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朝中官员要在官服外套上素白的麻衣以示敬重,皇子公主皆带孝,百姓则退去鲜亮的衣饰换上素服。
停灵三日需直系血脉子女守灵,皇室子嗣不丰宫中仅余年幼的公主,因年纪太小之故沐瑾明免于公主守灵,守灵人剩下他与沐昭。
百官适时的劝新皇要爱惜龙体莫伤心过度等等看似忠心的劝谏。
跪了整整两日沐昭有些受不了,哪怕双膝是跪在厚实的垫子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受不了,本想看沐瑾明的笑话,哪想自己先坚持不住。
真要跪上三日他这两条腿非废了不可,沐昭心有不甘碍于自身身体也就失了与沐瑾明一较高下之意,早中晚三顿饭不见油腥,吃惯了大鱼大肉的自己顿顿吃素,吃得脸都快绿了,还好是夏季真要是冬季,跪一晚上非冻出个好歹。
沐昭觉得该找个借口撤了,非是自己不孝连三天都挺不下来,反正父皇自始至终看中的是沐瑾明,让他当人人传诵的孝子去,最好累病了有的是理由拿捏其短处,自己顾惜自己最要紧。
沐昭给朝臣传讯里应外合下把自己弄出去,沐昭要做就要做到天衣无缝,不能让人传出自己不孝的骂名。
沐昭想了个屡试不爽的笨办法装病,当场晕倒朝中大臣再来个劝谏,顺顺利利就能得个回府休养的名头。
沐昭的伎俩一眼尽显,沐瑾明没功夫在这上面跟沐昭掰扯,借朝臣递过来的梯子顺了沐昭的意。
沐昭走了沐瑾明不在怕抓自己把柄死跪在灵前,按汐朝的话说人都走了跪着何用,生前不多孝顺些死后又何必做这些虚的,真正的孝心是装在心里的何至于跪出来,无非是为堵住挑剔的朝臣,堵住借机生事的悠悠众口。
汐朝一直住在宫中陪着沐瑾明,陪着父皇直到下葬那一日。
夏天大鱼大肉本就难以入口,沐瑾明到不介意天天素菜汤粥,偶尔缠着汐朝露两手,用着无比舒心。
之前赶去边关报喜的暗卫送回消息,四处边关将领恭贺新皇继位的贺礼已快马加鞭送至于,而后得知先皇驾崩噩耗,匆匆穿戴起来向皇城的方向跪拜叩首,上奏折以示哀痛。
沐瑾明与汐朝讨论四处边关的情况,决定先看看在定,沐瑾明这边有意暗中不动,汐朝那边却没那么轻松,户部关系盘根错节连沐瑾明都有些无从下手,时常借力打力保持相对平衡,这样的局面在无战乱时尚算可以维持,一旦开战所需粮草问题就将暴|露出来。
听闻燕国的贺礼已经在路上而卫国的却了无音讯,汐朝不愿往最坏的方向去想,卫国距沐国较近听到消息该是最快,为什么偏偏毫无所动,这其中值得怀疑的地方太多,不禁将部分人手调派过去,尽量弥补消息上的不足。
户部整顿的事迫在眉睫,汐朝不允许户部官员拿着俸禄不干人事,处处和稀泥挑拨是非真到紧要关头出了差错又互相推诿狗咬狗一嘴毛。
汐朝先时还在考虑用怀柔的方式破开户部的内部一步步蚕食,待听到卫国一反常态的行径后改变了主意,管他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凡是不服者通通罢官回乡吃自己,国家的银粮不是用来养闲人养蛀虫的,吃进去的总要吐出来。
不在乎杀鸡是不是该用宰牛刀,汐朝要做的是以最快的手段将户部收入囊中。她可记得沐昭一派正打户部的主意,岂能让那些人如愿。
汐朝不等正式上差的日子,提前一日进了户部,命人打开存放账册的房间逐一清查,找出官员借户部银两的凭据,清点库中剩余做个统计。
第二日本是上朝的日子汐朝没有去,特意提早来到户部坐等。
“主子亲卫那边问何时回去?”红蕊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忽略了亲卫的事,今日刚接过传信。
“怎么跑野了?”汐朝对亲卫在外做的事了若指掌,短短两个月成绩没见着多少心到是不在了。
“蹲守大臣的府邸实在无聊,催促红明给主子传话。”红蕊瞧不出主子神情,不敢肆无忌惮的调笑。
“越简单的事越容易出岔子,耐心不足何以担当重任。”汐朝之所以在禁军全数撤走后派了亲卫盯着,一则是为锻炼其心性,二则是为监视朝臣动向,不光官员本身,府中的下人当是重点。
“告诉他们用心学着点,真要把事办砸了不用想着回去。”汐朝搁下狠话希望亲卫能力大幅度提升。
“是。”红蕊去传信,回来时见到户部的官员已至。
户部官员进了府衙,一进门就见一人坐在院中闲适的喝茶,略微怔愣,心道这是谁啊,走上前去一看,瞬间头皮一紧,翼王怎会在此!
