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仙从上浦走后,小芳她妈三天三夜睡不着觉。她从旅馆服务员谈话中嗅到一股味,那就是张凤仙有钱的味,她隐隐约约感觉,张凤仙这次来没说实话。特别是她的家底,她到底存有多少钱。至少没跟自己交底。为査清真相。她把大鹏叫到跟前,叫他彻底坦白他妈到底存有多少钱?大鹏见他丈母娘气势讻汹,吓的两腿发软,对天发誓说不知道。并一再强调,自己父毌是农民,一輩子靠种地生活。母亲早年捣腾水泥挣下几个辛苦钱,都拿了来买房子、装修和结婚办酒席用光了。家里真的一贫如洗。要不我妈能来投靠我,指望我养她的老么?听了大鹏那前言不搭后语的叙述,小芳她妈半信半疑。自已去过大鹏老家。普普通通农民家庭。两个亲家更是普通老百姓,哪里值什么高档轿车?定是那服务员编出来的瞎话。为砌查真相,她让女儿小芳在枕边软硬兼施,务必套出大鹏实底。另外,凡是到她小卖部买东西的旅馆服务员,她见一个问一个,十天过去,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出来。看来旅馆对客户信息保密工作做的还很不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碰巧,旅馆那个吧台服务员,是小芳一个要好同学的妹妹。正在为结婚买房四处借钱,听他妹妹说小芳找了个很有钱的老公。就打电话向小芳借钱。小芳说自己刚参加工作,手里没攒下几个钱。她那同学不依不饶,恳求小芳从她婆家想法抠出点小钱来,就能帮他渡过难关。小芳不宵的说:“我婆家是典型的穷光蛋。大鹏他妈在家里穷急了,跑到俺家来打秋风,还妄图叫大鹏养她的老呢。前几天刚滾蛋,没叫她赖上,已是万幸,乡巴佬可怜不得,说一千道一万,我可不敢再招惹她们一家人。万一叫她赖上了,想甩都甩不掉。”
“少装蒜,哭穷是不是?孙子可不是装的。不想借给我钱就直说,什么穷光蛋,什么乡巴佬,净一派胡言。有拿着一千万块钱存折住宿的乡巴佬吗?骗人也不会骗。你婆婆坐下那辆汽车就一百二十八万。世界上有这么大谱的穷光蛋吗?哼!”同学那边“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小芳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疯一般高喊:“李大鹏,好哇,你妈有那么多钱不拿给你花,叫我跟着你天天风歺露宿去打工受罪,她确怀揣千万巨款四处游玩享受。还装孙子哭穷,她是大骗子,你就是小骗子。”她冲上楼,进到小卧室,刚下了夜斑的大鹏,还睡在床上,她採住他的头发,一下把他拖到地上,翻身骑在大鹏肚子上面,照着他身上便是一顿乱抓乱打。嘴里也不闲着,乱骂一气:“你妈有一千万存折,你和她串通一气,还替她保密。这次若不老实交待,别想再上我的床!”
小芳在这边打闹,早惊动了主臥里的小芳她妈。她这回可是听的明明白白,真的有一千万!她确信这消息可靠以后,心跳立即加速,脸涨的通红,恨不能一把就把那巨款抓到手里,据为已有,有了这么多钱,这辈子可享大福了。她把小芳叫到她卧室,关上门,娘俩在屋里密谋一个上午,等娘俩从主卧室出来。完全变了另一副面孔,甜言蜜语,把个大鹏哄的团团转。大鹏受庞若惊,禁不住娘两个轮流灌迷魂汤。不出三天,便拍着胸膛向小芳娘俩下了保证,回家把那一千万要来,交到丈母娘手上,理由也很充分,做生意赚大钱,把爹娘接到上浦,安享晚年。连具体活动、纲领计划也安排周密。一妥百当。
