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春申儿的伤没事吧?”声若骊歌,婉转轻盈,却难掩焦急,入耳即化,如闻仙音。好美的声音,好亲切的感觉。但田风保证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声音,而他正是被这阵声音唤醒。此刻田风已经彻底相信自己真的狗血了,现在的这具身躯正是那声音口中的春申儿,梦中那个“天残”的自己。
“已无大碍,只是族中的事情麻烦了,哎!要是你大哥在就好了。”干涩,不失文雅,粗糙,不失威严,说话的是一位老者,田风这点耳力还是有的。这老爷子应该就是春申的爷爷第六青鹰了,族里的五长老。而那说话的女子应该就是春申的姑姑第六凌月。
“我先去族里稳住那帮老东西,凌月,你先照顾好春申儿,一切等他伤好了再说。”说罢,田风便听到一阵脚步渐行渐远,想是那老者离去。田风不知道族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发生了什么,和春申何干,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突然,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的脸蛋,很舒服,只是手指有些粗糙。
又一阵脚步声,手的主人离去。屋外传来劈材的声音,田风知道那是姑姑在劈材,为了给春申煎药。也罢,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够悲催了,和小春申比起来,却是多么的幸运。既然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便潇洒的活一回,为了自己,为了春申,为了姑姑,也为了父亲。从此以后,春申是我,我是春申,田风如此想到。
春申已经睁开了眼睛,腿已不再那么疼了。不过全身仿佛要散架一般,掀开衣服可见身上尽是青一块紫一块。这便是那几位族兄族弟的杰作了。而踹自己落下鹰嘴崖的那个混蛋必须要找出来,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不想个法子将他做掉,难以心安。不过这不算什么,毕竟春申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好几,在侠以武犯禁的世界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一个小屁孩,还是轻轻松的。
春申觉得,当务之急,应该先搞清楚自己的天魂是否还缺失,这可是关系到自己的修行。在那个梦里,与其说那是梦,不如说是记忆的融合,姑且算是记忆融合吧。这是个武力为尊的世界,如果自己无法修行,就依然只是个废材,谈何潇洒的再活一回。想要活出自己的天地,就必须要想办法修行,没条件都要创造条件。
也不用搞得多复杂,能搞到一个那什么天命五行珠就行,春申也很期待知道自己的天命,是不是也能像铁蛮的天命鬼斧那么出色,像父亲的天命妖戈就更好。至于姑姑的天命青月就算了,那么娘的天命,春申也不好意思带出去。再不济,也得像爷爷的天命金钩吧。
显然,族里的天命五行珠是用不了的,就自己目前的地位,家族没理由让一个废物再浪费一枚天命五行珠。毕竟天命五行珠是一次性产品,而且还贵得要死。只能另谋出路了,看来得问问姑姑才行。毕竟这具身躯的前任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多。
“吱呀!”
正当春申想得入神,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放眼望去,是一个容颜秀美的女子。只见她一头青丝盘作妇人的式样,随意的插着一支累丝珠钗,柳眉杏眼,小口薄唇,不施粉黛,却明艳清丽。一身青色素绒绣花袄,散花如意云烟裙。虽作妇人打扮,却遮不住眉间的青涩。心头没来由的对这女子产生亲近之感,没错,正是春申那双十年华的姑姑。待到凌月走进,也发现了春申儿醒来,满眼关切。
“春申儿,醒了,感觉怎么样,好就点点头,不好就摇头。”凌月端着药碗,侍立一旁。就是这个声音,春申最喜欢的声音。自从父亲远去,每晚送自己进入梦乡的就是这个声音。好柔和,很温馨。眼前的这个女子,便是自己除了父亲之外最亲近的人了,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春申点了点头。
“我很好,姑姑。”
“啪!”
