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宋玦才在信中,提出了一个父亲绝对抗拒不了的条件。
父亲要得是功名,自己给他功名就是了。
说起来,二世为人,就这点好处,入秋闱,进殿试,什么题目全都记在宋玦脑子里呢!主考官的喜好,皇帝的喜好,宋玦一丝不乱,如刻印于心中。
父亲希望自己从文,那就给他一个状元好了。老夫人希望自己习武,那就高中之后再参军就是了。
文武双全,有这样的儿子,宋帧才真正叫心满意足。
“母亲放心,父亲一定不会拒绝。儿子敢在这里下保,若父亲对这门亲事有任何不满,哪怕只有一星半点,儿子便绝不再提,母亲以为如何?”
儿子的话,彻底将宋夫人后路堵死,她被噎得话也说不出来,两眼一翻,险得没昏了过去。
于是请太医,上汤药,屋里好一阵忙乱,苏二太太倒趁机拉过宋玦的手,细细问了他好些话,因回答都是令自己十分满意地,因此愈发喜上眉梢,挡也挡不住。
好容易宋夫人恢复过来,已是日头高照了,正要再说些什么,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当真你非她不可?”宋夫人捂着胸口,声音细若游丝。
宋玦跪了下去,未曾开口前,先叹了口气。母亲总将名望身份看得比一切都重,想让自己做驸马也不是一天二天了,前世自己依从了她的心愿,落得个首尾两断,今生,虽欲寻仇家,可他也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母亲,”宋玦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耳边传来门外细语:“快回夫人,苏九小姐不好呢!需快请太医来瞧才好!”
只这一句,宋玦即刻便从地上站了起来,飞一样冲出门去,揪住说话的婆子,急不可待地问:“怎么不好?如何不好?”
这婆子原是平春堂粗使的,平日少见宋玦,这时见他如此凶猛地拿捏住自己,吓得一时话也不敢说了,口中咀嚅着,含混不清。
宋玦急了,手里愈发加上三分力气,这下婆子受不了的,气也喘不上,白眼也翻了出来。
好在秀妈妈到了,先就赶过来,也不劝也不拉,只淡淡对宋玦道:“苏小姐没有什么,不过身上有些烧,发起寒热来。“
宋玦丢了手,那婆子大口吸气,脸色都变了,口中喃喃道:“只听说大爷一向温文尔雅的,原来如此骇人!“
没人理会她这话,宋玦早将注意力转到秀妈妈身上,口中嘶吼道:“既然如此,怎么还在这里耽搁时间?还不快去请太医!”
秀妈妈保持冷静:“正要去 请,二门外车马人都备下了,正要请问下苏太太,府上常走动的,是哪位太医?!”
宋玦恍然大悟,还是这妈妈细心,自己竟一时忽略了这事。若用自己家的,只怕宋夫人捣鬼,到时反对祈男不利。
“是位姓品的太医!”苏二太太早也出得门来,听见问到自己,忙不迭地就开了口。此时祈男更比她的一切都要宝贵,她亦看出来,宋夫人虽贵不可攀,可到底还有能辖制得住她的人。
所以也就决定,明里自然还是要对夫人顺从的,可实则应该依附于真正有实权的人才是。
苏二太太这里话音未落,秀妈妈且没开口,宋玦早一支箭似的冲了出去,并不忘记丢下一句:“请苏家五姨娘来!”
他知道真正与祈男心连心的,不是这里看似关心的苏二太太,而是家里心急如焚的锦芳。
且他也不放心别人去请,别人再快,快不过自己,因祈男是比自己的心还要宝贝的珍爱之物,对她,没人比得上他用心。
苏二太太听见宋玦的话,忙回头吩咐跟来的翠玉:“你是聋子?还不快回去带五姨娘来!”回头瞥见宋夫人满脸不快,忙又陪笑道:“叨扰夫人,万勿见怪!”
宋夫人将脸偏了过去,轻轻向地上啐了一口。
苏二太太只装作没看见。
“好好的,怎么就烧起来了?”吕妈妈问着秀妈妈:“平春堂的事,一向是妈妈看顾,也该打着守楼的人,”这话明指荷风了:“怎么就让苏小姐客中病起来了?”
客中二字,亦是加重语气的。
秀妈妈平淡如水地回:“听说是夜里受了些风,昨儿有人去平春堂闹了一场,怎么吕妈妈不知道这事么?”
吕妈妈顿时语塞,回头再看宋夫人,早又将脸转到别处了。
“我去看看男儿 。”苏二太太坐不住了,宋玦一走,宋夫人因自己刚才的态度,自然不会再给自己好脸色 ,她走到秀妈妈面前,陪笑道:“请妈妈带路可好?”
