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中卷四十五章 风云际会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ps: 说实话,九锡这些玩意儿,大部分中看不中用,远没有分茅列土来得实惠。 看最新最全但它是个象征,象征被赐予者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臣子,而是国家的再造者和保护神,功劳已经大到足以分享皇帝的部分生活方式。惟其如此,历朝历代君主,很少把它赐给臣下,那些赐过的,一半都是皇权旁落,命运掌握在权臣手里的人。真正明智谨慎的大臣,无论内心多么渴望得到这个殊荣,都不会流露出丝毫觊觎之心,因为这无异于暴露不臣之心。刘裕暗示朝廷赏赐,其实也不是真稀罕这些花花稍稍的玩意儿,而是要司马氏用一种方式,承认他实际掌控朝政的局面,从而为下一步获得更大权力铺平法理道路。

没有刘穆之,刘裕顶多就是能打仗。

有了刘穆之,刘裕就开始能治国了。

治国从治府开始。刘裕官做得越来越大,跟在身边的幕僚校尉越来越多,要操心的事就不仅仅是横槊马上那么简单了。职衔谁升谁降,饷酬谁增谁减,朝臣谁今天过寿,皇族谁明天出嫁,府中的钱投到哪个生意上就能雪球滚大,库里的粮赈济到何方最能收敛人心,造船工场管事的是否贪污,兵器铸所匠人是否怠工,某州某才子可以延聘过来写东西,某郡某力士能收下做前驱,谁家账房里的先生玩得一手好算珠,哪个侯爷府上的厨师烹得一手好羹汤,黑道上什么人可以帮忙整肃市井,死牢里什么人能掉包出来当杀手。对下怎么行文才能恩威并重,对上怎么奏对才能滴水不漏......里里外外、明明暗暗、黑黑白白。他需要有一个心思缜密、不怕麻烦的人,一箩筐把这些事都兜起来。好让他专心专意去对付战场和朝堂上的种种敌人。

刘穆之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刘裕认识刘穆之的时候,两人都晃荡在人生轨迹的最低谷。刘裕是京口赌场上的常客,赌赢了就去买醉,赌输了就找地方打短工。刘穆之则是给大户人家做教书先生,但古来材大难为用,他这样的鸾凤到了矮枝上,还不如那些鹦鹉学舌的教书匠,所以也不是什么名师,束脩稀薄得很。实在揭不开锅了时候就带着家小寄食于妻家。没少受岳父岳母舅子哥的白眼。

刘裕自称是汉高祖刘邦弟弟楚元王刘交的第二十一世孙,而刘穆之据说是汉齐悼惠王刘肥的后裔,到底是吹牛还是确有汉代皇族血统,谁也语焉不详,反正至少在京口小酒桌上喝酒讲段子时,两人一方面五百年前是一家,少不了要回味先祖的伟烈丰功;另一方面曹吞汉室晋吞曹,此时连晋朝都摇摇欲坠,刘家的史诗未免过于遥远。二刘彼此不以为对方会“马无毛病成了龙”。

两人中刘裕先发迹,从军后因为作战不怕死,临阵有头脑,生性豪爽能交朋友。很快就小兵而校尉,校尉而偏将,偏将而大将。成为北府兵中耀眼的新星。这一路高升,早就把京口那个穷书生朋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他决计要起兵铲除桓玄为止。

晋安帝元兴三年二月,刘裕在京口起兵。立刻赶到身边缺少一个得力的大管家,乃问一同起事的何无忌是否有合适人选,后者说没人比刘穆之更强。刘裕恍然忆起旧交,说那就是他啦。立刻找人写信去请刘穆之。后者那天在家中,听到街面上喧哗吵闹,出门去看热闹,正好遇到信使。

书读万卷,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耗在盯着黄口小儿背《诗经》上,更不能总是被势利的老丈人斥之为没出息的东西,刘穆之先生矗立在破房子门口,看着红尘中滚滚奔走的稻梁男女,想着自己要么老死户牖之下,至死也是尘埃中一粒书虫;要么因为跟着一帮武人发难,因为失败而被砍成两段;但万一不失败呢?以他暗藏多年的韬略,对比一下博弈双方的质地,不能不相信刘裕必胜——鲤鱼跳龙门的时候到了。