凌月手中的药碗碎了一地,她似乎愣住了。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春申儿说话了么,春申儿真的说话了么,那声音未曾听过,但除了春申儿,不会再有其它的可能了吧。春申儿真的会说话了么,一时间,她似乎难以相信,直愣愣的盯着春申儿,这让春申有点莫名其妙。
“我真的很好,姑姑。”
看着春申张合的嘴唇,听着这稚嫩的童声,凌月喜极而泣。不去管那碎落一地的药碗,不去管那被摔碗声吸引而来的木生。此时此刻,她终于一扫心中的阴霾,就像一块高悬的巨石落地,她终于感觉到了安慰和放心。春申儿终于会说话了,这个消息要是大哥知道,他会有多高兴,想着便扑向春申儿。
“春申儿,你终于会说话了,你父亲要是知道会有多高兴。”
“哎哟…嘶…”
“怎么了,春申儿?”
“没…没什么…,姑姑,你只是压着我的伤口了。”
“哦…对不起,对不起啊,姑姑是高兴坏了。”凌月像个邻家女孩一样跳开,尴尬的笑道,眼里却满是关怀,她是真的怕把春申的伤口给压坏了,他何时受过如此的重伤。春申儿从小身体不好,虽然有时会被族里的孩子欺负,受点小伤,凌月对此也毫无办法。毕竟形势比人强,凌月在家族也没什么地位,自己和离的身份是不被这个世界认可的。想到这里,她有些自责,没能做好大哥的嘱托。
“呵呵,姑姑太高兴了,春申儿你好好躺着别乱动,姑姑再去煎一碗药来。”凌月收拾了一下心情,春申儿醒来便好,而且他会说话了。至于春申儿如何受伤,她没有急着问,还是等他伤好些了再说。于是她急冲冲的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扯着莫名其妙赶来的木生掩门而去。
“别打扰你大哥休息,到院里玩去。”
屋里重归宁静,春申却微笑着流下了眼泪。在前世,父母都在千里之外忙工作,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留守儿童,很少能体会到这种温馨的亲情。而此时此刻,感受到姑姑对自己的疼爱,春申只觉得鼻子发酸,眼泪便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当然,春申并未责怪过他前世的父母,毕竟在那个社会,不如此,何以养家。只是春申有些好奇,不知道父母得知自己的奇葩死法,会是怎样的心情。想的多了,大脑有些招架不住,昏昏睡去。
再说凌月走出房门,便在院子的小灶生火,为春申儿煎药。只是身体有些战栗,连带着一双手晃悠不停,一连好几次才用火折子点燃柴火。她是真的高兴,以致情难自已。三年了,春申儿终于说话了,和哥哥两人好几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擦一擦眼角的湿润,满心欢喜。
回想这些年,凌月不如她大哥第六凌云那么出色。第六凌云天命妖戈,五行离火,号称全族五百年来第一天才。不过大哥的离火是不为人知的,毕竟天命五行珠只能测试出五行的上中下三等,凌月也是在一次请教大哥修行问题的时候得知的,而族里都只知道大哥的五行上火。以为家主一脉出了个天命霸刀,五行上金的天才,便以为能和大哥抗衡。他们如此对待春申儿,待到大哥归来,总有他们好受的。
凌月天命青月,五行中水。由于她的天命并不是攻击性的天命,族里并未尽力栽培。四年前,凌月刚刚十五岁,族里便不顾反对,强行将其许配给四百里外安平县上的大家族宮家。无奈族令如山,两个哥哥也外出历练好些年,父亲一人势单力薄,凌月只得嫁了过去。然而婚后不过数月,丈夫便出去拈花惹草,还时常带些风尘女子回家过夜。而夫家对此也不管不顾,甚至时常刁难凌月,斥其不守夫纲。