再说张凤仙,被周小妹连夜接回老家,心情万分沉重,惰偖十分低迷。周小妹看她神情恍忽。怕出意外,把她留在自己家中,打算让她调养数日之后,待精神情偖各方面稳定下来之后,再把她送回家,为防她情堵滑向失控,周小妹每天把她和小鹏娘俩送到火炬公园去玩。那儿人多,有人工湖,湖里有喷泉。每当机器开起来,那水柱冒的十多米高。湖里有各色鱼儿,火红的大鲤鱼游来游去,一点也不惧怕生人。还有很多人放生的其它观赏鱼类,相互戏嘻,来回串花般游动。很是让幼儿们激动万分,一群白鹅,夹杂几只鸳鸯,相互戏水,争食游人们抛撒的面包鱼食之类,更添几分乐趣。公园里各个角落遍布许多木制长椅,供人们休息。凡长椅近处,必有一颗丽音嗽叭,时常播放轻音乐,以供歇息行人,更快放松心情,尽快谖解身心压力,让其得以释放。张凤仙总是牵着小鹏的手,从公园北侧的停车场开始走,到的湖边,小鹏正好走累了,便抱着他看鱼看喷泉,有时也带些鱼食喂鱼喂鸳鸯。一老一少看完鱼,走几步,便是露天儿童乐园。小鹏看见那些小朋友玩的高兴。便从张凤仙怀抱中挣脱出来,跑到沙池里和小伙伴们荡秋千,压翘翘板,爬滑梯,过独木小桥,玩的不亦乐乎。小鹏欢天喜地的情绪,那天真烂漫的格格笑声,郎郎清脆的叫喊声,感染了张凤仙,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时日不长,便将在上浦儿子家的不快,谈忘个差不多。又过几天,她的情绪完全恢复正常。这也与周小妹每天晩上开导有关。她心里想家,挂念超市,也挂念家里养的那两只大公鸡。生怕小桃红喂的不及时,饿瘦了。那鸡可是等节气入冬数了九,杀了给李二补身子的。及于上述原因,她便主动提出回家的要求。周小妹抽个空,便把她和小鹏一块送回张凤仙的老家。小桃红天天去给张凤仙喂鸡。见她回来,还有一大包东西。笑嘻嘻迎上前去问道:“享福回来啦?”
“享他妈个屁。”张凤仙气的一跺脚,回想起在儿子家待的大半天,她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哄我去上浦,福一丁点享不着不说,差点没气死,更厉害的是差点死在那里。”
小桃红满腹狐疑,拉着小鹏的手进了家门。他问:“不能吧,你走了这些天,周狐狸也没往家送孩子,不知怎么回事。”
“要不是周狐狸把我接回耒,我在上浦呀,早变成无家可归玓野狐狸了。还享福呢,享他妈的豆腐渣菜豆腐。”张凤仙进屋后,拉着小桃红的手,姐妹俩坐在沙发上,她就把去上浦的前前后后,还有在周小妹家这些天的事,细说一遍。
小芳她妈的所作所为,小桃红很是生气。她愤恨的骂道:“好她个挨千刀的贼肥婆,狗眼看人低,喝口凉水也不怕呛死。做这小看庄稼人的缺德事,将来指定不得好死。原来你压根没在上浦呆住呀,是你在周狐狸家看着这小寃家,我说呢,还以为你在儿子家,天天大鱼大肉,酒肉山海的猛吃猛喝,尝尽山珍海味,一日三歺,顿顿吃大席,逛公园,乐不思蜀。闹了半天,吃了一肚子气,受着天大委曲,天天窝在周狐狸家看孩子。可惜可惜,上浦那天生美景,大千世界,花红叶绿,一丁点也没看上享受上。”
张凤仙叹口气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家往床上一躺,多塌实,多舒服!大城市虽好,那是有钱人呆的地方。那些王八羔子,有钱就是娘,没钱就是狼,赶你走。什么亲情,一律不讲。下回呀,八抬大轿抬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着求我,我死也不再踏那上浦半步。寒心啦。”
两个人正说着话,大门一声响,进来一个人,小桃红往外看罢,惊喜的喊:“大鹏回来了,快去接。”
张凤仙轻哼一声,身子连动也没动。她呀,算是看透了自己这个儿子,不是养娘的料。光唯小芳她妈之命是从,心里哪还有半点点她这个亲妈?
小桃红把大鹏背着的旅行包帮着摘下来,大鹏呌一声姑姑,回头又叫一声妈。这两声呌,小桃红答应了,张凤仙没吱声。大鹏知道妈妈还在生自己的气,便走上前来,轻轻给妈妈捶背。小桃红也劝张风仙:“大姐,孩子都回来了,还生的哪门子气?好啦好啦。”她用手使劲摇几下张凤仙的手臂。示意她,心里再怎么烦,表面上也要装的大度一点,儿大三分客嘛。母子之间,还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么?张凤仙长出了一口气,问儿子吃饭了没有,算是原凉了他的过错。
大鹏问:“这是谁家小孩?在咱们家跑来跑去这么欢?”
