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过了锦芳那一关,又卡在了玉梭这里。祈男挠挠头皮,眨巴几下眼睛,决定以情动人,硬的不行,咱来软的。
“玉姐姐你看啊,” 祈男愁眉锁翠,红绡掩面,委婉可人,细声细语地开口了:“以往我是怎么样的,不用说玉姐姐也知道。闷在院里半天已属异常,如今怎样?今儿是第几天了?本来没病也要惹出病来了!”
玉梭不为所动:“病了也比被太太捏住错,关进柴扉的好!”
祈男多在一方红绡后头,气得咬牙,眼珠子一转,又想出个由头来:“病也罢了,我最近总觉得心口也难受得厉害,喘不上气。”说着当真弯下腰来,轻轻低喘,做出较弱不禁的模样来。
玉梭本来是很了解祈男的,知道这位苏家九小姐花招不少,且有韧性,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常有异招,出奇不异之下,拿下对手。
因此并不打算理会祈男,依玉梭的心性,是必要说服了祈男,不让她诡计得逞的。
可是眼见祈男在自己面前越喘越急,身子弓成个虾了,玉梭有些按捺不住了,且不管是真是假,看祈男这样子,倒真像很难受似的。
“小姐,”玉梭终于忍不住了,本来板着的脸变得急切关心,情不自禁走到祈男身前扶住她:“你没事吧?!”
祈男用快哭出来的声音,呜咽道:“有事,很有事!”
玉梭愈发慌张:“真不好?要不我去请品太医来?”
祈男连连点头,低低急道:“好,快去!别忘了叫带只最大的药箱来!”
玉梭立刻变脸,缩回手来,冷冷地道:“我不会说,要说,小姐自己去说!”
祈男咯咯笑出声来,随即恢复正常神情,站直身体道:“我就知道,你不放心我!”
玉梭转身就走,嘴里犹道:“不放心又怎么样?小姐不听,我一个奴才也没有法子!”
祈男一把拉住她,本是一双大眼睛,这会儿倒有些像了五姨娘,弯曲成媚,又娇又嗔 :“玉姐姐就会说这种会!谁拿你当奴才?我一向是当你姐姐一样看待,你倒说话来气我!”
玉梭心软了,轻轻拨开衣袖上那只小手,回头正色道:“小姐,我劝你是为正经。苏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外头大家也没有。小姐就该有小姐的样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才是正经好人家模样。我们奴才跟着,脸上也有光彩。小姐若有个不好,我们不说,自是粉身碎骨,这倒罢了,只是小姐的名声怎么样?一辈子也就完了!”
她说得极为语重心长,一时间竟惹起祈男前世的回忆来,多像自己 高中时,教导主任的话呀!
“我知道你为我好,!” 祈男撒娇地靠去了玉梭身上,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小姐该有小姐的样,没错。”
玉梭心中大喜,以为自己成功说动了祈男。不料对方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样儿是对外叫人看的,如今我出去,本就是偷偷而行,别人不知道,哪里有什么问题?”
玉梭一下急了,怎么说了半天小姐还是不肯依从?这倔强的性子像谁?五姨娘是倔的,二老爷?那更是个倔的!
“你放心,”祈男看出玉梭心思,忙又接道:“我都安排好了,太太绝计看不出来!”说着拉住玉梭,两人一并坐了下来,各自都有伤,不免皆皱了下眉头。
“玉姐姐你且听我说,” 祈男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到了,只有你和金香艳香,并姨娘四人知道,院里余者并不闻知,哪会走漏消息?我也不过去个一时半刻的,并没有游山玩水,很快回来,太太更不可能知道了!”
玉梭心里是百般不情愿,这事太过冒险,不不,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不过祈男的计划,玉梭不得不在心里赞叹,确实是没什么漏洞的,至少玉梭心里过了七八遍之后,没想出什么纰漏来。
“就怕太太临时过来,不过太太明日要出门,哪会有什么临时?” 祈男看出玉梭心思动了,赶紧乘胜追击:“小姐们也都不在,婆子们怕死得厉害,更不会进咱们院来,姐姐还担心什么?”
玉梭哑口无言。半晌,嘴里迸出一句话来:“不是我要说句冒犯的话,九小姐你哪儿想出这么个鬼机灵的主意来的?!”
祈男得意地笑了。哪想出来的?前世看古装电视宅斗小说,学出来的呗!
“我也就随便那么一想,” 祈男嘻着嘴对玉梭道:“这下姐姐放心了吧?”