户部的官员无一不被突然而至的翼王吓了一跳,早朝上未见其人,怎么堂而皇之的到户部来了?一时间无数个疑问填满脑海。
怔神归怔神该守的礼数不能废,上前拜见过翼王没有忙于进屋做自己的事,而是与同僚站在一处,心道翼王来此定不是闲的无聊赏花来了,他们要等户部侍郎前来方知究竟。
户部设有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两人正四品,其属有四,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户部巡官二人,主事四人,度支主事二人,金部主事三人,仓部主事三人,人来的差不多了。
汐朝搁下手中的茶盏对户部上下官员道:“本王乃先皇仙逝前下旨暂代户部尚书一职。”
户部官员恍然大悟以官职高低排序齐齐向新任户部尚书拜见,暗讽,先皇是病糊涂了不成,尽然将翼王摆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一个工部还不够翼王折腾,插手起户部的事来,到要看看失了先皇荣宠的翼王能玩出什么花样。
不看好翼王的大有人在,虽然也曾打听过工部的事,但那些仅是道听途说大多觉得不做数,有夸大的嫌疑,不信一个学识不怎么样的姑娘家能干大事。
户部的官员抱着看好戏的心态,面上恭敬内里各种心思算计翻涌,当初三皇子是有几分手段到头来不还是没将户部收归己用,一个仗着先皇撑腰的翼王能比三皇子强?笑话,说出去一准笑掉大牙。
汐朝将户部官员眼中流露出的心态看在眼里,没有像对待工部官员一样大方的予以考虑的时间,有些时候对什么就因开什么药,一味的宽容有些人会不当回事。
汐朝单刀直入亮出目的,“本王一向喜欢聪明人,废话不多说,给尔等两条路,一是丢掉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踏踏实实的做自己应尽的本分,要升官还是发财依凭自己的表现,该是你的东西跑不了,不该是你的想也没用。”
“本王不喜别人在本王面前耍大刀,到时班门弄斧砸了自己的脚别怪本王事先未提醒!”汐朝懒得看户部官员的面色,“第二条路,若有意投奔新主另谋他路者本王不计较大可自行求去。”
话音未落官员哗然声起,翼王好大的口气,分明是要革他们的职,前一条路看似平常实则内有乾坤,意指听凭上命为翼王差遣驱使,工部的人愿意拍翼王马屁攀翼王权势,户部的官员向来比其他五部官员强势嚣张,腰杆子硬,谁叫官员的俸禄皆由户部发放,惹恼了户部官员就等着回家吃糠咽菜或是喝西北风去,凭你再大的本事手中无银照样气短,只需一个拖字诀各种理由搪塞,拖得你无力叫嚣为止,乖乖的当孙子认栽。
当然,现今的刑部要比户部的更横,想要如以前那样拿捏刑部的短处没门,一个大帽子扣下来管你有罪没罪刑部大牢向你敞开,不喝一杯刑部特有的茶怎可能让你迈出刑部大牢半步。
户部对上刑部就如老鼠见了猫能躲就躲完全不敢招惹,除非是嫌命长,刑部如今在六部之中是老大,无人可及,户部排第二,刑部扬眉吐气全靠一众官员齐心协力共创美好前景。
话题转回来,户部官员哪能如翼王的愿,互相递出眼色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一定要让翼王知道利害。
“翼王这是强行罢黜官员,可有皇上圣旨或是手谕?”无凭无据想让他们乖乖听话真乃滑天下之大稽,别是话本看多了脑子不够用,异想天开的认为自己有这个权力。
汐朝不紧不慢的瞥了一眼开口者,指尖轻扣桌沿发出闷闷的声响,一抬手红蕊将一把长剑放于主子手中。
红衣女子变戏法似的取出剑置于翼王手上,有幸得见先皇赐剑一幕的官员拧起了眉暗道一声不妙,看来翼王是有备而来,大意了。
“御赐宝剑见剑如见君。”汐朝轻抚剑身似笑非笑看向站着的户部官员。
无法,户部官员不得不跪下行大礼,这把剑的含义太沉重,几乎与圣旨等同,不,即是新皇也难争锋,众人脸色不经难看起来,怎么就忘了翼王手中有这把利器在。
“现在选吧,给你们考虑的时间。”汐朝戏谑的笑着,“本王数到十,说出你们的决定,不选者皆视为第二条路。”
这分明是威逼欺人太甚!不少官员活了几十年头一次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玩弄于鼓掌,心火飞窜面露狠戾,再装不出谦谦君子之仪态。
汐朝道了一声开始,自顾自的边叩击桌沿边数数,冷眼看着户部官员焦急而又隐忍的神情,怪不得人常道人有多面,这脸变得实在是非常的有趣。
“六、七、八、九、十。”汐朝声音乍停好整以暇的看向户部官员,“现在说出你们的决定。”
户部官员眼色话音不断,这会停下来深呼出口气由侍郎先开口,“翼王做的如此之绝不怕皇上不悦?”心有不甘亦不愿落了丫头片子一头,出言讽刺。
“户部归本王督管,本王尚且可以做得了户部的主。”汐朝对官员的嘲讽淡然无比的给予回应。
“翼王无权私自罢黜官员。”有倚老卖老的官员梗着脖子怒视上首坐着的翼王。
“哦,你等是要以身试法!”汐朝换了个手握剑,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对下首跪着的户部官员道,“本王不介意御赐宝剑染血,谁将是第一个祭剑之人,以告慰先皇在天之灵。”话音轻浅而悠长听上去平静无波,实则内含阴冷无匹的杀机。