秀妈妈自然说好,于是苏二太太有些难堪地向宋夫人告辞,后者坐着不动,更不接对方眼光。
本来请她来是为什么?!宋夫人心里气到翻江倒海,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秀妈妈,有些忍俊不住。早知苏太太是这样识时务的人,自己倒真不如放了祈男回家,也省得被折腾出这一场病来了。
不过也好,小病是福。秀妈妈想起老夫人常说的一句话,有病的时候,方能看出别人对自己的真心,是好是坏,瞒不过去的。
“这几日有劳妈妈了,”苏二太太知道秀妈妈是宋老夫人的人,宋夫人也对其忍让五分的,因此一路上马屁不断,秀妈妈只是淡淡的,嘴巴却闭得极紧,一字不吐。
到得平春堂,荷风正一脸焦急地在楼下等着,见她们来,心里又沉上了三分,本来听脚步,以为是太医到了呢!
“小姐怎么样?”秀妈妈外表镇定,眼中却闪出焦虑的光来。
“烧得厉害!”荷风再是沉得住气,这时也有些着慌了:“人也只是昏迷不醒!”
苏二太太一听急了,这金娃娃若有个三长二短的自己下半辈子可怎么好?!
“快领我上去看看!”
荷风便看秀妈妈,见后者微微颔首,方才请了二太太:“夫人这边请!”
玉梭正守在床前垂泪,一见太太到了,忙收了眼泪,垂首敛袖的站了起来。
“你怎么伺候小姐的!”二太太上来不看床上躺在被窝里,无声无息地祈男,便劈头盖脸地骂着玉梭道:
“留下你实指望能看顾小姐,没想到不过几天,你自己看看,小姐瘦成什么样了?倒好,最后还病倒了!若小姐好便罢,若有个不好,看我皮不撕了你的!”
玉梭低头落泪,一个字也没得回。太太骂得好,她心里何尝不自责?
“到底怎么回事?”骂了半天,太太觉得在宋夫人那里受得气也差不多发泄远了,这才平气静气问道:“姨娘回去还说小姐好好的,怎么转眼就病成这样了?”
玉梭这才哽咽着道:“想是夜里着了风,又或是,”她不敢说在这里受了气,便将这话复又咽了下去:“总之小姐夜里发起梦来,醒来便痛哭不止,问她,总也不说为什么,哭到后来,便说头疼,躺下就烧了起来。奴婢替小姐垫了几块凉水浸过的毛巾,却总也不管用,后来请了荷风姐姐上来看,小姐已是昏厥了过去。。。”
说到这里,玉梭哭得接不下去,荷风忙上来安慰她,也道:“我上来看时,小姐脸上身上烫得不像,看看天色也亮起来了,便回了秀妈妈,妈妈只是骂我,为什么不早回,后头的事,想必夫人也知道了。”
苏二太太这才向祈男看去,见果然小脸烧得通红,隐在被子里的身子,看上去小小的,似乎真瘦了一大圈,纹丝不动地只是躺着。
秀妈妈心里更比苏二太太还要急切,可嘴上却比她和缓得多:“你们小姐这几日吃喝的怎么样?除了昨晚,睡得又如何?”
玉梭强将伤心忍住,慢慢抽了几口气,方才说得出话来:“吃喝是妈妈知道的,又何必再问?饭菜差不多原样送回厨房的,夜里更不必说了,躺下就是做梦,总是惊得醒过来,问她,却不肯多说一个字。”
苏二太太听了,也觉出些可怜来,于是走上前来床边坐了,正要握住祈男的手,楼下一阵喧嚣声传来,细听之下,竟有宋玦的声音在内,喜得立刻又站了起来,向门外冲了出去。
品太医被宋玦催着,来不及叫上良姜官桂,一路快马就被送到这里,不过也因此看得出来,宋家这位大公子,倒对苏家九小姐特别用心似的。
待到平春堂下,他正要上楼,不料宋玦却被丫鬟拦下了。
“为什么我不能上去?” 宋玦到此时已全忘了规矩,急得眼也红了,“苏小姐病得怎么样了?我必亲眼一见方可放心!”
正吵闹得厉害,秀妈妈已在二楼梯口出现:“何事争执?!”
品太医闻声抬头,不料秀妈妈声音未落,人已到了面前,他不由得在心里惊异一声:好快的身手!
“太医请随我来!”秀妈妈说完此话便向宋玦丢了个眼色:“既然小姐闺房,大爷自然不能上去!人言可畏,还望大爷给苏九小姐留些脸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