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大帐离暗香的帐篷并不多远,不过走三五十步就到了。帐内只有醉春一人守卫,当然还有时时巡逻的清兵。暗香领着阿扣刚出帐,就见到一排巡逻的清兵卫士。他们看了看暗香和阿扣,知道是暗香是格格的人,竟没有人盘问。
到了帐外,醉春不解地看了一眼阿扣,又问暗香说道:“她是谁?”
暗香答道:“她就是阿扣公主,格格可是已经休息了?”
醉春啊地叫了一声,惊讶之色溢于言表:“公,公主?”
阿扣大大方方地看了醉春一眼,随即张口说道:“晴格格身边的侍卫可比阿扣清俊多了。”
暗香正要禀告格格,却听得帐内画屏喊道:“谁在外面?格格命进来呢。”
暗香掀开帐帘,请阿扣进去。百鸟朝凤屏风后隐隐透出灯光,可是已经掌上了灯。暗香引着阿扣绕过屏风,进入帐内,果见格格端正坐好。桌上燃着两根红烛,画屏从头上取下银簪,挑一挑烛心。原本昏暗的烛心跳了一跳,帐内陡然清亮了一些。
等暗香退到一旁的时候,阿扣才看到端正坐在椅上的晴格格。只见她长发垂肩,如光洁的缎子一般。身上只披了一件鹅黄色褙子,清容秀丽,神态举止间自有一番天家气派。
阿扣原本自诩天人,此时乍见晴格格,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按说她也是土司之女,血统身份自然尊贵很多,但相比较天皇贵胄的晴格格,还是有一些差别。她的形貌中带着俏丽,而晴格格身上自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只这一比,就把阿扣的傲气打杀了很多。
微微挑眉审视了阿扣一眼,格格就知道对方是谁。她静静地坐着,等阿扣要怎样施礼。哪知道阿扣自矜身份,也只是站着审视着格格,并不跪拜行礼。
挑亮烛心的画屏转身看到这一幕景象,不由心中诧异,这女子身着奇特,这半夜来到帐内,可是要做什么呢?换作红翠早咋呼呵斥对方了,只是画屏性子谦和,竟能忍住性子,并不多话。
暗香躬身施礼对格格说道:“这位是阿扣公主,此来拜见格格!”
格格也不起身相迎,想她不过是一土司之女,若不能灭她威风,她可要小看了大清去。颔首一笑说道:“久闻阿扣公主貌若天仙,今夜一见,果然不凡。快请公主上座,画屏,沏茶招待贵客。”
格格举止得当,言谈有礼,阿扣欣然钦服。在格格对首坐下直爽地说道:“晴格格骗人!要说阿扣是天仙,那晴格格该是什么?我看,玉观音这称号阿扣也不要了,还是送给晴格格最好。”她性子原本爽朗,又在金川长大,自小不会绕圈圈所以说话直来直去也不以为仵。
格格嫣然一笑。
画屏恰沏好茶端到阿扣前面。阿扣不懂规矩,伸手忙要接茶。画屏料不到她会来接茶,一个失手,竟将茶杯掉在地上。水溅了出来,烫了阿扣手一下。阿扣唉哟一声,忙将手指放到嘴里,唆着吹气。
画屏面色大变,顾不得地上水渍,一头跪下磕头说道:“画屏失手还请公主原谅!”
阿扣也不计较,摆手支吾说道:“没事没事,你起来罢。”
“取些冰块来。”格格吩咐道。
画屏起身从帐外找些冰块进来。格格从袖中抽出锦帕,包了冰块,起身过来,亲自敷在阿扣手上关切说道:“可没烫坏公主么?”
阿扣眼一热,几乎要掉下泪来。从小到大,从没人这么关切问过她痛还是不痛。父王虽疼爱她,多半只是教她上马拉弓射箭,小金川土司泽旺是她丈夫,虽宠她,多半是贪恋她美色,谈不上关爱。还有那些喜爱她美色的男人,哪个真正疼爱她来着?眼前的晴格格,目光神色之间皆有关爱之情,惹得她心中一动,情不自禁说道:“晴格格待我如亲姐姐一般。”
格格真诚说道:“公主不嫌弃,若晴就认公主为姐姐罢!”
说罢,两人一个叫姐姐,一个叫妹妹,仿似多年未见的亲姐妹一般。并肩坐下,吃了一些茶点,格格又好言劝慰一番,若阿扣能去热河拜见皇上,亲自求皇上罢兵,两家自然亲如一家。莎罗奔依旧做他的金川土司,再不会有任何影响。
阿扣想想,若要解救金川百姓,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所以也就一口应承了。
聊了好大一会儿,格格方说道:“时日不早,请公主就寝。明日一早,若晴就安排人送公主去热河。”
此话一出,不仅阿扣,一旁听着的画屏和暗香俱是一惊,不是说他们要亲自送阿扣去热河么?怎么格格又说派人送阿扣过去?
情知她疑窦暗生,格格拉着她的手温和说道:“姐姐不用多想,若晴原想陪姐姐一起回热河的,只是皇上还交代了若晴一些私事未了,等处理了事情,若晴一准赶上姐姐。”
阿扣原本爽朗,也就不再多想。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是要见见乾隆大天子,于是只好点头同意。
两人可也亲密,竟由画屏重新整理床铺,并肩躺在床上一起睡了。
此日一早,讷亲来格格帐内请示,见帐内好端端坐着阿扣,心下不免一惊。好在阿扣也算机变,只和格格说笑,竟似不认识讷亲一般。
“讷亲见过晴格格。”
“哦,讷相来了,若晴正说找你呢。这位就是阿扣公主,你也见一见吧。”格格淡淡说道。
讷亲恍然道:“啊,原来这位姑娘就是阿扣公主啊,讷亲失礼了。”
格格淡淡问道:“公主要去热河见皇上请和。若晴正好不巧,这里还有一些私事要处理,麻烦讷相送公主一趟?”
“我?”讷亲的嘴张得老大,这算什么?就地拿下我的兵权么?
格格不以为然说道:“讷相不用太在意,正好三月已到,你也该回去见皇上述职去了,顺带送公主过去有何不妥?”
隐隐地,讷亲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若是晴格格已经参奏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逃到哪儿去?最终还是要求皇上轻责才是。狠狠心,讷亲长吁一口气说道:“讷亲遵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