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学生家乃是皇商许家人,不敢冒杀头之罪予以欺瞒。”许亮眼瞧着事情没个定数,急中生智报了家门,希望翼王看在皇上亲封的皇商之名对此事重新定义。
“许家?”汐朝微扬唇角意味深长的看向敢当着众人面大言不惭说出这番话的许亮,是急智同样极蠢,妄图用许家的门面做脸,真以为自己不去彻查?
“即是皇商许家,今年秋闱下放的名额当有三人。”似笑非笑地话语带出津凉的声线自汐朝口中吐出,目光随意朝着考生中掠过。
此话一出不光是许亮遍体生寒,考生当中的两名许家人面色瞬变,暗咒许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端端的拖出许家这面大旗,现在好了没能制止翼王进一步追究却被无脑之人拖下了水,是站也不是开口也不是。
翼王一句话明确的指出,同是许家赶考的考生尽是连自家人也不识,未免太奇怪,其余考生非愚钝之人立即瞧出其中的门道,先不论整件事中两人谁真谁假,单说许家三人品行就不怎么样,这都是客气话,各自多了份心眼,以后离许家人远些,连自家人都不站出来帮一把,更何况是没有关系的外人。
“皇商就是不一样。”汐朝不咸不淡抛出一句,“人心哪没尽。”
就在许家三人惊恐万状担心翼王往下深究时,忽然调转话头,让三人高悬的心扑通一下降到半中,仍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今日第一场考什么?”汐朝问起正经事。
“回王爷,考八股文。”官员躬身答道,心里急也无法。
“哦,正好本王出一道考题。”汐朝轻弹指尖不急不余道,“就以今日之事为题,写一篇以冒充他人身份参加秋闱的策论。”
考生加考官诸人顿时骇然,这,这,不合规矩,哪有临时加题目的,且是第三场才考的策问,举办秋闱这么多年来稀奇古怪的事见过不少,从未如今日这般叫人头大如斗。
“王爷,题目乃皇上拟定也已抄录好了份数。”实在没有这么闹的,官员不得不采用迂回的方法进行劝阻。
“既然如此,第一份试题的题目不变,内容就按本王说了的写。”汐朝灵思闪现有了主意,正愁找不出众多考生当中谁有作弊之嫌,改了题目端倪总会露出,一举两得。
“王爷,与礼不合。”欧阳烨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会对日后审阅造成困扰。”猜不透明明刚才还在说真假许谦事事,转过话头立刻变了,闹的是哪一出。
“丞相大人说的及是,请王爷详解。”官员附和,一致认为翼王真够闲的,这里是贡院是考场,岂能由着性子放肆。
“王爷若决意改题须通过皇上批复。”消息送入宫中一来一回早误了吉时,官员借此打消翼王的心血来潮。
“手谕上有写秋闱本王要全权做主。”汐朝早有应对正等着官员出言反对。
“这……”官员相互间对视一眼顿感莫名,刚才是扫了一眼手谕没注意还有这么回事。
“王爷此时回师不合规矩。”再怎么说秋闱有一套既定的规矩行事,百年来从无更改过,翼王太特立独行独善专制。
“规矩是人定的,既是人定的可依情况而加以变通。”汐朝接下来的话让官员打了个凸。
“本王怀疑考场内有人,为防意外本王说什么照做便是。”汐朝轻浅的话音中满是深意。
“科教舞弊古来有之屡见不鲜屡禁不止,众位大人说呢?”汐朝似是在询问官员的意见,实则在逼迫众人表态。
“王爷言之有理,下官一定配合王爷督察。”官员齐齐躬身应诺,事关乎己身,一个徇私舞弊案一出多少考官被殃及,罢黜是小拔出萝卜带出泥是大。
“好了,时辰不早了回去做好开考的准备,记住第一题所设要求。”汐朝再度提醒,别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到放榜之时有的哭去。
“号房不用上锁,大热天的地方狭小不通风容易染疾,喝的水要干净,真因为水不洁拉肚子这试也不用考了。”汐朝一件件吩咐下去。
“主子,水缸中的水是生水。”红明深觉考生挺不容易。
“命人烧热水晾凉备用。”汐朝不是非要改善历年科考的现状谋得考生对自己的赞誉,而是真怕死人什么的,历年因食物问题发生的意外死亡事件不是没有。
