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起早,暗香已经收拾好行装,只等格格发话好出发。红翠和画屏也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又伺候格格梳洗,吃了早饭。
辰正时分,格格来到前院。四大侍卫已经侍立在前厅,等候格格安排。因为这次出行,不比以前。以前出行不是山西就是河南,这些地方多半也不怎么熟悉。这次皇上派格格去浙江,过浙江先过江苏,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正好回江宁看看。四大侍卫都是从江宁出来的,来到京师,已经一年有余,此时都存着要回去看看的心思。所以这次出行,倒有六人盼着回去。
昨天格格已经答应画屏和红翠,这时,她又看看四大侍卫问道:“圣旨已下,这趟浙江之行,若晴不走也得走。我看你们可有人不愿意去的,这时可说话。”
四大侍卫个个低头不语。
红翠问道:“你们都要去么?那谁看家呢?”
暗香答道:“家里尽有得贵照应,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格格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于是,又对一边站立的得贵吩咐道:“我们要去浙江一趟,暗香已经交代你了吧?”
得贵垂头答道:“回格格的话,二爷昨晚上把家里要照应的事情都吩咐好了。格格放心,奴才打理了这么多年,再没有半点差错。”
格格点头说道:“那就好。我们走吧。”
得贵忙牵来车,画屏先上去,然后和红翠伺候格格上车。菩提和乱蝶驾车,暗香和醉春骑马护驾,慢慢出了锦绣澜。
这一路上,看柳赏花,说不尽的得意兴奋。尤其是画屏,自小到大都待在北京,这会儿乍出京师,心里高兴得紧。多少烦心不烦心的事情,此时都抛在脑后,唯一的心思就是多看看,多听听,多玩玩。
晚上住店,白日出行,中间打尖,行了几日,渐出河北,进入山东,吃了几日的煎饼卷大葱,这才进入江苏境界。眼看着到江宁,这下,红翠更高兴了。她舒舒坦坦地说着方言,叽叽呱呱介绍这里好玩什么,哪里好吃什么。画屏听着似懂非懂,只是跟着凑热闹。到了江宁,少不得要拜亲访友,热闹几日。
格格也回祖母家住了一二日。祖母卫老夫人已经闻听格格在京事情,知道若晴已被皇上钦赐为晴格格,心中大快,少不得又摆酒热闹了两日。抽出半日时间,格格亦去“水月庵”拜见师傅妙镜师太。师太本出家人,无甚喜甚悲,只嘱咐格格淡泊宁静,多行善事,造福百姓。
四大侍卫自然要回“灵谷寺”拜见大师傅“心慧”大师。大师对他们四个,少不得也要训诫一番:无贪无痴无妄无灾。乱蝶听得不耐烦,巴不得早早离开下山。
红翠就自在了,领着画屏东逛逛、西转转,又去宜春院耍了耍。画屏打出娘胎第一次去这种地方,见了若干不雅行为,脸红心跳了半日才消停。
三日后,格格吩咐启程了。毕竟有圣旨在身,哪能由得他们这般自在?
从江宁出来,他们连着赶了几日进入浙江地界。浙江和江苏民俗大致相同,他们也就少了恁多新鲜劲儿。这日再走就到金华地界。红翠怀里揣着蓝建章的家信,对格格说道:“我们径去县衙找他罢。”
格格却说不妥。县衙是办公事的地方,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倒是去家里更合乎礼法。红翠说好,向县内衙役打听了蓝知县家的住址,这才驾车而来。
蓝浚是金华县知县,府邸就在县衙附近。他们从县衙出来,进入多湖街,这一看不得了:大老远就见白灯孝幔高高挂着,来往穿梭的尽是白衣伤心人。
红翠纳罕道:“奇了怪了!那不是蓝知县府邸么?怎么会挂着白幔?难道家里有谁死了么?老娘,老爹,还是几姨太?”
乱蝶也摇头说道:“就是呢,我们来得不巧,敢是人家里做白事呢。我说我们也别耽搁,把家信交给蓝知县,我们早点赶路罢,兴头头地过来,竟遇见丧事,晦气晦气!”
格格发话道:“红翠,你把书信交给暗香,叫他送去,另送二十两丧仪。别人忙,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
红翠说道:“咦,我去不成么?”
格格嗔道:“你一个女孩儿家,哪有这样上门的?也不怕人笑话。”
红翠撇嘴说道:“女孩家,女孩家,女孩到底丢什么人了?”虽这么说着,却也从怀里摸出信件,交给暗香。
暗香接过来书信,骑马过去。他们停在原地,只等暗香完成差事他们好继续赶路。哪知片刻后,暗香快马赶来,凑近车窗,对格格说道:“格格,这差使只怕难做。”
格格问道:“如何难做?难道蓝知县不在家么?”