户部官员不禁打了个冷颤,观翼王平静面容下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些有意反讽翼王越权的官员闭实了嘴,冷汗浸透后背,再激不起一点贬斥的念头。
“废话少说,本王向来佩服爽快人,哪条路选或是不选,在于尔等。”汐朝不耐烦和老耗着,浪费嘴皮子的话一向少说,跟这种人掰扯无疑是自降身份。
底下官员互打眼色,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翼王此举是在逼人就范,可恨!咬了咬牙下定决心给翼王一个难堪。
“下官选第二条。”有一人开口接二连三有人应答,选的均为第二条路,有意看翼王笑话,人全走了翼王做光杆司令去,再嚣张能奈何。
“走之前官服脱了。”即选了第二条路汐朝再不摆好脸色,她没大方到让人穿着官服出去招摇生事,“辞官的折子一并免了。”
“你……”两个老资格的侍郎气得脸红脖子粗,又无甚好的理由反驳,即辞官官服自然不可再穿,只是现下脱掉官服走出户部衙门有失体统不说还会被人误以为犯了错,预先计划的反污翼王彻底打了水漂,没曾想翼王好深的算计。
“可否容我等回府,将官服换下。”有人拉不下这个脸,除去官服里面就剩下个白色里衣,这要是出去了必成围观焦点,整张老脸往哪里摆,丢死人了。
“官服是其一。”汐朝就是有意臊一臊这些目无尊上官员的老脸,“走之前先将底账结清。”
“什么底账?”众人一头雾水,哪来的底账?
“翼王若说的是库里的账,均已记录在册。”侍郎不得不应答,他可不想被扣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
“户部掌握着国库钱粮,即是国库自该属于皇上,有些人手伸的太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汐朝示意红蕊念账,在场的官员一个也别想跑。
“拿着国库的银子另投他主未免有些不厚道。”汐朝冷眸一扫,想吃里扒外当有个限度。
随着红蕊对账的声音响起,跪在地上的官员一个个面如土灰,这哪里是要底账,分明是拿了他们中饱私囊的把柄,要他们的命啊!
“银子如数归还国库,此事便可了。”汐朝不会放过一个私吞之人,每一分银两均是百姓的血汗,岂能任由他人随意取用挥霍。
不必翼王言道反之的后果,在场官员无一不知后果将会多惨,革职查办都是轻的,一家老小的性命这下全部拴到了裤腰上。
“限你等一个时辰内归还,正好回府换身衣裳。”汐朝大方的给众人留下一分薄面。
众官员能说什么,只得打落牙和血吞,翼王的这手玩的,把他们这些人尽数算计进去,有眼无珠啊,有眼无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事成定局再多的言词也挽回不了罪证,翼王到底哪得的证据?
汐朝命红蕊带人跟着官员挨家挨户去收银子,拒不上交者直接送入刑部听候发落。
户部官员没一个是傻子,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皇上为了立威,必然严肃惩处绝不姑息以达到震慑朝纲的作用。
他们可不愿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待宰的鸡,这回算是彻底的栽了。栽到一个丫头片子之手,说出去不定有人信,一个个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的出了户部衙门往家赶。
汐朝未有阻拦消息外露,不过片刻功夫朝中文武百官再次认识到翼王的雷厉风行,光明正大的威胁,让时常趾高气扬的户部官员哑了口无以争辩,一个个像是锯嘴的葫芦被翼王牵着鼻子走。
大皇子一派的官员不不便聚集在一处商量对策,这些被翼王拿了把柄又强行被辞官的户部官员能投靠的也就剩下大皇子了,眼下情况到不是嫌这些人累赘,主要是先想办法将户部夺过来,户部现在可以说一穷二白,官员都辞官了,独翼王一人正是夺回户部的大好时机。
拿下了户部就等于攥紧了国家的钱袋子,国家的命脉掌控在手新皇若要动大皇子一派就得掂量掂量轻重,以此扼制住新皇的咽喉让其不敢妄动,以户部为基点,在朝中散布安插自己的人手,以达到整个朝堂尽在掌握的局面,到那时逼迫新皇退位将会是板上钉钉的大好局势。
为此大皇子一派的官员互通有无,暗地里传递消息,将自己的想法简明扼要的写在纸上,全部汇聚到大皇子手中,以达到计划的周密无丝毫错漏,等待翼王选人之时借机行动起来,翼王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主,推举人选还不是自己人说的算,以多数服从少数为原则,达成最终的目的。
新皇现下根基尚浅,需要朝臣支持,即便有丞相撑腰,哪能撑得长久,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当给新皇上一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