回到家中,把自己那些袍子撕开,改成裤子,一身短打扮去见刘裕。建威将军刘裕此刻已经开始事关生死的政治冒险,必须保证身边都是同道中人,所以见到刘穆之不是拥抱而是试探,说我刚开始起义,需要一个干杂物的军吏,而且要的很急,你人头熟,能不能给我推荐一个。意思很清楚:此时跟着我,没有好日子,只有干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你想清楚了。刘穆之既然把袍子改成裤子,就说明没打算享福,是要把自己当你的确需要一个军吏,而且是非常有才的军吏,我看来看去,实在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刘裕至此开怀大笑,说你要是肯受委屈,我此番起事,没有不成的道理。当天起,刘穆之就开始在刘裕幕下做大总管,很快就成为股肱中的股肱,心腹里的心腹。

刘裕击败桓玄,把皇权交还给司马氏,从此一跺脚江东震动。上了这么大的舞台,刘穆之经天纬地之才终于得以施展。晋朝自王导、谢安相继去后,继任者一蟹不如一蟹,朝纲民风,均是江河日下。及至刘穆之总揽纲纪,该立的规矩立起来,该废的弊政费除掉,作奸犯科的严惩,尽忠职守的重赏。他定的章程,刘裕第一个执行,百僚自然不敢越轨,没多久晋朝上下就改个模样,有心做事的人重新振作起来,以为晋朝复兴有望。

刘裕出兵讨伐姚秦,指定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全权负责太尉府留守,但人人都知道,刘义符虽然是刘裕亲儿子,执掌本朝中央御林军指挥权,实际只是“一符”,一个符号而已。真正的权力掌握在左仆射刘穆之手里。刘兼任监军、中军两座军府的实际负责人,住在刘义符府上,总揽内外一切要务。刘义符那个“留守”。无外乎入则待客寒暄,出则应酬宴席。逍遥有余,辛苦全无。刘穆之内外两付担子一人挑。忙的恨不得三头六臂。偏偏他这个人天生是玩九连环的高手,手里签着公文,耳朵听着禀告,嘴里发出指令,一心多用而无一挂碍。几乎没有什么嗜好,唯一犒劳自己的方式就是喜欢摆开大桌子吃饭。当年在老岳父家受的委屈,现在都要加倍补偿。每餐必须七碟子八碗够十个人吃,必须有人陪着行令说笑才尽兴。曾经有人向刘裕进谗言,说太尉你一贯简素。刘穆之居然敢反着来,必须敲打他一下。刘穆之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主动来找刘裕,说你知道我的为人,不过就是穷怕了,喜欢点口腹之欲,略显有点奢侈,但除此之外,一丝一毫都不会辜负你。相对于刘穆之的辛苦。以及他不可取代的价值,这点瑕疵实在不足挂齿,这一点刘裕非常清楚,所以不但不责问。反倒送给他两个好厨子。

这样一个人,心底豁达,排遣有方。其实累是累不死的。

连续几天,刘裕哀恸惋惜。寝食不安。

内心有个声音,增加了他的伤痛:“假如我不那么做。他应该不会有心病。”

去年十月,北伐军前锋攻占洛阳,晋朝收复当年陪都,得以修缮陵寝。刘裕既有此空前功勋,乃派左长史王弘回建康,暗示朝廷应该授予劳苦功高的太尉九锡之礼。

所谓九锡,就是九赐,是皇帝把九种礼器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和寻常赏赐不同之处,在于九锡礼器通常是天子御用,一般人要是用了是要杀头的。九种礼器分别是: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

车马,车子外形和马匹毛色有定制,其德可行者赐以车马。

衣服指衮冕之服,加上配套的赤舄鞋一双,好看不好看另当别论,能安民者赐之。

乐悬,指定音、校音器具。使民和乐者赐之。

朱户,红漆大门,和皇宫一个待遇。民众多者赐之。

纳陛,指上朝有贵宾专用通道。能进善者赐以纳陛。

虎贲,三百人的亲兵卫队。能退恶者赐虎贲。

弓矢,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

斧钺,能看不能用的仪仗兵器。能诛有罪者赐之。

秬鬯,供祭礼用的香酒,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孝道备者赐之。

说实话,九锡这些玩意儿,大部分中看不中用,远没有分茅列土来得实惠。但它是个象征,象征被赐予者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臣子,而是国家的再造者和保护神,功劳已经大到足以分享皇帝的部分生活方式。惟其如此,历朝历代君主,很少把它赐给臣下,那些赐过的,一半都是皇权旁落,命运掌握在权臣手里的人。真正明智谨慎的大臣,无论内心多么渴望得到这个殊荣,都不会流露出丝毫觊觎之心,因为这无异于暴露不臣之心。刘裕暗示朝廷赏赐,其实也不是真稀罕这些花花稍稍的玩意儿,而是要司马氏用一种方式,承认他实际掌控朝政的局面,从而为下一步获得更大权力铺平法理道路。

