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折腾了我一整天的郑秀晶送回家之后,耳朵,终于是回归到了绝对性的清静。
一个人的停车场里,只有K5车厢里的音乐还在那兀自响着,另外,就只剩下我自己忙碌无比的脚步声。没错,有那满满一车厢的东西需要搬上楼,我想我的胳膊和腰应该都不会太轻松。不知道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会不会浑身酸疼,两腿成蛙状。
其实之前在快要到秀晶家楼底下的时候,她有说过要不先到我这边,帮我搬完东西然后所幸熬晚一点,把客厅的布置也一口气搞定。但这个提议被我想也没想的就否决了,我跟她说让她老实的在家休息,搬东西的话我一个人搞定就行了,至于布置客厅,明天早上会有人提前过来帮忙弄。
至于拒绝的深层次理由……也没多复杂,只是觉得这丫头陪着我忙了一天,虽然表情和嘴上都没说些什么,但想必肯定是有些累了。再加上她从美国飞回来,下了飞机之后一会儿也没休息过,所以我才没答应让她晚上到我这边帮忙。
听见我说让她早点休息,郑秀晶倒没再执意要到我那儿去,只是当听到我说“明天早上会有人提前过来帮忙弄”的时候,她哦了一声,随即抬着明亮的眸子看着我,认真的问我说明天早上几点起床。
不明白她干嘛突然问这个的我随口回了句七点半,紧接着她便完美的衔接住我的话尾,脱口而出说:那我八点到你那里。
这语速较快的一句话一说完,车就刚好停在她家的楼下。紧接着这家伙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冲我摆了摆手便大力的摔门而去。请注意“摔”这个动词,绝对不是夸张,那一下我都有点心疼自己的这辆K5了。
夜晚八点,上行的电梯里有不少人。抱着一大堆东西的我在先躬身说了句不好意思之后,才迈出了超负荷运转的步子,踏进了电梯。刚刚回溯的那一小段记忆里,有一个地方略显不同。
那便是,我说,我有点心疼自己的这辆K5了。
没错,既然醒悟过来,不再矫情的把还钱这个事放在心上,那么待在手上的那笔钱,最合适用的去向,便是真真正正的从姜锡俊手上,将这辆跟了我有些日子的车给买回来了。
这不是债,我也没把它看做是买卖。姜锡俊这个人是最懂我的,他知道我这只是在实现并释怀自己的某一种执念罢了。
曾经在我还佝偻着腰的时候,我是这样跟他说的,我说:“这辆车就先借我开着吧。”除此之外,我没再说其它。他说要把DB9扔给我,我没接。我说让他给我一辆K5,也没说要花钱买。
但其中意味只有我们两个人能懂————只有让我用那笔钱做点什么,我才能有一点终于走出了围城的实感。这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种心理变化。
压力逼迫着人不断跪地爬行,压力也逼迫着有信心的人奋力直起腰杆。事实上有了这个打算的我,很想仰天呐一次喊,将心中所有的压抑都吼出来,让那喊声荡在所有人耳边,告诉他们说: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叛逆的混蛋人渣,我现在能赚到好多好多的钱——我不是一个废物。
第一波搬运,仅仅只将车厢里三分之一的东西给挪了上来。进门之后的我把东西给放到地上,然后就开始勾着腰喘气。说了好几个月的锻炼根本就没有空闲时间来实施,劣质的体力貌似一丁点改变也没有。扶着膝盖缓了好一会之后,我光着脚游到饭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扯开灌了一口。舒畅的哈了一口气出来准备休息会再搬第二波的我坐到了饭桌旁的椅子上。
趁着之前在电梯里心中压抑的释放未消解完全,我在想了一会之后给姜锡俊打过去了一通电话。这通电话前半段所聊的内容简直前所未有的直接,我们两人一句接一句,几乎没有停顿。
“呦古瑟哟,么嘿,在干嘛。”
“开会。”
“开你一脸,哪来那么多会要开。我尼玛已经听到有欢呼声了,额,还有妹纸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
“在酒桌上面开会不行么?至于妹纸,确实是有一群——还不是因为最近给泰古打电话,都聊不上两句,你以为我是你么。怎么,就不许孤独的人排解一下寂寞?”