“主子要在此处同食,那……”其意不言自明,红明之所以提是为主子好,这些可全是人才,主子手里正缺人手,此时不抓紧给个好印象更待何时。
汐朝一听便笑了,“命人备好炉灶生火做饭,一日三顿搭配着来,今日早饭都用过了不算在内,午饭开始,谁吃谁取,吃好答题才有精神头。”不在乎名不名的,自己的位置已是及高名声多了反而成为负累。
“大鱼大肉就免了,大热的天吃着腻歪,就素斋吧,找几位会做的厨子。”汐朝要做自然面面俱到,出了岔子自己这一番好心恐怕就要付之一炬。
“王爷想的周到。”官员只得赞一声好,心中腹诽翼王管的真宽,都像这么弄往后银子从哪里出,到是会装财大气粗,谁叫翼王管着户部呢,皇上知道了也只能说好,谁叫是为了广大考生的身体。
“王爷学生是否可以回去?”许亮开口,此次机会难得,都已经做了初一剩下的十五眼看成功了一半,现在放弃于心不甘,试探性的发问。
“你觉得你有这个机会?”汐朝冷笑,“本末倒置品行有亏德行不端,许家这面大旗当虎皮来用,你当本王是个蠢的。”
“王爷,学生不敢,学生说的句句实言。”许亮垂首磕头,后背生寒脸色微白,话已出口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圆说。
“王爷,要不将三人交由刑部审问,真假即可知晓。”官员想赶快将事情解决,跪在这里实在碍事,翼王一向做事果决,今日是怎么了,拖着不定案。
一听要被送入刑部,三人面白如纸豆大的汗珠自额间滚落,哆嗦着嘴唇呐呐不敢言。
“送去刑部,彻底失了机会,即便再次参加科举,官员自当容不下有污点之人,哪怕是无辜的。”官场就这么现实,本来吗位置就那么多,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年一大考多少人参加又有多少人在小地方呆一辈子无从晋升,自身的本事占一方面,巴结迎奉上官拉拢关系算另一方面,汐朝曾研读过史书,上写为官者一则面貌周正写一手好字,二则身家清白无任何不良记录,选拔人才的两大点,至于其他小点多如牛毛繁杂的很。
“依王爷之意?”官员纳闷翼王不直接做决定偏要人问,整的人心力交瘁,不由的去瞅丞相大人,明明是亲生女儿怎么这样折腾人,还管是不管。
翼王没有一口定下交由刑部督办此事,官员深觉莫名之余,跪在地上的三人凉了半截的心回暖一分,显然明白还有希望。
“王爷,李雷是因学生而被牵连,恳请王爷网开一面。”许谦不愿带累了无辜的李雷。
“王爷,学生并未做错,有权力考生加考试。”李雷为自己申辩,不因帮许谦而产生悔恨,凭着良心自己所为问心无愧。
“你同他只有几面之缘,出面相助可知对方是否承你这份恩情?”汐朝饶有兴味的观察李雷,是个朴实的性子,只不知是否懂得变通二字。
“学生只做该做的,不求回报,只求无愧于心。”李雷正色以答。
“是为了自身,迫于情势逼不得以勉力一搏。”汐朝目光落在许谦身上,略做停顿道,“还是为了报复将事情闹大拖许家下水,为今日所受冤屈讨要代价?”
许谦心里一阵冰寒刺骨,炎热的天气感觉不到一丝热度,只因翼王一针见血的戳破自己孤注一掷的念头。
许亮敏锐的听出翼王话中的隐意,对不知死活的许谦抱以冷嘲,说什么冤枉,不过是心里不愤做出的无脑行径,这下被揭破看他还能怎么自圆其说。
“学生是有此意。”许谦咬咬牙认了下来,“学生只是不愤为什么本该是学生的名额却要因家事问题拱手让人,这个名额得来不易,学生只是想借此出人头地难道也有错。那些身于富贵长于富贵之人就该一副高高在上欺压有所不如之人,学生自知求告无门,只得出此下策,也是为自己谋取最后的一点希望,若能遇上明理的大人自可终学生一个公道。”
红明暗叹是个敢做敢为的人,只是聪明有余才智不足,不然也不会让许亮这种人骗了。
“王爷时辰到了该发卷。”官员出声打断,心里别提什么心情,是定还是不定,总得有个结果不是。
“自去做你们的。”汐朝对官员说,“本王自有分寸。”
官员听了这话眼底划过别样心思,去瞅主考官丞相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做?
