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
冥月终究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只知蝎子是种不好的东西,却不明白它的危险,心下一紧,本能的就扬手起来,一巴掌把它从斗篷上扫了下去。
冬眠里被惊醒的蝎子,脾气难免暴躁,被冥月这么使手一扫,半点儿都不犹豫的,就用自己尾巴上的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手里,这场面众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几个婆子,顿时就被吓哭了出来!
俗语有言,蛇儿口中信,蝎子尾后针,两者中一物,手摸阎王门。
很快,小学徒冥月的手,便像是被吹了起来般得,以人眼可见的速度,渐行鼓涨起来,原本白皙的手,也自被蝎子尾针扎了的地方开始,开始变青,变黑。
“你,你这孩子,真是疯了呐,你,你这是不要命了啊!”
看着自己徒弟直接拿手去拍蝎子,金银匠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看着他的手,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黑透,顿时便急的红了眼珠子,“你,你这可让我跟你死了的爹娘交代呐,你,你……”
“姜嫂,去拿碱和木盆来,快!”
柳轻心是大夫,没少见过蝎子,但,像这么厉害,一针扎下去,几个呼吸的工夫,就能让人的整只手都青肿起来,还在不停的往手臂上蔓延的,她还真是没见过。
索性不过是中毒,像治疗蛇毒一样,把毒给遏制住,逼迫出来,就该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反正,都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什么都不做的等着,也于事无补,冥月是为了保护小宝,才遇了这危险,她这当娘的,怎么也得对人家倾尽全力的救治才是。
冥月长得又瘦又小,手臂细得用一条丝帕就能捆住,这给柳轻心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取出自己的帕子来,三下五除二的给他捆绑住还没蔓延过去的手臂上端,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簪子,穿进丝帕里,就开始快速的拧转加紧起来。
捆绑住冥月手臂的丝帕被拧紧,遏止住了血液流通,原本在不断往上蔓延的蝎毒,在到达了这捆绑之处后,便停止了下来。
见蝎毒已经不再向上前行,柳轻心才是稍稍松了口气,让站在她身边儿的王嫂帮忙扶着簪子,自己则快步去往了药柜旁边,飞快的抓起了药来。
蝎子属火,毒是火毒,要解毒,通常都是用解火毒症的五味消毒饮来医治,柳轻心刚才给冥月绑手帕的时候,特意看过了他的情形,很是确定,他中的这是火毒无疑。
二钱金银花,一钱野菊花,一钱蒲公英,一钱紫花地丁,一钱紫背天蔡子,柳轻心把这五味药一股脑儿的丢进药捣子里,就塞给了王嫂手里,自己接手扶住簪子,就跟她吩咐道,“全捣碎,越快越好!”
很快,姜嫂就抱着一只木盆和一瓦罐碱跑了进来,见柳轻心已经在等着了,便忙把东西摆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打开了装碱瓦罐的盖子。
“加水!”
柳轻心伸手进了瓦罐,捞出一把碱来,丢进盆里,便冲着站在旁边,已经完全吓傻了的婆子宋嫂喊了一声儿,见她只愣愣的瞧着自己,掉了魂儿似的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心下一恼,伸手从她的手里抢了水壶在手,就往木盆里咕嘟咕嘟的倒了起来,“姜嫂,去取双筷子来,把地上的那只蝎子捉了,别让它再伤了别人!”
调好碱水,柳轻心便让冥月把手浸了进去止疼,然后,转身去了身后的柜子里,取了自己的银针,点上蜡烛烤了,就给他针灸起来。
在银针的刺激下,黑红色的血水开始一点点的从伤口排出,很快,就把一木盆的水染变了色,黑里泛红,红里掺紫,总之就是,怎么看,都自然人觉得阴森可怖就是了,而这时,冥月也是觉得,自己刚刚还疼得钻心的手臂,开始又恢复了正常,慢慢的有了除疼以外的知觉,尤其是伤口位置,还有些痒痒的,麻麻的,宛然是有许多只蚂蚁,在那么慢慢的爬着一样。
就这样,又换了四五盆水,冥月的伤口,便不再往外流出黑红色的血了,看着血色成了正常的颜色,冥月的手臂也已经开始慢慢消肿,柳轻心才是舒了一口气,伸手出来,摸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子,帮他解开了手臂上绑着的丝帕。
这样,冥月就等于是不会再有什么事儿了,剩下的,就是让他再吃几副五味消毒饮,来把仅剩不多的余毒,也一并消除干净。
见冥月的手臂恢复了原来颜色,金银匠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冥月是他故友夫妇临死时托孤给他的,他老婆死的早,又没有孩子,就一直拿着他当自己孩子养着,打算将来,就把自己的手艺和银器铺子都传给他,让他给自己养老送终。
“你个混蛋孩子!什么都敢用手拍!活腻了么!这要不是夫人医术高明,你就死了,死了知道么!”