“寂寞你一脸!”
“好吧,不扯了,其实是宣传部这边的年饭,喊我过来镇镇场子。嘿,你还别说,他们这边确实还有几个妹纸挺不错。”
“得了吧你,你就不要在祸害良家妇女了。”
“那我祸害谁?”
“祸害你妹!”
“我没妹。只有枚努那,你要放手让给我吗?”
到这里,简单粗暴的通话戛然而止。互相的挤兑说着说着,玩笑开着开着,话题突然就被引到了某个人身上,引到了某处一触碰便难以解决的地带。
虽然说着这话的姜锡俊,声调中依旧带着淡淡的随意,语气中也依旧没有一丝认真的态度。但不知怎么的,我像是被一下子给哽住了一般,一时没再有话说出口。
这是一份温度在逐步下降的寂静无声,即使有着他那边热烈的喧闹声的帮衬,也还是于事无补。
这边坐在椅子上安静了有一会儿的我,抬手抹了抹下唇,嘴唇蠕动之间,一句“干嘛要放”被竭尽轻松的说出。
再之后,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线轻笑声。从这线笑声里,我好像依稀的感受到了一缕凉薄,但这很微小的感觉很快被情绪转回的他给抹掉,让我觉得那就好像是错觉。
重新变回到非正常状态的姜锡俊,一边笑着,一边接下话头:
“那你说个屁!”
这一句朝向我的话,腔调浮夸有力。
那一瞬间,就凭他这句话,我们两个终于是脱出了难以抽身的泥沼。
翻了翻白眼的我撇了撇嘴:
“我不是来跟你说屁的,我是来送钱给你的,那辆K5你之前不是跟我也算过价钱了么,我这两天有空就打给你。至于过户的话,这事儿你一个星期之后再来安排人和我一起去弄。”
经历过前面一长串的插科打诨再加上一记毫无防备的艰难转折,话题终于是转到了正事上面。不过这对我来说的正事,到姜锡俊眼里了反而还不及前面所聊到的有趣,于是乎他应该是在那边挥了一挥手,以一句敷衍味很浓重的:“OKOK。”随意的便将我给打发掉了。
抛开感情的事不说,在对彼此其他方面的了解上,我们果然是仿若数十年的老朋友。之前就说过了,当我跟他提车钱的事情的时候,他绝不会有半点在意。不会再像刚开始认识我的那会儿,觉得我矫情。这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利落的相处方式。
光速讲完K5的事情之后,我们俩之前又稍微的停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还有什么事情要问的我在挠了挠脑袋之后打了一记响指。
“哦对了,你那边要不要把Garyhiong也叫上,他前两天有给我打过电话,说是有空聚一下,要不就趁这个机会。”
听到我提姜Gary,那边像是在吃东西的姜锡俊先是低低的恩了一声,随即哽了哽喉咙说:“Garyhiong的话,再找时间我们几个单独聚吧,这次你搞温居宴,又都是他不熟的人。少时里头除了西卡他可能稍微好一点以外,其他几个相处起来恐怕多少会有点拘谨。嘿,不过话说回来了,西卡那边到底是怎么说的啊?”
觉得这家伙说的有点道理的我,一边将重新约Garyhiong聚聚的事情记在心上,一边回应他西卡的问题。
“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会赶过来的,我有再三跟她叮嘱过,让她一定要过来吃个晚饭。”
从我这确定的听到了西卡会来的消息,手里拿着酒杯正准备喝上一口的姜锡俊不禁顿了顿,随后,他在电话里头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
“能来就好……”
只此一句话之后,又有另外一股沉默从不知名的角落袭来。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虽都说不算刻意,但确实几乎没有跟她们双方提起过彼此的事情,也没怎么问过她们相互之间的联络如何。对于西卡离开这么一件已经可以用久远这个词来形容的过去,我们俩一直都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但不管如何,我和姜锡俊都希望,明天的那一场温居宴,是一场温暖的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