欧阳烨瞧不出翼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略微思忖带着人先做好本职工作,余下的事再议。
“通传下去,劳苦禁军陪同本王镇守,大家辛苦一些,待结束后凤阳楼定几桌犒赏诸人。”汐朝对红明吩咐下去。
“主子放心。”红明即刻去办之前交付下来的事。
不一会主考官员回来,刚要开口问及跪着三人如何处置,汐朝先行一步开口。
“搬张案几来。”汐朝指使近旁的禁军去做,直接从厅堂内取用即可。
案几椅子准备好了,汐朝看向欧阳烨,“试题呢,给本王一份。”
欧阳烨等人不明就里,看不明翼王这是要干什么,不敢有违去取了一份。
试题是卷成卷的,便于自号房前小窗口投放,汐朝展开一瞧,题目还算可以,自四书五经中选出的难度不算大,侧重点应该在之后的第三场。
秋闱分三场分别是九日十二日十五日,第场三天,第一场考八股文,第二场考官场应用及司法判文,第三场策问,涉及民生问题对策办法,光是用时算下来不轻松。
汐朝又将试题卷成卷伸出去指着李雷道:“念你一片好心,给你机会,拿着坐在那里认真答题。”所指之处正是搬出来的案几。
红明这时回来,一眼瞧见李雷双手接过试题感恩戴德的向主子磕头谢恩。
汐朝指了名禁军去李雷的号房内取其用具,又问欧阳烨等人是愿意搁这儿站着,还是回屋里坐着。
官员被翼王一闹心气没有一个顺的,谁愿意在无阴凉的地方干站着,年轻人都不定受得了,何况他们这样的有些年纪的人。
“看座。”汐朝没心思与官员逗趣,又命禁军搬椅子。
许谦垂首咬着唇静默不语,李雷没有耽误已是最好的结局,至于自己,呵,别妄想了。
许亮不甘的抬头看向上位者,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自身原本做错了,此时开口一旦说错后果不堪设想。
“跪着。”汐朝眼睛不瞎,两人的神情动作皆入眼底,冰冷的声音道出。
东西拿来了,李雷找出笔墨,铺好纸没有当先下笔,机会仍在只可惜许谦无缘同自己一样,感慨了一声,抛开脑中杂念仔细斟酌文思。
这时汐朝忽然开口有心一试,对李雷刻意提醒,略带深意道:“按要求写。”
李雷一怔,脑中瞬间一乱,翼王这句好似别有其意,不似之前提醒考生的语调,那么这句按要求,是按什么要求?是试卷上原有的题目还是之前翼王所提以冒名顶替为题?一时头昏脑涨无以下笔。
坐下的官员闻言颇觉古怪,翼王此言所指何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意义模糊的话?是为了为难考生还是另有他意?转了转一团乱麻形成,头更大了。
红明跟随主子多时,自可从言语举止中窥出一二分内意,对李雷抱以深深的同情,主子明显是在出难题,就不知此人能否从中找出正确的试题加以执笔。
李雷游移不定到底写哪个对,明知翼王有心刁难,可也不能为此落下不好的印象,苦思无果咬牙终下定决心,执笔着墨,先在纸上打草稿而后写于试题上。
一旦定下李雷摒除周遭的一切,思路逐渐清晰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汐朝在饮了一盏茶后,抬手点了点跪着的两人,红明瞬间明悟笑容浮上面颊,招呼禁军又去搬来两个方几并椅子,连两人文房都取了来摆好。
试题给他们,就在这里答,在未查明一切之前本王信奉公平,予以你二人一次机会自行珍重。”汐朝虽知结果却依然要看两人的水平再定,对于外界争论有了极好的交待,对于他二人本身也是一种交托。
“谢王爷开恩。”许谦率先谢恩,比天上掉馅饼还要高兴。
许亮自然是高兴的,比之许谦的十五,自己只有五分,原因在于答题的地点,不是被考官在侧生出的紧张,而是有另一层不可告人之意。
许亮在做整件事前已是做好了两手准备确保自己不落榜,一是打着许谦的名号进入考场,自己是没有名额的,自己之前还未能中秀才,是以借许家皇商之名买了一个,买来的毕竟不保险,乡试又必到了上京统一考取,为防出差错打着许家的名头送出大笔的银子上下打点。
以许谦身份参加考试不会令考官生疑,毕竟有底蔳可查,待自己高中放榜前打点好自会换上自己的名字,当然这其中有些细节不可忽视,用了许谦的身份自然怕别人认出来,这些人必须提前打点好,好在许家的名号着实好用,那些乡巴佬怕事的非常好打发。
紧接着便是试题,历来试题均有不同程度的泄密,无非分做的隐密与否,许亮自知自身水平有限,好容易算计如斯地步怎能把这一关忘了,多方打听送礼拉许家大旗做虎皮,看在许家新晋皇商受皇上重视的份上终于得见其效。
不曾料到人算不如天算,该死的许谦不知死的前来捣乱,差点毁了自己的计划,还好在无有效的证据面前翼王不得不从宽处置,自己再得机会参考,可惜没高片刻,被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想到在考官面前公然作弊,难度不可谓不大,打好的底稿亮不出来不说,关键是翼王当场更改题目,让自己彻底抓瞎,考官们奈何不了翼王,只得遵从,手中的试题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抓不住。
呵,说什么以假借别人身份参考为议题,写份策论,怎么可能!明知翼王是在试探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一旦反驳自己便露了马脚,谎言被拆穿,一切的谋划将胎死腹中,真正的赔了银子又折自己,图什么!
许亮在起身之时想了很多,自己没辙不由的视线微抬去找给自己打掩饰的某官员,迅速递去求救的眼神,瞬间收回唯恐旁人看出端倪。
腿跪的久了已经发麻,许谦踉跄的站起身,取了试题走到其中一张桌子前站定,稳了稳心神铺好纸张,再一次审题,脑子里盘横自己该怎样答题,翼王并未像提醒李雷一样做出同样的提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