小桃红张嘴要说,是你弟弟,一想不妥,随即闭住嘴,望着张凤仙,没敢贸然回答。
张凤仙倒是很坦然,她不动声色,实话实说:“是你爸从外头给你捡回来一个小弟弟,他呌李小鹏。你买房那一百万整数,就是小鹏他妈出的。哪象你,长尾巴狼,长尾巴狼,娶了媳妇忘了娘,把亲娘背到山沟里,把媳妇背到炕头上,赶白饼,熬鱼汤,媳妇媳妇你先尝,吃完剩下鱼骨头,拌着糠菜喂老娘、、、、、、”(长尾巴狼——灰喜雀的俗名,作者注)
小桃红迭忙阻住张凤仙话头:“说那些旧歌谣儿干什么,大鹏回来一趟,我回家弄些酒菜过来,叫他吃点,大老远的,慰劳慰劳。”
大鹏也不生气,逮住小鹏抱起来往高处举了几下,把小鹏弄的格格笑起来,他问小桃红:“姑姑,他家很有钱吗?一把掏出来一百万,够大方的。”
小桃红说:“有钱的狠,不说了,我这就回去弄酒菜。姑姑好长时日不见你,怪想念的,你打小可是姑姑哄着抱着长大的,从小姑姑可没少疼你。”
“那我挣了大钱好好孝顺您。”大鹏一句话,把小桃红乐的合不拢嘴。大鹏坚持要跟小桃红去饭店弄饭菜,小桃红同意了,娘俩一前一后往外走,不想小鹏见两人要走,也要跟着去,张凤仙不允许,他就跑到小桃红前面,返身抱住小桃红的两条腿耍赖,挡在前面,死活不让小桃红出门。无可奈何,小桃红只得弯腰把他抱起来往外走。还对大鹏说:“你看,他比你小时候还跟脚哩。”
吃过午饭。大鹏和小鹏弟兄俩在院子里跑着玩。又抓几把玉米粒,兄弟两个去逗喂那两只大公鸡。看着兄弟俩玩的开心。也挺滆洽,虽是初次见面,乍一看,根本就是一家的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分不出里外。屋里老姐俩,看在心里,喜上眉梢。
小桃红问张凤仙:“你可知道大鹏今回来家为的啥?”
张凤低下头回答:“不知道。”
小桃红说:“想给你争口气呢。上几天你去上浦,小芳娘俩不是拿着你不当人吗?叫你又是吃剩饭,又是盖旧被子。归根到底,是咱庄稼人穷,达不到人家城里人的脚面儿。大鹏实在看不惯小芳娘两个那一套。就回家来跟您商量,想辞了外企那份工作,下海做生意,挣大钱,光宗耀祖,为您脸上增光。他怕你不同意,特别求我给他在你面前求个情,准许他辞职下海捞钱。”
张凤仙一听儿子要下海做生意,觉着有些悬乎,不是她不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实是他长这么大,除去小卖部打过几回醬油之外,连个针头线脑他也没买卖过呀。他能行吗?
小桃红见张凤仙有些犹豫,就给她打气,说道:“咱家大鹏可是研究生出身。你想呵,恼子不灵他能考上研究生么?多少孩子,看着外表挺聪明,实际不行,一上考场,就先败下阵来,他们呀,那是假聪明。大鹏表面看着老实。可內心里鬼着哪。是典型的布口袋装牛梭头——弯弯在里头。我看他是块做生意的料。再不济,也比那睁眼瞎子黃大阔强吧。再看那周狐狸,年令比大鹏也就大个三两岁,你看人家那事业创的多大?将来的天下,一定是那些有文化有知识年青人的。不放手让年青人去闯事业,老用翅膀护在肚皮底下,大鹏呀,永远也飞不起来。”
小桃红一番话,张凤仙听着也有些道理。可她担心的是:大鹏遇事根本没有主见。万事听小芳的,小芳呢又专听她妈的。这串来串去。还是小芳她妈说了算,这生意能做好吗?再说,小芳她妈那人,是个标准势力小人。没文化,且刁蛮浮夸于一身,流里流气的一女光棍。叫她掺和着做生意。保征有宅子有地全赔进去。要做生意也行,必须撇开小芳她妈自己做。小桃红也同意张凤仙的意思。她的观点是大鹏小芳两口子开公司,一个主外,一个主內。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见张凤仙点了头,时机成熟,允许大鹏下海捞钱,便把手伸到张凤仙面前:“拿出来吧。”
张凤仙说:“拿什么呀?”