看到冥月没事儿了,一直紧绷着的金银匠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一巴掌就拍在了冥月的后脑勺儿上,又是生气,又是后怕的训斥起了他来,“你说你,啊,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怎么跟你死了的爹娘交待?!混蛋孩子!”
“小月也是好心,金大师,你就别教训他了,经过这次,以后,他该是也不敢再瞎用手拍东西了。”
见冥月被金银匠教训,又怕又疼的红了眼珠子,柳轻心顿时便自责了,忙不迭的把他揽到了自己的身后,就挡护起来,“他还是个孩子呢,哪个孩子也不是打一生出来,就能懂事儿的不是?你就卖我个面子,别再教训他,刚才,他也是吓得不轻呢……”
被柳轻心揽到身后的冥月,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身,“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伤心的念叨道,“夫人,夫人,小月终于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第一回见你,就,就觉得你亲切了,你像我娘,我娘还活着的时候,从身后看,就,就跟你一模一样……”
冥月的举动,让柳轻心稍稍滞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回过神儿来,便伸手把他揽回了身前,蹲下身子,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也是刚刚从金银匠刚才的说话里才知道,冥月,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她也曾是个孤儿来的,她能体谅,同为孤儿的冥月的心情。
“小月,我做你干娘好不好?”
伸手,揉了揉冥月的脑袋,柳轻心一如当年,她师父去孤儿院里领养她似的,对冥月这个孤儿,伸出了亲情之手,“以后,你就叫我娘,叫小宝弟弟,怎么样?”
“小月这样称呼夫人,老爷怕是要不乐意的,而街面上……碎嘴的人又多,总难免要给夫人惹麻烦的……”
柳轻心的话,让冥月先是一愣,继而,便有些期待,又有些惶恐的“两难”起来,“可夫人不嫌弃小月,想要让小月给夫人当干儿子,小月也喜欢夫人,愿意……”
“那你就叫我干娘罢。”
人言可畏,对柳轻心这个从外边儿搬来的人,就更是如此,柳轻心稍稍想了想,觉得冥月说的不无道理,便轻轻的点了下头,给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出来给他,“我家老爷不是个小气的人,待他从帝都回来,我来跟他提这事儿,他一准儿答应的!”
“干娘!”
听柳轻心这么跟自己保证,冥月顿时便喜笑颜开了起来,不及她再说什么,就高高兴兴,痛痛快快的喊了她一声儿,然后,喊完了她,又笑嘻嘻的踮起脚来,看了看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小宝,脆生生的唤了他一句,“小宝弟弟!”
金银匠虽然再三推辞,但在柳轻心的坚持下,还是没能说服的了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了她给的,价值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就留下冥月在柳轻心这里继续玩耍,托辞铺子里还有其他生意要忙活,离开了。
金银匠不是个财迷的人,不然,也不可能把冥月这昔日好友的孩子养在身边,倾尽心力的教导,更不会对柳轻心甘心奉上的一千两手工钱再三推拒,他说是铺子里有生意要忙,其实,真正打算的,是要把他自认为,不该他得的,多出来的那一部分银子,去钱庄里兑成现银,然后,等冥月在柳轻心那里玩耍回来了,就教着他用这些银子,打制一副上好的首饰出来,以“干儿子”的名义,送给柳轻心当礼物。
留冥月在家里玩耍了一会儿,喝了让王嫂去给他煎好的五味解毒饮,听他说,金银匠家里就只他一个光棍儿人,以前的老婆在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娘俩一尸两命的没了,柳轻心便是对这金银匠有了些同情起来。
“冥月,等会儿干娘让厨娘给你做些好吃,你带上回去给你师父罢。”
看着冥月狼吞虎咽的吃饭夹菜,还一个劲儿的夸赞好吃,柳轻心便是大约明白,他寻常跟金银匠在铺子里,是过的什么日子了,“他教你手艺,又养活你,说是你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的,你该感恩,该孝顺他的,知道么?”(未完待续)