玉梭沉默下来,前前后后又将事儿想了几遍,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得微微点了下头:“出去可得小心!”她不忘再多嘱咐一句。
祈男本是樱桃小嘴,这会儿倒咧得大大的:“我知道,不去多的地方,买了纸和姨娘要的点心,即刻就回!”
玉梭再没别的话好说,只是想想又觉得好笑:“小姐你也是的,要买什么请那太医代劳不就行了?!巴巴想出这么个招来,要自己出去,偏生自己买的比别人好些么?!”
祈男冲她做了个鬼脸:“你哪里知道?”她的笑如花解语,皓齿流芳:“才不是说了?憋在院里快闷死了!出去逛逛,正好解闷!”
玉梭有些同情地看着祈男:“要不是出了这些事,明儿太太出门一定少不了九小姐和姨娘,解闷也就不在话下了!”
祈男愈发将鬼脸拉得老长,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跟太太出去那叫解闷?那叫大家规矩展示会!坐半天动也不能动一下,手脚放得位置比用尺量还要标准,我才不去!
午饭后不待歇息,祈男便叫人去请品太医,说自己有些头晕,并不知为何原因。
很快品太医便到了,亦是一头雾水,本来祈男的伤处已经快好全了,怎么忽然又头晕起来了?
且是玉梭亲自出门带的话儿,说了各自膏药草药的名儿,几乎要令品太医将全部家当都带来,无法可想之下,品太医只得带了两个小厮,拎了三四只大药箱赶来。
进门之后,本是满心焦虑的品太医,抬头却撞见,正从里间出来,笑意盈盈的苏家九小姐,当下就愣住了。
祈男身穿一件白色粉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水蓝底十锦月季花锦缎小袄, 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眉如远黛,目会秋波,腮点桃花,腰同细柳,娉娉婷婷站在了他的眼前。
虽则十二岁的年纪,却也已经开始显山露水,渐有花浓雪艳之姿了。
只这一眼,品太医就低下了头去,口中轻轻道:“给九小姐请安!”
祈男微笑抬手:“品太医何必这样客气?咱们都已经成了老熟人了!”
玉梭不觉皱眉,这叫什么话?九小姐又开始玩笑起来了!
品太医反倒极为恭敬起来,先将药箱放下,正要命跟来的两个小厮出去,祈男又发话了:“不可!正有事要求这两位小哥呢!”
品太医愈发愣住,手里药箱放下来一半,悬在半空中,下也不是,上也不是。
玉梭扑哧一声笑了,忙上来要接,品太医连称不敢劳动,拉扯之中,二人目光相接,品太医倒没什么,玉梭腾下下烧红的脸,忙不迭就退到了祈男身边。
“没事没事,”祈男安抚着屋里,除她以外的所有人:“玉梭快上茶,太医请宽坐,二位小哥也请将箱子卸下来吧!”
安定下来之后,祈男见品太医呷下一口茶去,又慢慢用细布帕将头上汗珠儿拭了,这才媚妍婉妙,和顺如春地开了口:“今儿请品太医来,本有一事相求。。。”
于是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本来祈男是有些吊着心的,凭这人再在宫里见过世面,这样的主意怕还是头一回听说吧?不会被吓着吧?不会不敢吧?
不料品太医这人果然不一般,直到祈男的话说尽了,他的眉头也不曾皱起来一下,只是嘴角不时上扬,眼里偶有闪光。
“原来九小姐头晕的症结在这里,”品太医放下茶碗,颇有深意地回道:“也怪不得传出话来,要带这许多药进门,原来如此。”
祈男嘿嘿地笑,玉梭忙从背后轻推她一把,示意其注意小姐仪态。
祈男敛起笑来,捏着团扇,躲在后头偷偷观察着品太医:“那么,太医的意思是?”
品太医一本正经:“医者,父母心也。既然九小姐症结如此,在下岂有不治的道理?且小姐早将一切安排妥帖,在下不过顺水推舟,那就更不妨事了。”
哎呀!这事成了!
祈男乐得差点没将手里团扇抛去半空!想不到,锦芳一关,玉梭一关,过得并不容易,且是费了许多口舌的,到了真正当事人,品太医这里,竟如此容易!
自己几句话一说出来,对方很快点头,搞定!
当下祈男与品太医将时间,地点,并余下的细节敲定,品太医又话里有话地问了祈男的衣着尺寸,预备明日带来合体的衣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