实则是宮家垂涎凌月手中的嫁妆,并不是宮家缺钱,能在安平县上建立家族,哪里会差那么一点钱财。宮家觊觎的是这些嫁妆中的一件宝物明月珠。这件宝物是两个哥哥小时候在南方沂山历练的时候找到的,两人都不太用得上,便送给了最疼爱的妹妹。凌月并不知道这珠子的用途,只是觉得好看,便带在身边。而这珠子似乎对宮家人有很大用途,成婚那日,丈夫便向自己讨要,凌月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此后便将珠子藏了起来。
而自那以后自己的卧房便总是被弄得乱七八糟,甚至自己的贴身衣物都被人碰过,凌月知道这是宮家人在寻找明月珠。想想自己本是天之骄女,以前在家,她可是大哥二哥的心头肉,哪里受过此等侮辱。然而此刻自己已有身孕,为了腹中胎儿,凌月只能忍气吞声。就在宮家愈加过分之时,凌月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是三年前的夏天,她刚刚诞下木生不久。
这天,凌月正怀抱着小木生在花园里踱步,在这个寒冷的家,怀中的孩子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每每看到怀中的木生,她破碎的心才能体会到一丝温暖。而在此之前,她几乎都活在回忆里,回忆里是自己和两个哥哥在一起。
“月儿。”正当凌月出神之时,一声吆喝打断了她的思绪。好亲切的声音,是父亲的声音,一定是自己想家想昏头了。不过她还是转身看向那个声音的源头,她愣住了,真的是父亲。父亲怎么会来这里,她紧紧的抱住木生奔向父亲,眼里的泪已经不自主的落下。心中的苦楚却不好跟父亲讲,毕竟父亲之上还有好几位长老,还有家主。本想跟父亲细说自己的委屈,最终却不得不放弃。
“月儿,让为父看看我的外孙,呵呵,小家伙长得可真灵性,啧啧…啧啧…”父亲接过凌月怀中的木生,很自然的弯曲手臂,怀抱婴孩。一双眼睛盯着木生那粉嘟嘟的小脸,嘴里“啧啧”的逗着孩子,直让木生小家伙咧着没牙的嘴呵呵直笑。
“月儿,你大哥二哥要回来了,前些天族里收到了他们的消息。我这次来,就是带你回去迎迎他们。有些事,为父无法出面,你哥哥他们却可以。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吧,我已经跟宮家打了招呼。”
…
几日后,全族集结,大开家族朱漆大门,甚至挂上了大红灯笼,迎接大哥这位全族第一天才回归。凌月怀抱木生紧紧黏在父亲身后,直让第六青鹰愤怒又心酸。愤怒的是自己天真可爱的女儿被欺负成这样,心酸的是身为女儿的依靠,却没能保护好她。
两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来,到门前停下。从车里走出一个面若冠玉,木如朗星,鼻如悬胆,唇若涂脂的青年。大哥不只是全族第一天才,也是全族第一的美男子。方圆五百里,哪个怀春少女不是以大哥为目的。只见他一身云纹白玉袍,腰间碧海流云带,长身玉立,怀抱一个眼神木讷的两岁孩童,那是凌月第一次见到春申。
第二辆车也打开门帘,走下来的便是二哥夫妇以及他们一岁的儿子铁蛮。二哥不如大哥那样天纵之才,但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他名叫第六凌日,长得不如大哥俊秀,却要比大哥矫健,一身墨黑武士袍,鎏金紫玉带,甚是英武。二哥天命玉钺,五行中金,也算是千里无一的天才,玉钺虽比不上妖戈,也是天命中的极好存在。而大哥二哥之间的兄弟情义,在这个亲情淡漠的家族更是鹤立鸡群。
二嫂是个小家碧玉似的女子,面容清秀,衣着自然,看到这么多人来迎,却丝毫没有觉得不适。抱着铁蛮很是优雅的跟众人见礼,礼毕便回到丈夫的身后。这样的一个女子,能得二哥青睐,大哥认可,肯定有其不凡之处。
一番无关痛痒的致词,鼓励后辈努力修行。众人便三三两两的散去,还不时有这些人的窃窃私语传来。大哥二哥将亲眷交给父亲和凌月带回,两人便去了祖祠,那里是族里议事的地方。