暗香说道:“这家丧事就是为蓝知县办的。”
格格一听大惊,掀起车帘问道:“你确定么?感情不是一个知县?我们找错地方了?”
暗香答道:“暗香也这么想过,所以问得清楚,果真是蓝浚蓝知县,一点不错的。”
格格沉吟片刻,心道,这件事实在不巧,他若是病死的,倒要进府好好问问,回去也好回复蓝建章。于是,格格说道:“我们且进去看看,管事的是谁?把信交给府内管事的,问问情况再走不迟。”
暗香点头说道:“暗香也是这意思。”
说罢,乱蝶和菩提依旧驾车,暗香和醉春在后面跟着,慢慢向蓝浚府邸走去。到了门口,暗香递上格格名帖,静待屋内管事的出来迎接。
很快,从府内一溜小跑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他身着孝衣,头戴孝帽,后面还跟了三五个十四五岁小哥,也是重孝在身。
为首的汉子疾步出来,噗通一声跪在车前,磕头说道:“蓝泓给晴格格磕头请安!”
暗香掀开车帘,红翠和画屏下车,然后扶格格下车。格格出来说道:“起来罢。我问你,蓝浚是你什么人?”
蓝泓起身侍立答道:“蓝浚是蓝泓同父异母兄弟。”
格格点头说道:“这么说,你是他的哥哥了?”
蓝泓答道:“正是。晴格格大驾光临,务必请屋内一坐。蓝泓还有重要事情相告。”
格格正有此意,于是说好。蓝泓忙前头带路,领格格进府。前院正厅,摆放着灵棚。格格过去,拜了三拜,敬酒一杯。暗香过去上了丧仪,写上晴格格的名字。
蓝泓边说客气边请格格绕过灵棚,径直穿堂过室来到后院,进入一间净室。净室内正中是张长桌,上面放了笔墨纸砚用具。西侧是一大多宝阁,东侧则是书柜,里面熙熙攘攘放着若干书籍。书柜后面是一锦绣屏风,屏风后隐隐露出床帘一角。
蓝泓请格格上座,自己依旧侍立在下首。格格问道:“蓝知县如何过世的?若晴从京师来时,并不曾听闻蓝知县有病啊?”
蓝泓噗通一声又跪下泣道:“求格格做主!”
格格问道:“这么看不是重病缠身了?”
蓝泓呜咽说道:“若是重病缠身倒好了,兄弟是被人明目张胆害死的。”
格格诧异道:“敢是你说气话呢?蓝知县可是朝廷官员,谁有胆子竟敢擅杀朝廷命官?”
蓝泓说道:“蓝泓怎敢在格格面前撒谎?我家兄弟却是被人杀死的,一刀毙命,然后被抬了回来。”
乱蝶挺前一步,只想给他一拳。乱蝶心道,问你半天,倒是说谁把蓝知县给杀死了?这么婆婆妈妈,急死人了。
格格也问道:“倒是谁杀了蓝知县?可是县中有乱匪么?”
蓝泓摇头说道:“金华县被我家兄弟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哪有什么乱匪?说来,我家兄弟可是被他杭州知府杀死的。”
格格沉吟说道:“杭州知府可是蓝知县的上司。就算如此,知府也没有职权擅杀命官,必要上奏朝廷,得到旨意后才能处决。这么做,可是越权妄为了呢?”
蓝泓委屈道:“晴格格说得对,可是在我们杭州府,知府就是土皇上。尤其是李浩,更多时被人称为“阎王票子”,那是要杀谁就杀谁的人。他这人做事阴柔,表面不显山不露水,最会玩“笑里藏刀”。每逢要杀人时,都会给对方下请柬吃饭。对方不知原因,欣然赴约。到宴时,他也谈笑风生,宾主尽欢。只是临近宴会结束时,突然变脸,摔杯掷号,埋伏的亲随听见暗号,四下伏出,刀光闪过,对手已死。所以,杭州府里只要有人见了李浩的请柬,惊然失色,所以被人称为“阎王票子”。”
格格问道:“这么说来,蓝知县可是得罪了李浩么?”
蓝泓答道:“我家兄弟为人耿直,为官中正,不比李浩阴险狡诈。说起他和李浩的过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晴格格远道而来,势必劳累乏困。蓝泓让厨下安排了一桌饭菜,各位先吃了,再休息休息,过后,蓝泓再来伺候,叙说我家兄弟的冤屈。到时,蓝泓还指望晴格格做主呢。”
提到吃,红翠忙用无辜可怜的眼神看着格格。格格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心知既然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况且外面宾客上门,全靠蓝泓支应,总得让他安排好前面的事情再来身边答应。于是,格格点头说好。
蓝泓忙招呼管家照顾格格一行人,他却去前院招待拜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