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悠看了李阿婆一眼,见李阿婆朝她点头,这才接过孙大姑娘递给她的油纸包。
“今日阿婆和阿悠在我家用饭吧,正巧我买了好些菜。家里只我爹和我,也吃不完。”孙大姑娘笑着道。
陈悠见她挎着的小竹篮里确实放了不少蔬菜和鱼肉,有些羡慕,她何时能带着阿梅阿杏吃上这么一顿饭。
李阿婆连忙推辞,“孙大姑娘,这可使不得,哪儿能叨扰你们,再说我们办完了事儿也要早早回去。”
孙大姑娘见李阿婆脸有难色,也不再勉强她们,与李阿婆又说笑了几句,等着李阿婆挑好了东西,一起去孙记布庄。
李阿婆在孙记布庄交了货,婆孙两才转道去百药堂,今日百药堂的张大夫不在,陈悠将草药交给了上次抓药的小哥。
小哥笑呵呵地接过,麻利地过称称了,从柜台下拿了钱递给李阿婆,趁着药铺里面的人不注意,小哥突然贴着李阿婆小声说:“老阿婆,您下次这草药甭拿来卖了。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拿来卖的这些精加工的草药可不止这个价,若是拿到其它地儿,只要有人收,起码得成倍儿翻,话我也只能说到这,老阿婆您自己看着办。”
李阿婆捏着手中的二十个大钱,还愣着出神,方才好心提醒她们的药铺小哥已经进了铺子转进了里间。
陈悠扯了扯李阿婆的衣袖,李阿婆这才回过神来,“阿悠,咋了?”
李阿婆实在是有些吃惊,张大夫竟然会昧着良心给她们低价,这草药根本就不止这个价钱!
“阿婆,我们先出去再说!”陈悠仰头对李阿婆道。
李阿婆回头正瞅见后头有人要进药铺,让她们给挡住了,连忙让开,拉着陈悠出了百药堂。李阿婆牵着陈悠快步走到了街角才停下。
“阿悠,方才那小哥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张大夫黑心的很,下次我们不将草药卖给他们家了。”李阿婆愤怒道。
陈悠姐妹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知道这对姐妹生活有多辛苦,现下好不容易阿悠能有些挣钱的路数,让三姐妹的日子好过些,却遇到这么个黑心肝的。都说大夫是仁心仁术,她看,这个张大夫是眼里只有银子!哪还有半分人性!
陈悠便知道李阿婆要为了她抱不平,她第一次卖草药时,便知道张大夫坑了她们,可她又能怎么样呢?整个林远县只有这一家药铺。
陈悠眨着大眼睛看着李阿婆,笑了笑,“阿婆的话阿悠也明白,但是我们如果不将草药卖给百药堂,又要卖去哪里呢?”
陈悠看似不经意的一句疑问,却让李阿婆愣住了。
是啊,林远县就这么大,只有唯一的一家药铺,陈悠的草药若是不卖给他们还能卖给谁?难道还要去华州?李阿婆无奈地摇摇头,华州光是来回就要两日,这还是得走最近的水路。就算能在华州卖得高价,恐怕还不够来回的路费。况且她们这一老一少的,谁能受得了这颠簸?
李阿婆深吸了口气,平定下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二十文钱给了陈悠,“是阿婆太心急了,来,把钱拿着,这次的可比上次多了一倍哩。”
陈悠也不再说话,接过钱,跟着李阿婆在街上走着,李阿婆突然感慨道:“阿悠啊,你以后长大了,可一定要做一个有出息的,人呐,就是这样,只有自己有出息了,才能不被人欺负,那时候别人也不敢欺负你了。”
陈悠抬眼瞧着李阿婆沧桑的侧脸,无声地抿了抿嘴。
李阿婆本也没指望她应和,只轻叹了口气,有些事,像她们这样底层的小老百姓也唯忍一个字而已。
陈悠不敢随意浪费钱,这次只给阿梅阿杏两个各买了一个肉包子,她与李阿婆就匆匆朝李陈庄赶。
等回到李阿婆家中已经是午后了,陈悠刚进门,老周头满脸着急地迎上来,“阿悠,快家去看看,你三姨来了。”
“啊?”陈悠乍一听到三姨有些蒙,脑子一转这才想到是吴氏的三妹!