待到族里事毕,兄妹三人才得相聚,上一座酒席,就在院里的凉亭,没那么多礼仪规矩,随性而作便是真理。两个哥哥喝着小酒,时不时还唱唱小曲,这哪里还是在外人面前那知书懂礼的青年才俊。听着哥哥们口中那外面的世界,凌月无限向往。然而想到幼小的木生,只得放弃。
凌月想问些大嫂的事情,大哥却是沉默不语,只是告诉她时间到了,自会知晓。而说到凌月自身的遭遇,两个哥哥都是愤怒不已。两人外出历练六年,修为早已突飞猛进。当即撤掉酒席,疾行四百里,打入宮家,找到那个所谓的夫婿,废其修行,碎其天命。却是无人能阻,让其签了和离文书,方才绕其性命。
事后才知,家族强迫凌月婚嫁,是由于三长老收了宮家一大笔好处。反正凌月两个哥哥都不在家,只要造成既定事实,不怕他们不同意。然而三长老低估了凌月在两个哥哥心中的地位,虽然他是长老,两兄弟不好明着出手。不过几日之后,族里便再也没见过三长老,据说是在鹰嘴崖闭关。
从那以后,凌月便在族里住了下来,不过由于她身份的尴尬,也就不怎么和族里的人来往。大哥一年前北行,紧接着,二哥也南下。她平时也都是上山去给春申儿采药,给两个孩子做饭洗衣。家族虽然不给自己例份,但靠着父亲和二嫂的救济,日子还过得去。其实大哥孑然北上,给她留下了很大一笔财富,都存在她手上的那枚蓝玉戒指里。
这枚戒指可不简单,内涵大能者开辟的须弥空间,是传说中的储物戒指。凌月知道,全族就只有族长手里有一枚,还不轻易示人。至于现在看起来只是一枚普普通通的蓝玉戒指,那是因为大哥用无上术法为其化形所致。大哥在凌月的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当然,除了春申儿的事情。凌月曾问过大哥的修为到了什么境界,大哥并未明说,只是告诉她族里没有敌手。不过戒指里的东西凌月从未动过,一来,自己一时并不缺什么;二来,自己的修行境界还不够,想要打开还很勉强。
除了大哥给的那枚戒指,二哥也给了自己不少好东西,都是些用作修行的材料。虽然自己因为照看两个孩子,能用来修行的时间不多。但凌月依然感觉到自己一年来修行的进展快了很多。至于那枚戒指,无论将来怎样,她准备留给春申儿。对于大哥的北行,凌月其实有些担忧,她听人说过,北方强者如林,大能遍野,不过她相信大哥,因为他无所不能。
相较之下,她更担心二哥。南方其实是人类的禁忌,却是冒险者的天堂。太多的修行者为了追求自己的武道,如飞蛾扑火般去向南方,却是有去无回。小时候听父亲说过,即使组成强大的修士队伍,能活着回来的也是十不存一。而南方之所以是冒险者的天堂,那是因为有人在那里找到过价值连城的宝物,就像凌月的明月珠便是两个哥哥九死一生在南方找到的。
凌月一面给药罐煽火,一面回想这些年的过去。时间过得好快,大哥远去的背影还历历在目,一年已经过去了。春申儿又大了一岁,不过他终于会说话了。既然会说话了,那么他的修行呢?说不定他也能修行,只是怎么去弄到一枚天命五行珠呢,也不知道春申儿的天命会是什么,也会和大哥一样出se。
“想得太多了,即使春申儿不能修行,我也能养他一辈子。”凌月自嘲,看了看天色,午时已过,方才觉得腹中饥饿。此刻才想到从昨天将春申儿带回来,到现在都还滴水未进。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直到看到在一旁碎碎念的木生,凌月才一拍脑门。一直忙着春申儿的事,倒把这小家伙给忘了。放下手中的扇子,抱起木生,牙齿轻咬他的耳朵。
“对不起啊,小乖乖。早饭吃过了没?”
“在二婶家吃过了,都是好吃的,我还给娘和大哥带了一份回来。”小家伙幽幽的说道,让凌月一阵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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