胡思乱想着,从东头隐隐传来丝竹弦乐声。街上的人竟然瞬间静下来,只有微微的窃窃私语声。人们脸上端庄肃穆,倒好似迎接天上的菩萨娘娘。公子也好奇地向东边看到。
先走过来的却是两排白衣女子,一个个宫装打扮,头插簪花,耳垂珠翠,手持八卦镜,一个个袅袅婷婷,甚是气派壮观。
白衣女子走过去整十八对,这才见到一喜辇入眼帘。四个女子抬着这喜辇,辇上顶盖云宫天阙,辇下垂着流苏丝结。辇中间端端坐着一个人,却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而是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相貌却如画的一般,一对剑眉,一双星目,一张朱唇,模样只比女子还俊俏三分。这男子却也身穿白衣,飘带飞逸,真如从仙宫走出来的仙人一般。
洛青松见他样子俊俏,公子一双眼睛又只盯着他,骂道:“什么鬼太监样?也拿出来糊弄人。走,我们不看了,回京师去。”
公子推开他说道:“且看他如何施法?”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老妪,颤颤巍巍,颤颤巍巍跪在撵下,求道:“老母降临,求一些药给老身。老身今年七十八,全身上下没一处好,不是喘来就是咳,一到夜里更难过。老身听闻老母慈悲,普济终生,先治疗一下老身的病痛如何?”说着,又磕了一二十个头,只把脑门都磕红了。
那男子笑嘻嘻,从辇内只看了她一眼,说道:“按说你的寿命只该到六十八,但你平日素爱斋僧拜佛,所以老母求阎王又多给了你十五年寿命。”
老妪急忙又磕头,嘴里只管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叫嚷。
男子说道:“只因你前日偷了邻居家一只鸡,偷宰了吃,所以,上天降罪与你,七七四十九日咳嗽,不能得闲。”
老妪悲愤难耐,另有邻居家也在此地,指着老妪骂道:“原来我家的鸡是你偷的?你这偷鸡贼!”那老妪急忙躲开,嘴里骂道:“是你家的鸡跑到我家来,和我无关。”两人斗嘴,几乎又要打起来。
男子发话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今日我赐你们两人每人一丸‘九天清露丸’,任什么咳嗽也治了。”
那邻居问道:“那我的鸡怎么办?”
男子说道:“难道我的‘九天清露丸’抵不得你的一只鸡?”
那邻居想想也是,可是自己也不咳嗽,要这清露丸也没啥用,不如鸡来得实惠。
男子说道:“我这清露丸,吃了可以治得百病,延年益寿。”
邻居这才接过来,一张嘴,塞进去,感觉清清凉凉,很是舒服。老妪也急忙吃下去,咳嗽立即减了几分。老妪急忙谢恩。
解决了老妪的事情,喜辇又被抬起,缓缓前行。还没走三步,前方四个仆从抬着一个病恹恹的男子进来。仆从把男子放下,男子趴在担架上向老母磕头,吐气如游丝地说道:“老母万岁,老母万岁。”
老母慈祥地一笑,说道:“你又为何而来?”
男子答道:“我住在东庄,年初不知怎地,浑身无力,走都走不起来,只能让人搀扶才能勉强下床。找先生开了很多方子,全不管用,求老母给赐点神药。我愿意奉送老母银子一千两。”
说着,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辇下一个白衣女子接过收起。
老母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生病,那也好治得很。我却问你,年前你在什么地方享乐来着?”
这一问,男子脸红起来,嘟嘟囔囔不肯说。
老母替他说道:“你不愿意回答,我却知道。你在小月坊找了三五个花姐对不对?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病根就是从那里来的。你要知道,天下女子都是我的姐妹,天下男子都是我的兄弟。你不把姐妹当姐妹,这病根自然就长出来了。”
男子一时还不愿意承认,低声说道:“先生可不是那样说的。”
老母呵呵一笑,也不怒也不恼,问道:“你是愿意听先生的,还是愿意听老母的?你这病,不出三五月,可就没得治了。”
这时,男子才凛然心惊,砰砰砰也磕了几个头,嘴里念道:“无生老母,真空家乡,求老母赐药。”
老母又从怀中摸出一丸药,说道:“我这丸药名叫‘去火逍遥丸’。你吃了这丸药,保准你这一辈子也不想那事。不做风月事,自然不得风月病。”
男子怕了,说道:“我不做那事如何有子?孔圣人都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儿子,我老娘还不杀了我?”
老母笑道:“不用担心,房中事自然要和房中人做,无碍无碍。”
那男子犹豫着接过丸药,好不容易咽下。片刻,面色红润,自感胸中有一股热气熏上来,他一跃而起,挥着胳膊打自己的胸脯道:“呵呵,果然见效。”
男子一手拎起担架,在场地中间转了几个圈,那样子活像是江湖卖艺打擂台的。
一时,场下人声欢动,更有无数教中弟子高声狂呼:“无生老母,天下归元。三月初一,老母为主。”
随着众弟子的狂呼,街上人众跪了一地,跟着狂呼,声震寰宇。
进行了这场仪式,喜辇被缓缓地抬着前行。喜辇后又是整整十八对白衣女子。
公子见女子众多,不由问道:“这些女子却是做什么的?”
洛青松嘻嘻说道:“能做什么?男女双修呗。”
公子吃了一惊,忙又问道:“你说这些女子是做什么的?”
洛青松答道:“你不了解无神老母教。无生老母教也立了众多名目,像教主下有大护法,联络使,行动使,这些白衣女子号称玉女使者,是侍奉教主的。”
公子说道:“可你刚才说什么男女双修?那又是一种什么法术?”
洛青松谑笑,直直看着公子说道:“你要不要试一试?我可以教你。不过你不是女子,谈不上什么双修。”说完,他看着前面渐渐远去的喜辇说:“这个男人,好生艳福,比皇上姬妾还多。”
想到男女双修,公子心道,这可怎么办?早知道这样就不该把红翠送过去了。万一她真的被梅冬介绍做了玉女,晚上教主要她双修怎么办?
这么想着,心中很是惊惶。突然,洛青松指着下面一女子说道:“哎呀呀,你那红翠小丫头果真有能耐,这半天功夫,真成玉女使者了。”
公子大惊,急忙朝下看。果见最后面那排女子中,穿白衣、脸上雕琢玉狐狸的不是红翠是谁?公子关心则乱,马上就要招手让她离开。洛青松拦住她说道:“这么一闹,可搅了大事。再说你那丫头聪明机灵,哪个男人就能随便和她双修的?”
公子听他说的有理,还是从长计议才好。况且他们来之前已经约好见面时间地点,见面说也不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