当时吴氏想要将她们姐妹卖给人牙子,吴赵氏劝她,说她要是真的没法子,就将孩子过继给她三妹吴柳英。吴氏三妹家中只有三个小子,一直心心念念盼着一个闺女,可惜,她生三小子的时候身子熬坏了,想有闺女也成了奢望。
抱养别人家的孩子,总不如亲姐家的放心,何况又是吴赵氏与吴柳英说的,吴柳英自从吴赵氏与她说的那日起,就心心念念地想要来李陈庄一趟,将这件事情给办了。
陈悠心一沉,心知这事恐怕不好,在原主的记忆中,三姨吴柳英可是个泼辣的性子。
“阿婆阿公我这就带着阿梅阿杏回去。”陈悠一手拉着一个和老周头李阿婆打了招呼就急匆匆的往家赶。
阿梅阿杏为了等陈悠回来连中饭也未吃,陈悠拿了包子塞给她们,又再三叮嘱了几句。
两个小家伙看到大姐脸色如此严肃,就连手中美味的肉包子咬在嘴中也不是滋味儿。三个小姑娘在回家的路上匆匆解决了中饭。
回到了家中的小院,陈悠在院中就瞧见堂屋里隐隐对峙的情景。
吴氏腰杆儿笔直地坐在一边,而对面是一对皮肤有些黑的夫妻。男子身材魁梧,一大把络腮胡子将嘴遮了个严实。而女子高瘦,除了比“吴氏”皮肤黑些,倒与吴氏有五六分相像。只是两人眼睛完全不同,这个女子的眼睛眼尾往上翘,嘴唇很薄,一看就知道是个泼辣能说的妇人。
这就是“吴氏”三妹吴柳英和三妹夫刘忠,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七八岁的男娃,两个男娃都穿着一身灰布坎褂。其中一个咬着手指到处乱看,脓鼻涕还挂着,时不时地吸溜一下,让人瞧了忍不住皱眉。
“大姐,当初娘都与我说好了,这李陈庄谁不知道你不喜欢女娃,正好给我们家,这不是两家都好?”吴柳英高着嗓子道。
陈王氏也坐在一边,曾氏和儿媳陈白氏坐在她身后。
陶氏眼神冷冷扫了吴柳英一眼,“三妹你不必再说了,我是不会将阿梅阿杏给你们的。”
“大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娘和咱们都说的好好的,我又不会让您吃亏,若是你舍不得,我就领一个回去,你左右卖给人牙子还不如留在妹子家中,你要是想着了,还能来看两眼,我是你的亲妹子,还会不让你看孩子?是不是这个理儿?”吴柳英果然能说会道。
“再说,姐夫和怀敏身子都不好,这药不能断,妹子也明白大姐的难处,大姐,你看,你们家长辈也都在场,妹妹如今家中也一大家子的人,明白这当家的难处,姐妹兄弟嫁人娶妻的都需要钱。咱们做小辈的也不能都指望着上头的。今儿,我们亲姐妹就明算账,大姐,你要是过继给我个闺女,姐夫和怀敏的药钱我们家都包了,另还给您五吊钱,你看可行?”
吴柳英可真是能说会道,一屋子就听她一个人的声音,陈悠从院中进来恰好听到她说这些话,这分明是逼着陶氏卖女儿,而且还让人觉得她有理儿。这么做是在体谅陶氏,为她分忧。
陈悠将目光投到陶氏脸上,见她面沉如水,根本分不清此时是什么情绪。
一时间,堂屋中安静下来,就连陈王氏都在认真思考着吴柳英这个提议。
要说,吴柳英也真够厚道,不管是阿梅还是阿杏若是被卖到人牙子手里,不见得会比吴柳英给的多,况且吴柳英是“吴氏”的亲妹子,这其中的线又是吴赵氏牵的,“吴氏”的女儿到了吴柳英家中,照着吴柳英疼爱女儿的劲儿,定然不会亏待她们。
三房陈永新这场重伤几乎让整个老陈家日子都紧巴了起来,陈秋月已经及笄了,婚事也不能耽搁太久,这二房的老大也要娶亲,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需要钱。“吴氏”失忆前将几个闺女不当自己亲女儿看,现在虽然暂时的改观了,可难免以后记忆恢复了,又变回原来的样子,到时候,几个丫头还是吃苦。倒不如,让她们其中一个跟了吴柳英。这样老陈家也能解了燃眉之急。
这陈永新几个月的药费可是个不小的花项,陈王氏掌家,明白的很,她那余钱可是不多了。
箫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从陈悠姐妹身后过来,“呦,阿悠带着妹妹们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陈悠被箫氏的话说的一愣。
箫氏把手放在围裙上抹了抹,几步走到陈悠面前,推着她们姐妹进屋,“这来的又不是旁人,是你们亲三姨呢!还不快进去瞧瞧,你们三姨可惦记着你们呢!”
阿梅和阿杏被箫氏推的一个踉跄,陈悠连忙护住她们,将两个小包子拉向自己,不悦地瞪了箫氏一眼,箫氏也不在意,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就好像是捡到了钱一般。
陈悠心中气闷的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