果然,朝廷成人之美,暗示去而明诏来,下诏任命刘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进爵为宋公,封十郡,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之上。原先一切职务照旧。

朝廷态度明朗了,刘裕却上书推辞,表示绝不接受这些封赏。

双方心照不宣,一方认认真真给,一方诚诚恳恳地推,彼此清楚戏份不足就不能尘埃落定。

也就是在诏书下达之日,刘穆之突然病倒了。

他是后方总管,刘裕事无大,朝廷也是先通报他再跟刘裕说,他是刘裕井水和朝廷河水之间的闸门,越不过去的。但是现在,求九锡这样事关刘裕声名和运势的大事,刘裕居然只字不提,绕过他直接向朝廷说,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刘裕要办真正的腹心大事时,是不信任他刘穆之的,是要对他设防的,是不愿意征求他意见的。

刘穆之出了一身冷汗,突然觉得自己处境堪忧。

更刘裕混了这么久,身为他的大总管和最高心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得太多了。陷了这么深,全套身家性命都搭在刘裕这条船上,现在刘裕有踢他下水的迹象了。他是饱读史书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跟一个人跟得太紧,尤其是跟一个枭雄太紧,往往意味着和不计其数的人为敌,最后结果只能有两个,一是死于主子之手,二四是死于仇家之手,商诸既往,前者更常见。

刘穆之不能不怕。

他又不能不愧。

当年跟着刘裕起事,是为了匡扶王室,复兴晋朝,扫除逆党。这些年来,晋朝的确是国运重升蒸蒸日上,版图一再外扩,大有洗雪永嘉之耻的迹象。刘裕是国家功臣,刘穆之是刘裕的功臣,将来可以自豪地告诉儿孙,国家复兴,老头子我是有大贡献的。可是一天天看下来,晋朝复兴不假,只是司马氏却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皇帝说话越来越像放屁,王室子弟中能干的,要么找罪名杀掉了,要么觉得风头不对跑掉了,只有庸碌无为和骨头软的,可以安享富贵。满朝要害部门,都是刘裕的心腹,整个北府兵已经是刘裕的私家军。刘穆之越来越意识到刘裕迟早要取代司马氏,自己做皇帝。只是这些年刘裕一直很低调,也反感人家谈论这方面的事,所以刘穆之一直心存幻想,以为刘裕会以护国英雄为归宿,没有篡逆的心思。孰料平地一声雷,出征在外的刘裕,挟三军在手之威,居然主动伸手要最高待遇,不臣之心跃然而出,改朝换代不言而喻,刘穆之觉得自己被耍弄了。假如刘裕真的篡逆,那么他刘穆之,就是最大的帮凶。当年慨然起事,也就变成了预期坐地分赃的政治投机。

又疑惧,又惭愧,原先被兴奋压住的疲惫全都挣脱出来,潮水般席卷身心,药石无济于事,针灸无可奈何,一年间刘穆之委顿憔悴,终至于无力回天,撒手长逝。

刘穆之的种种纠结,刘裕只能猜想。他现在更紧迫的任务,是赶紧决定谁来继任。朝廷的本意是直接任命刘穆之的副手徐羡之,但刘裕的心腹,中军咨议参军张邵反对,认为朝廷无权直接提拔,留守的世子也不能专权,必须请示刘裕。刘裕咨之于左右,同意徐羡之继任。朝廷再次得到教训,那就是别想在任何事情上绕过刘裕。

此事虽然落定,刘裕却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刘穆之太强大,强大到任何继任者都相形见绌。

这就是说,任何继任者都可能罩不严整他总揽的那些事。

罩不住就会有破绽。

有破绽就会有闪失。

有闪失,对手就有机会。

刘裕走到门外,仰看乌沉沉的天空,听初冬的风呼呼往来,撩起他的袍襟,想到江东政坛上的波谲云诡,还有从这里到那里的遥远路途,由不得打了个寒战。(未完待续。。)u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盖世双谐反叛的大魔王玄尘道途终末忍界奸夫是皇帝你老婆掉了五胡之血时代绝对一番我只有两千五百岁信息全知者
相邻小说
武尊道绝世狂医星凌传说汐朝实习期主神旧爱难挡学霸升级记梦之杀机皇女饲养计划重生之电脑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