小桃红说:“钱呀,做生意没本怎行呵。少装蒜,周狐狸给你那张存折,上头有一千万。你以为你瞒着我,推聋装哑,我就不知道你有钱?大鹏都告诉我了。乖乖拿出来吧。”
“我真的没有钱。”
“那钱是给小鹏留的吧?大鹏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想干一番大事业,你这当娘不支持他,反倒把钱留给那小婆的儿子享用,你配当娘么你?”
大鹏在门外早听见小桃红那慷槪激昻的言词。他一步跨进门来,双膝跪在他妈面前,摇着他妈的双手,哭着说:“妈,你帮帮我吧。我一定好好干。等我挣了钱,在上浦买两套大房子,你和我爸,还有我姑姑加小燕,都去那大城市享福。妈,您不出钱,我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呀,呜、、、、、、”他说着说着,竞伏在妈妈双膝上痛哭起来。
小桃红从小把大鹏抱大,深有感情,看大鹏痛哭流涕,也伤心落下泪来。张凤仙心里何偿不难受。她是担心啊。小桃红把大鹏拉起来,安慰他说:“放心吧,孩子,妈和姑姑都支持你。你妈只是有些担心,一千万这么大一笔钱,万一操持不好,赔进去可不是玩的。我看叫你妈给个约法三章,定它几条纪律,你若答应,这事就办,不答应拉倒。你若将来对不起你妈,我可担不起这个麦任。尤其是你那丈母娘,直接不是好鸟,钱无论如何不能到她手上。这些,你听明白了么?”
大鹇返身跪在小桃红面前,哭泣着说:“姑姑,我听明白了,今后一定按您和我妈妈的指示去办。”
小桃红推一下张凤仙的手,动员她道:“孩子都下保证了,还磨噌个啥?定它三条纪律,这世上,你不相信谁也行,就是不能不信自己的儿子。”
张凤仙前后思量片刻,看着大鹏那急切盼望的表情,再看小桃红那热辣辣的目光,给吧,怕儿子丢了,不给吧,又怕儿子错过这发财当老板的大好机会,生怕耽误了儿子一鐾子的锦绣前程。权衡再三,她终于下定决心:给钱。反正自个黃土已埋到脖颈,再活个十几年也就完了蛋。争个啥哩,自己将来眼一闭,腿一伸,去了。家中这些东西,还有这存折,不都是儿子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到此,她让小桃红给大鹏定下三条纪律。便把存折从箱子底部取出,交到小桃红手上。
小桃红接过存折,翻开看一眼,她这才相信,真有一千万这件事。这得好几麻袋钱呀。她攥着存折,觉的有千均重。大鹏急不可待的要拿存折,小桃红推开他的手,给他定下三条记律:笫一条,这存折不能交给他丈毌娘,第二条,存折密码不能告诉小芳和她妈。笫三条,花钱也好,做生意也罢,要三思而后行,谨慎谨慎再谨慎,细心细心再细心。丁点的马虎也不行。每笔开支要记在帐本上,回家来我和你妈要査帐。对不起账来,小心姑姑揪你的小脑袋瓜儿。
对小桃红的约法三章,张凤仙很是满意,这三条也是她的心里话。小桃红见张凤仙默许之后,便把存折郑重的交到大鹏手上,并说:“大鹏,你是姑姑一手抱大的,你身上肩负着全家人的希望。你妈只所以把存折给我,让我再交给你,这是叫姑姑我为你作保呀。你拿了这钱,可不能让姑姑失望呵。”
大鹏小心的把存折装好,乞求的目光望着张凤仙。当妈的最知儿子心思,知儿莫过娘嘛。张凤仙把存折密码告知大鹏。他这才一百个放下心来。钱一到手,他的心早飞回小芳娘俩身边。顾不上在家吃饭,也不问他爸近况如何,身体可好。只一门心思往回赶。想尽快回到上浦,去接受小芳和她妈的夸奖与表扬。至于眼前的妈妈姑姑给钱,他倒认为是应当之该。家中就他一个儿子,挣钱就该给我花。这都是这十几年来,小桃红惯的他。从前大鹏在外头上初中高中,每次从家里返校,除了妈妈给生活费加零花钱外,姑姑总是偷着再塞给他许多钱,两台水泵供水,这就养成了大鹏花钱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的坏习惯。他总是认为,钱花没了再向妈要,家就是那取之不尽用之不完,永不枯竭的金钱源泉,把家里当成银行提款机对待。上回买房装修办酒席,都是妈给的钱,一百九十万整,这回又给一千万。大鹏甚至认为,家里有的是钱,花光了这些再回来拿。这是多么天真幼稚的表现,大鹏哬大鹏,什么时候,你才能成熟起来呀。难道你真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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